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24、除对手失败

　　对手有时能促进自我提升，双方在彼此的较量中互相竞争，互相成长。但如果双方在不同的阵营，未必都会‘英雄惜英雄’，只因所站的角度不同，处事方式不同。

　　李牧不愧为赵国的名将，用兵出神入化，赵国的兵力在他手上发挥出了超过原有的实力。王翦的用兵能力也不相上下，稳扎稳打，既不恋战不轻易出战。二人棋逢对手，双方似乎陷入了一场僵局，彼此都在暗自较量中。

　　王翦看着桌上最新的情报，眼中没有一点焦躁之色。身为作战的指挥官，如果遇事浮躁，是很影响军心的，而军队的战斗力除了武器，个人能力，军心也很重要。试想想，如果军队人心涣散，又怎么能协同作战。

　　除了以上这点，可能还和王翦本人的心态和部署有关。如果做事没有规划，那么也未必有沉得住气的底子。有了规划以后，越靠近事情的最后关头，往往越考验人的心态。往前一步走，是功败垂成还是胜利在望，越有渴望，越有压力。

　　有时战争不一定发生在战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烛火中王翦的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没有一丝浑浊。王翦笑了笑，平和地对旭晨说：“小侯爷，有件事可能得麻烦你跑一趟，不知能否帮个忙？”旭晨没有急着给出答案，而是缓缓说道：“不知道王将军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王翦诚心地行了个大礼，以他的身份本来不必如此，开口说道：“李牧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有机会收服，对于秦国来说是大有益处。以李牧如今在赵国的地位，得找个具有代表性的人去才显得有诚意。老夫思前想后，可能只有小侯爷的身份才能显出秦国的诚意。”

　　王翦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表达了旭晨身份的代表性，又说出了旭晨劝降李牧的意义。不过王翦没有说出口的是旭晨前去可能会有危险，李牧未必会见他，甚至可能会对旭晨动手。

　　权势之人，往往是最难割舍对尘世的眷恋。虽说荣华富贵是身外之物，人归去时无法带走。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真正享受过荣华富贵的人当真没有一丝眷恋吗？如果生命终结，那荣华富贵也就是真正的身外之物了。

　　旭晨倒是没有犹豫太多，诚心地答应了此事。志在四方的男子，很少被身外之物所困扰，也很少被未知的困难所劝退。

　　做事光有勇气和魄力还不够，还得讲究智慧和方法。否则，只有匹夫之勇又如何能成就大事？为了保证旭晨的安全，阿诺和隐刃也一同前往对方阵营。

　　旭晨倒看不出几分紧张，路上还和同尘有说有笑，仿佛是来游山玩水一样。同尘也算是找了个活泼的同伴，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当旭晨表明身份，备好合适的礼物，选择好合适的地方，准备求见李牧时却碰壁了。旭晨的那份礼物并不是一般的财物，而是一个男人无法拒绝的机会。若是李牧有一点动心，那份礼物足以改变他的立场。李牧不仅拒绝了相邀的请求，还让使者说了一番让人不痛快的话。那话却是一点也不客气，当众将旭晨骂了个狗血淋头。连阿诺和白冥这般冷淡的性格，听了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往往越不能忍受别人对他的侮辱。这就好比一个人一直生活在光环下，突然被泼了一盆脏水。旭晨却没有当众表现什么，依然是对待使者以礼相待，诚心邀请李牧面谈。

　　那话太过于难听，就是一般的男子被这样当众羞辱，不把使者揍个鼻青脸肿，已经算是忍耐性比较强了。以礼相待就好比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痛苦，旭晨这一举动确实很让人佩服。忍耐也是一种气度，甚至需要更宽广的心胸。男子不是没有血性，只是不到发作的时候。做自己并不难，难的是为了大局而委屈那份骨子里的血性。

　　当再三邀约被拒后，旭晨也改变了计划，大摇大摆地返回秦国军队扎营的地方，面上并没有多少烦恼。同尘内心有几分不平，开口抱怨说道：“这李牧也太不识好歹，秦国给他的东西哪里会比现在更少，整天端着一个臭架子给谁看，”然后又接着小声嘀咕道：“让我们白跑一趟。”

　　同尘确实是看不过李牧的所作所为，也为旭晨打抱不平。小侯爷怎么说也是个身份尊贵的人，李牧真是太不知好歹。

　　旭晨开朗地笑了笑，并不为过去的事情而困扰。如果一件事情的当事人都不觉得丢脸，那么外人的看法也没有那么重要。旭晨说道：“此次行动并非一无所获，能让赵国知道秦国有意和李牧接触，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在有心之人的渲染下，自然会在合适的时机爆发。

　　当王翦知道旭晨收买李牧失败时，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只是在暗夜中淡淡地说了一声‘可惜’。

　　如果一把利刃不能为自己所有，甚至会对自己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那么即使对这把利刃有再多的不舍，也要将其毁去。

　　隐刃和阿诺在黑夜中悄悄散去，前往赵国军队营地刺杀李牧。此时李牧还深得君心，再加上抵御秦国的攻击也确实需要李牧，自然是对李牧保护重重。

　　当隐刃在白冥的部署下前去刺探李牧所在的位置时，却有些困难。李牧似乎也知道拒绝秦国的邀请后面临的风险，布下了重重迷障，让人一时摸不清他的具体位置。似乎隐刃每试探一处，都有大量的兵力把守，看不清营帐内究竟是何人。能调动如此多的兵力，也确实能看出赵国对李牧的重视。

