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2、去留皆命运

　　小奴隶初见阿政，以她没有太多见识的大脑猜测，眼前的少年家世至少和‘富贵’二字能沾上不少关系。这少年出手阔绰，买奴隶花掉普通百姓半年的开销也没什么反应。再加上少年的衣着考究，初见时察觉不出，可若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衣服的用料在在平民百姓中很难见到，是权贵之人才能拥有的布料，再加上高超的绣技，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暗纹。

　　随着阿政进入府内，穿越过园中的小桥流水，小奴隶才感受到自身的打扮与这错落有致，布局巧妙的府邸格格不入，局促地拍了拍衣角的灰尘，想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点。阿政用眼角余光瞧见小奴隶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一个架子旁，取出一个普通的瓶子，递给小奴隶。

　　小奴隶猜不准阿政的想法，要怎么处理‘普通’的瓶子，双手小心地捧着瓶子，轻声地试探性问道：“公子，要我怎么做？”

　　阿政淡淡地说道：“喝下它。”

　　小奴隶正准备打开瓶子，又听阿政不带感情地说道：“这是毒药。”小奴隶手上的动作本能地迟疑了一下。随后，小奴隶对上阿政打量的目光，将瓶内的液体一饮而尽，无色无味，就和白水一样。平静地对阿政说道：“以公子的身份，不必花心思在我这样的小人物身上。如果公子想要我的性命，不会绕这么一个圈子，”说完停顿了一下，一双明亮的双眸看向阿政，如初升的太阳一般，干净纯粹，虔诚地向阿政说道：“我相信公子的选择，也忠于公子的决定。”

　　听完小奴隶的话，阿政的眼睛也无半分波动。一时之间，周围竟有些安静。直到门外轻轻地脚步声响起。若不是太过安静，那脚步声很难察觉。只见一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容貌却如少女一般娇艳，微微一笑，不输满园花朵的活力与颜色，连身为女子的小奴隶也忍不住多看几眼。美人如画，赏心悦目，让人目光停留。正是阿政的母亲，赵姬。

　　赵姬打量着阿政和小奴隶，微笑着说道：“政儿，难得见你买回一个小丫头，增添几分人气也好。”这声音如夜莺般清脆动听，言语谈吐间就是一种享受。

　　阿政听完，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赵姬对于阿政的反应已经习惯，转头温柔地对小奴隶说道：“小丫头要好好争气，期待你的表现。”说完便推门而去，仿佛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余留下室内的香风和脸色微微变红的小奴隶，以及神色毫无变化的阿政。

　　“七日，你用府中的弓箭和箭谱练习，看箭术能练到什么程度，我不养闲人。”说完这话，阿政便离开了，只留下对着弓箭思考的小奴隶。

　　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勤奋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否认天赋的重要性。七日之内，箭术对于新手来说，只靠勤奋远远是不够的，还需要天赋的指引。阿政也只是想测试这小奴隶的悟性如何，并不想培养一个勤奋的新手。小奴隶显然是有几分天赋，不然也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小奴隶并未摸过弓箭，她的身形还不够拉开成年人的弓箭，只能寻一把和身形相符的弓箭。可这样又失了弓箭的力量，射程远远不够。再加上新手的准度不够，箭谱要领不够熟练，第一日的箭就从未射在靶子上，倒是可怜周围的几棵树，平白无故地变成了刺猬。幸运地是小奴隶没有射伤自己，不影响后面几日的练箭。仅有天赋是不够的，还要通过实践才能将天赋展现出来。

　　“阿政，七日到了。快让我看看小奴隶怎么样。”燕丹说完又轻轻地扇了扇白玉竹扇，桃花眼打量着小奴隶。这举动很符合他的穿着，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流，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恰好碰见赵姬准备出门，燕丹的嘴立刻像抹了蜜一般，微微行礼道：“有段时间未见，夫人的容貌越发光彩夺目，想必是最近诸事顺利，心情愉悦。远远看去，还在想是哪位仙子从画中走来，让人分不清真假。”讲话的效果根据语气，神态，环境，会有不同的效果。燕丹显然是深谙此道，能将人夸得心花怒放。赵姬对于燕丹的夸奖很开心，开玩笑说道:“燕丹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这张嘴更讨人欢心。要是我家政儿，也能像你这般能说会道就好了，”不等燕丹客气地回话。赵姬又眉目含笑，轻轻地说道：“既然是来找政儿，我就不打扰你们相处了。”说完便转身离开，自然也没忘记吩咐仆从准备燕丹爱吃的点心。

　　阿政和燕丹待人接物是两种不同的性格，一人冷淡自持，并不多话；一人热情活泼，侃侃而谈。难以想象两种不同性格的人能成为朋友，缘分确实是神奇的事情。

　　燕丹看到阿政和小奴隶往练箭的场地走过去，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短短七日，这小奴隶的箭术练得如何。同时内心忍不住念叨，‘阿政的府邸住着舒心，就是走路有点费脚’。

　　到达练箭的场地时，阿政也并未多言，只是看着三只箭，对小奴隶说道：“三次机会，不合格你就随燕丹离去。”七日之内，小奴隶的箭术练得不错，可考核时心态同样重要，才能发挥出正常水平。

　　第一箭，小奴隶显然有些紧张，并未射中靶心。

　　燕丹优雅地吃完口中的点心，想要帮这小奴隶，轻声安慰道：“小丫头，不用紧张，就算考核不成功，也能和我这样的美男子相处，不算亏待你。”说完还耐心地用白玉竹扇替小奴隶扇了扇额角微微渗出地汗意。

