《破晓》云墨童子

6、初次入战场

　　秦王在和赵姬讨论嬴政的授课之师，待挑选的是吕不韦——秦国的相国，昌平君——楚系势力在秦国的代表。二人的才华都能担得起嬴政的授课之师。

　　这项选择看似简单，却又不简单。这将间接决定嬴政在秦国的势力划分。赵姬却没有直白地表达意见，只是列出了二人为师的利弊，具体决断由秦王和嬴政定夺。

　　嬴政在殿内被单独问到这个问题时，倒是很果断地选择了相国吕不韦。当被问及缘由时，嬴政毫不避讳地说：“儿臣作为王室子孙，想要竭尽所能，担负王室之责。相国是朝堂肱股之臣，对于朝堂，天下的见识必定有所感悟。儿臣更想要获得朝堂之内的认可，弥补过去岁月的缺陷，快速成长。”

　　有能力的君王并不害怕有野心的儿子。吕不韦自此也成为了嬴政的授课之师。这位商人以独特的眼光投资曾沦为质子的秦王，打破了阶层的束缚，成为秦国手握权势的相国。如今，随着嬴政的选择，他的地位也更加稳固，吕不韦却并没有因此骄纵，小心驶得万年船，处在风口浪尖更要谨慎行事。

　　秦国自崛起后，便是各国的心头大患，头悬利剑的滋味并不好受。各怀心思的六国在东周之主的‘号召’下，准备对秦国进行讨伐。

　　秦国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只是派谁领兵前往还在商讨定夺之中。这事若能成功逼退六国，则是美差一件。若是领兵失败，恐怕就不是责罚能解决了。

　　阿诺也将踏上真正意义的战场，迎来自己的第一场战斗，开始在战争上磨励成长。

　　幽微的灯光映照着嬴政的脸颊，在如水的月光下有几分柔和。窗外的微风偶尔吹动烛火，改变地上的影子的位置，看不真切。

　　“阿诺，你可知何为杀一人而杀一千人，一万人吗？”嬴政开口问道。阿诺认真思考道：“公子是说取关键之人性命，可抵千军万马。”

　　“那何为不杀一人，也可抵千军万马。”嬴政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超出了阿诺的认知范围，只能带着几分歉意坦诚道：“公子，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阿诺随嬴政归秦后，在嬴政前的称谓不应是‘我’，但嬴政却让阿诺保留了原来的称谓。

　　嬴政看着阿诺清澈的眸子，说道：“战争，并非只有杀伐，也有攻心之战，才智之斗。仅仅会箭术还远远不够，得去真正的战场学习，才能明白那些文字代表的含义。

　　在正确的方法和选择下，确实是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说完这句嬴政似乎有些口渴，阿诺快速地为公子续上杯中之水，退到一边，继续聆听教诲。

　　“白冥是个优秀的将军，才华与武力都值得你学习。如果有机会，你要向他讨教一二。”说完这句嬴政似乎有些困乏，挥手示意阿诺退下。

　　嬴政很少用优秀二字夸人，阿诺在心中牢记了这句话，希望能有机会向白冥学习一二。

　　这次带领队伍抵御东周各国进攻的正是吕不韦。从军事才能考虑，吕不韦是不符合标准的。可不具备丰富的军事才能，并不能说不能兵打仗。若能指挥作战的行家，一样可以上战场。

　　吕不韦此行的目的也非常简单，在秦国的军方势力中获得认可。于他而言，仅有外来朝臣的认可还远远不够，并不能在秦国扎好根基。

　　这想法自然也未能瞒过嬴政。在吕不韦前来辞行，与嬴政进行一场棋局博弈时。面对嬴政的提问，吕不韦落下最后一子时，意味深长地说：“公子，在利益欲望前人都不能免俗，臣也只是一介俗人。此次前往战场并非没有风险，但若成功，其收获远胜过风险。”

　　大秦的铁骑从路面经过，扬起一阵阵尘土，向远方前行。自诸侯各国分裂开来，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一道微光落在地面，不见军队，只见鸟语花香，显得格外宁静。

　　此次出征，除了隐刃，阿诺。还有一人，正是秦国族长之孙——旭晨。秦国尚武，宗室之人上战场并不少见，以求军功。

　　可旭晨已经封侯，再上战场获取军功的意义不大。战场刀剑无眼，一不小心恐怕有生命之险。极少有人去战场吃喝玩乐。

　　旭晨不愧是混迹官场的青年，即便是面对地位不凡的相国吕不韦，也能游刃有余。

　　吕不韦此行的重点，在于收服军队人心。秦国军方对于外来客卿的态度，说不上十分热情。但吕不韦并不在意，对待蒙骜和白冥以礼相待，却能控制好分寸，不会留下‘结党营私’的话柄。

　　蒙骜是外来人士，在秦国行兵打仗时，曾接受过吕不韦提供的作战机会，自然不会对吕不韦太排斥。白冥的反应却更加冷淡，虽不失礼数，但也没有丝毫亲近之意。

　　同尘看到阿诺时，眼中却有几分兴奋，一双狡黠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打什么鬼主意。

　　同尘脸上带着几分少年的笑意，‘天真’地说道：“阿诺，你还记得我吗？我上次曾替‘大哥’给你送过药去。”

　　阿诺回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哥是指白冥。二人看起来并不像有血缘的联系，隐刃中其他人都称呼白冥为将军，突然转换称呼，阿诺自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不等阿诺回道，同尘又自来熟地说道：“阿诺，我见你便觉得亲切，咱们年岁看起来相近，我叫你诺姐姐可好？”