　　做事有时转换思维或许有新的突破口。既然无法自己找到对手，只要有足够大的吸引力，为何不试试能否将对手引出来，再埋伏击杀呢？当白冥用特殊的联络方式和王翦沟通时，二人达成了一种共同的认知，隐刃暂时撤退。

　　同时，一道来自秦国的政令从远方传来，时机未到，暂时不用动李牧。

　　杀一人能解决一人，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如果杀一人的时机合适，可能远不止杀一人，而能杀一千人，杀一万人。

　　对于隐刃的刺探，李牧并非没有察觉，也在暗中做了反击。

　　当阿诺和白冥按照计划撤退时，遭遇到了伏击，而带队之人正是李牧。李牧似乎知道白冥是隐刃的头领，想要在此击杀二人。

　　隐刃的战斗力不容轻视，月夜下兵器的打斗声惊扰了整个夜空的宁静，对方似乎一点也没讨到好处。

　　隐刃已经慢慢占据上风，再耗下去胜负似乎可想而知。对方似乎有些混乱，竟慢慢放弃了攻击，准备掩护李牧逃离此地。仓促之间，李牧竟处在一个不利的位置，常人或许没法击杀，但以阿诺的箭术却有九成的把握击中，即便不能击杀李牧，也能重伤对方。

　　今晚的事却有几分蹊跷。李牧作为赵军的将领，怎么会轻易来伏击隐刃，就不怕隐刃有埋伏吗？李牧引导的这场伏击，仔细思索又有一些漏洞，好像在刻意放水，吸引隐刃过去。最重要的是，李牧怎么会轻易被暴露在一个容易击杀的位置。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在理智的时候是不难想明白这些道理的。可若对面有个无法战胜的诱惑，再加上对自己实力的把握，是否还能保持理智呢？

　　此刻阿诺就处于这种无法抵抗的诱惑中，大脑中那根理智的绳弦似乎在慢慢断掉，阿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将长啸改变了位置。

　　就在阿诺做出最后决定的那一刻，阿诺看懂了白冥的眼神。二人不愧是心意相通，不等白冥出手阻止，阿诺就已经放弃了刚刚的想法，抵抗住了心底的诱惑，随隐刃向远方离去，不再恋战。而随着月光的照射，李牧却并非本人，而是有人顶着一张易容的面具假扮骗人。如果阿诺刚刚那一箭射中，则会触动某种隐藏的阵法。白冥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劝阻阿诺。

　　当隐刃成功返回秦国军队所在的营地时，白冥似乎有话要对阿诺说。同尘这个鬼机灵一看白冥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什么，悄悄拉了拉阿诺的袖子，轻声说道：“诺姐姐，我看大哥这个表情，多半是要训话了，你小心一点。”同尘一想到白冥训话的样子，就是连自己也不敢随意嬉闹，不由得有点担心阿诺，又多嘱咐了一句：“我大哥很严厉的，你要实在熬不住，卖个惨或许能蒙混过去。”说完这话，同尘再也不敢耽搁，一溜烟跑了，只留下白冥和阿诺在原地。

　　阿诺认真思考了今日的做法，确实有些冲动。战场上稍有疏忽，代价便是生命。想明白道理后，阿诺主动开口道：“白冥，你是要和我说今日面对‘李牧’伏击的冲动吗？”

　　阿诺的内心却没有表现得这么坦然，可能是同尘的形容太过于夸张，也可能是自己确实做错了事，阿诺的内心无法克制地有几分紧张，手心也不自觉渗出了微微的汗意。阿诺已经硬着头皮，做好了被白冥批评的准备。

　　白冥并没有直接说阿诺的冲动，而是平静地分析起了‘李牧’伏击的反常，说起了自己如何看出对方的破绽。‘李牧’伏击的反常阿诺并不是没有看出，秦国的政令阿诺也知道，面对巨大的诱惑，阿诺却依然在那一刻没有抑制住冲动。

　　“阿诺，我记得你曾提过无忧子教的最后一招‘无我之境’。人有情感，有欲望，能够因此心生动力。若是不能加以克制，人也能成为情感和欲望的奴隶，被束缚前行。”白冥并没有直接批评阿诺的过失，而是说起了阿诺的箭术。

　　就在这一刻，阿诺领悟到了某种机缘，顾不上答话，眼中看着远方，手上拿出了长啸。白冥也不介意阿诺这一举动，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阿诺。

　　万物相生相克，情感欲望既能心生动力，成就自我，也能变成枷锁，束缚自我。唯有把握好中间的尺度，才能保持一种平衡。

　　月下女子的眼中清明如初，不见任何束缚。一道利箭自月空下划过，干脆利落，保持着凌厉的箭气，正中远方的树干中心，稳稳当当，不见任何摇晃。要是同尘在这，一定会忍不住兴奋欢呼，阿诺的箭术又到达了另一层境界，那箭术已经不是用‘变态’两个字来形容了，可放可收。

　　阿诺领悟完箭术，稍作调整，便收起长啸。那双清明的眼睛认真而温柔地凝视着向白冥，用心承诺记住了他的教导。看着阿诺的神情，白冥也知道阿诺已经记在心里，无需多言。

　　将一人放在心上却不盲从，面对对方的错误能及时指正，有所爱却不溺爱，正确地正视缺点，何尝不是一种理性中的深情？何尝不是一种双方的成长进步？或许美好的感情是双方能共同进步，而不是一个人的单独追赶，就算能追赶一时，又能追赶一世吗？

　　犯错后却不是一味地批评指责，而是考虑到对方的难处，却又能合理的指出错误，让对方从心底里认可这份错误。有所爱之人，却不害怕她的过错，也不因此而心生抗拒，反而能期待对方的成长。这份用心也是一种难得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