　　第二箭时，小奴隶的心态平和了许多，眼看箭要正中靶心时，好巧不巧刮来一阵风，箭的力度受了影响，脱离了靶心。

　　第三箭是最后一次机会，临近最后，压力越大。令人惊奇地是，小奴隶反而冷静下来，眼中并无外物，只有靶心，逐渐向人箭合一的状态靠近。

　　这一次，没有大风外力的影响，箭稳稳地射中了靶心。小奴隶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后背渗出汗珠，缓缓呼出一口气。燕丹看小奴隶这样，轻轻地用白玉竹扇带来一丝凉意，鼓励地说道：“小丫头，箭术不错。”

　　忽然，燕丹又温柔地说道：“小丫头，阿政可有给你取过名字？”小奴隶听完，只是迷茫地摇了摇头，名字对寻常人家来说并不少见，可对于她来说却从未有过。燕丹安抚地说道：“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转头对阿政说道：“阿政，小丫头算通过你的考核，你取个名字呗。或者，我取也行，正好卖弄下我的文采。”

　　阿政看了看小奴隶，平静地说道：“就叫阿诺。”

　　燕丹却有一点好奇，问道：“是哪个诺？”

　　阿政没有不耐烦，开口解释道：“七日为诺，自然是诺言的诺。”

　　燕丹愣了愣，没想到是诺言的诺，诺言对于他和阿政太遥远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从此，小奴隶有了自己的名字——阿诺。这个名字将伴随一生，直到故事结束。

　　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做，才可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阿诺虽有几分箭术的天赋，可若真要在箭术上有所成就，还是得找专业的师傅。

　　阿诺随自家公子在山间行走时，只觉得周围的道路是难得的宁静，又有几分超脱于人世间的随心所欲。让人不由得想起书上描绘的隐居之地。阿诺的见识不够，自然不识得一路上的奇门遁甲之术，再加上公子的熟门熟路，就像在寻常道路上行走，更难以察觉。

　　隐居之地大多有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或许还是个世外高人。阿诺猜想之时，远远便瞧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有几分画中隐世之人的风范。

　　走近时，阿政对这老人恭敬地行了礼，那份恭敬是来自骨子里的尊崇，并非表面的客套。阿诺认识公子以来，还从未见他对谁如此恭敬，不由地对眼前的老人有几分好奇，也随着弯腰行礼，眼睛无意间瞥到远处的衣角。

　　老人对于阿政的行礼并没有太大反应，对于此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打量二人片刻后，随和地说道：“阿政，你许久未来，也不怕见不到我这个老头子。这次怎么带了一个小丫头来？”

　　阿政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说道：“您曾说要送我合适的箭，小丫头叫阿诺，有点箭术的底子，但对于我来说，还远远不够。”

　　一般对话进行到此时，往往会有一些‘谦虚’的客套话。比方说小丫头的箭术练到什么程度得看个人根基，或者是不管阿诺的箭术练得怎么样都行。

　　但上面的‘谦虚对话’却从未发生，老人也只是平和地说了声“嗯。”

　　二人谈话间已经决定了阿诺练箭的道路，事情商量完毕，阿政正打算离开。一个少女快速走来，衣服正是阿诺远远瞧见的衣角，那步伐有几分急促，似乎想要留住即将离开的阿政。

　　“政哥哥，你就要离开了吗？不再留一会儿吗？”这少女活泼可爱，拥有这般年纪的生机与明媚，眼中没有一丝忧愁，情窦初开时的美好与浪漫，让她鼓起勇气想要留住心中的少年。

　　阿政听完这话，神色如常，淡淡说道：“云归，我还有事，先离开了。”说完便离开了，也不曾许诺下次会来，不留一丝念想。

　　云归对于阿诺的到来，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释怀。她性格活泼，本来打算和阿诺说几句话。可刚见心上人离去的失落，让她暂时不想开口。缓缓离去，回去的脚似乎有些沉重，不见来时的轻快。

　　只剩下阿诺和老人在原地。阿诺猜不准老人的性格，开口试探地问道：“公子让我向您学箭术，怎么称呼您合适？”说完小心地打量老人的表情。老人很是随和，笑眯眯地说道：“阿诺小丫头，不用太紧张，我这没有什么规矩。你可以叫我名字，无忧子，我们以朋友相处。”

　　无忧子这话说完，自己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完全是因为阿诺那双如山间清泉般的眼睛让他觉得投缘，再加上他本人并不在意称呼，随性而为。

　　阿诺没想到无忧子让自己直呼其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看阿诺的反应，无忧子猜到让这小丫头叫名字，有几分为难。体贴地笑着说道：“阿诺，那就叫师傅吧。不过，不要把我当老人看，老人也想变年轻，叫名字和年轻人没有距离感。”

　　阿诺诚心地叫了声师傅，察觉到阿诺有一丝隐藏地紧张，无忧子开口说道：“阿诺，你可知为何我要送阿政一把合适的箭？”

　　阿诺感受到了无忧子言语中的随和，只是日常聊天，并无考验之意，内心也稍稍放松，思考后认真回道：“或许是师傅与公子投缘，许了一个心愿。”

　　无忧子看了看阿诺，忍不住笑了笑，说：“阿诺，你猜对了一半，我是欠阿政一个心愿，不过是在我救了阿政之后。”

　　这话让人有几分好奇，被救之人还能得到一个心愿，实在是世间少见。师傅却未接着说下去，只说下次有机会告诉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