　　阿诺并不在意称呼，却很难把亲切二字和自己联系起来。

　　“既然叫一声诺姐姐，让我看看你上次射箭的黑色强弩可好。”说完，同尘用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阿诺，不给丝毫拒绝的机会。

　　阿诺此刻才明白，同尘的用意何在。倒是没有拒绝，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啸。

　　同尘没想到长啸还能变换形态，对它的兴趣又多了几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白冥和同尘自然能看出长啸并非俗物。飞镖和射箭是同尘的拿手绝活，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实现‘百步穿杨’。

　　归还长啸的时候，同尘则是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却又故作大度地说：“诺姐姐，君子不夺人所好，下次再借我看下呗。”说完眼神又不受控制地往长啸望去。

　　同尘这番不客气的的歪理，配上那张娃娃脸，确实很难让人责备或者拒绝。阿诺自然也没有躲过，忍不住笑了笑，清澈的眼中泛起细碎地光芒，犹如点点阳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

　　所谓拿人手短，有来有往，才能长久来往。同尘鬼灵精怪的眼睛一转，道：“诺姐姐，你在军中没有相熟之人，想必没有照应。既然我们有缘，不如结伴而行。”

　　不等阿诺开口，同尘又接着说道：“大哥可会很多东西，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次阿诺倒是答应得很干脆，没有拒绝。

　　白冥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谈话，没有说一个字，用态度表示了默许。

　　同尘能说会道的本事阿诺早已见识，没想到旭晨也不相上下。宗室子弟，部分人谈话间带有一种傲慢和阶层的优越，让人心生距离。这股风气随着秦国制度的改革和人才的引进，正在慢慢接受挑战。旭晨正是这股变革中的新兴力量，既能为传统的宗室接受，也能适应新的制度变化。旭晨正是诠释了何为‘说话的艺术’，在军队中混得风生水起，和同尘相谈甚欢，一幅哥俩儿好的样子。

　　从军队的作战人数来看，秦国是不占优势的。可打仗并不是光比拼人数，还讲究行兵布阵，武器火力等多重因素。对此，吕不韦似乎早有盘算，一点也不着急。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间。夜晚正是人最放松的时间，远处只有偶尔的蝉鸣，增添一丝动静。这个夜晚阿诺伴随隐刃前往敌营偷袭。

　　阿诺见识过大秦的威武之师，军纪严明，作战有术。突然见到东周士兵懒散的状态，竟有些不适应。守营的士兵无精打彩地举着火把，呵欠连天，眼皮似乎有块石头压制，快要合上。这是东周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吗？

　　事实证明，阿诺完全是想多了。东周士兵的军纪和战斗力都不值一提，用隐刃来对付，确实是‘大材小用’了。穿梭在黑夜中的暗影，快得难以让人察觉，所到之处，致命一击。

　　远处的蝉鸣似乎不受影响，依然发出清脆的命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似乎和原来一样，又似乎有所不同。

　　为何要假意放走最后一个打瞌睡的小兵，阿诺并不认为这是隐刃的疏忽，也知道服从军纪的重要性，并没有擅作主张。

　　阿诺的疑惑写在脸上，同尘倒是很有眼色地问了阿诺在想什么。

　　不等同尘眉飞色舞地回答问题，白冥倒是开了口，淡淡说道：“如果都杀完，谁去身临其境地表达今日被偷袭的恐惧，头悬利剑的滋味并不好受。”

　　一刀下去确实很疼，也只有一瞬间。如果是用刀慢慢锯，那无疑是心灵和身体的折磨。这个道理对于阿诺并不难想通。

　　同尘没想到大哥会开口，抢了自己在诺姐姐前表现的机会，心里想着长啸恐怕只能下次借了。手上的掌声却没有停，真诚地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

　　之后东周的军队确实‘坐立不安’了几天。没人想在不留神间被夺走生命，强打精神，不眠不休地巡逻了好几天。可人要休息，哪能昼夜不分地守岗。而且军纪作风也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改变，隐刃的偷袭无规律可研究，东周的军队反而将自己弄得很疲惫。

　　其他几国对于东周军队的表现，心中很是瞧不上，自然也没有施以援手。

　　各国心不齐，自然不好办事，东周显然是缺乏领导力，不能凝聚这股力量。分散的军队，自然更好对付，这一点，正中吕不韦的下怀。

　　白冥和蒙骜分别率领军队，袭击几个强国的驻营地，不求全部消灭，只要给予对方伤亡就行。

　　隐刃的战术是避其锋芒，减少正面损失。阿诺也是第一次见识了同尘的‘毒舌’，能‘口吐芬芳’将人说得是一无之处，越是在乎名誉之人，越不能忍受同尘的这番羞辱。

　　强国之中总有几个将士，忍不住前来应战。等待他们的正是隐刃的反击，只见人来，不见人归。这笔损失即使是强国也不愿承担。更何况，各国想法不同，本就没有诚心出征的打算，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损失太多。

　　“相国这是打算分化各国，逐个击破。或许等不到秦国正式进攻，这股不团结的力量会自行分散。”阿诺说完，白冥微微点了头，表示赞同。

　　上次听白冥讲解了一句，如果有机会，阿诺都会向白冥讨教用兵之道。阿诺问话不多，白冥也会答上几句。

　　撤退这件事，一旦有人开了头，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东周领导的这场讨伐，声势浩大地前来，灰头丧脸地返回，就像一场闹剧一般。

　　吕不韦也给了秦国一个满意的回答，自己并不仅仅是逐利的商人，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被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