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1、最忆少年梦

　　阳光穿透云层，温暖大地。邯郸，赵国的都城，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息，商贩沿街叫卖，好不热闹。

　　昔日战火遗留的伤害，已被岁月冲刷。对于百姓来说，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

　　人群之中，放眼望去，不难注意到两位少年。一位眉目温暖，眼角带笑，性格活泼，白净的手持一柄白玉竹扇，偶尔轻摇下扇子，吹散掉落的碎发。那双桃花眼，让不少姑娘留下目光，偷偷打量此人。另一位眼神清冷，气质冷冽，五官被上天所青睐，担得起‘龙章凤姿’四字,像天山雪莲般，无法轻易得见，神秘而高贵。

　　不得不说，生了一幅好皮囊确实是有优势，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书中的主人公也不例外。

　　只见那执扇少年对同伴说道：“阿政，你虽比我好看几分，可这态度太过冷淡，不讨姑娘喜欢。”说完又打开了白玉竹扇，对着‘偷窥’自己的姑娘回了个微笑，动作却不轻佻。

　　被唤作‘阿政’的少年，对于把‘好看’用来形容男子，有几分不认同，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执扇少年对于阿政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无趣。手摇扇子的同时，装作不经意间用扇子磕碰阿政的衣角，总是被躲开。

　　前方似乎聚集了不少人，乌泱泱的一片，似乎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对于商贩来说，自然是人越多卖出东西的机会越大。人们往往有一种心理，哪家生意热闹，人来人往，即便是要排队等候，也愿意多看几眼，多等一会儿。如果一家店生意冷清，门可罗雀，即使商品差别不大，也少有人去。

　　执扇少年似乎对这热闹很感兴趣，想要过去看看。察觉到阿政的兴趣不大，执扇少年‘唰’地一下合上了扇骨，拦住了阿政的去路，用眼神示意二人前去看看。

　　二人走进一看，只见一胖子正站在竹木板凳上，手上正卖力地敲着锣，高声叫喊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新到货的奴隶，保准满意’。

　　这宣传的口号确实没什么新意，可胖子的姿态却很有意思。圆滚滚的身躯压在小小的竹木板凳，让人怀疑那板凳是不是会压垮。可胖子的一双手却很灵活，敲锣喊口号是井然有序。本人比宣传的口号更吸引人，再加上展示的两个奴隶确实不错，这才有不少人来观看。

　　战乱之中，不少家庭破碎，亦有不少孤儿。为了生存，不得不流浪或乞讨，皮相好的孤儿，却难免被人贩子盯上，卖作奴隶。反正有人买就有人卖，双方心甘情愿，老百姓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己吃上饭才是最重要的。

　　胖子虽然身体肥胖，一双鼠眼却精明地厉害，从周围人的穿着及谈吐，大概能猜出买家的想法。围观的百姓大多是看个热闹，真正的买家还没有到来。

　　好价格自然是要找个合适的买家，只要能让买家满意，一单生意的利润便能潇洒几个月。

　　见人群之中出现一衣着华丽，手戴碧玉扳指的中年男子，周围还跟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这胖子急忙跳下板凳，几步跑上前，谄媚地笑着说：“李老板，留步，再看几个奴隶。出来一趟，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那李老板与胖子似乎有几分相熟，猜出后面的奴隶还有几分不同。等那胖子慢慢掀开了遮盖囚笼的黑布。

　　人群之中有不少人认识李老板，小声地讨论着。毕竟自李老板发家以后，隔三差五便买一个奴隶回去，尤其偏爱幼童。可过不了多久，奴隶就从府中悄悄抬出。

　　随着黑布的掉落，囚车中的奴隶露出了面目。粉雕玉琢的小脸，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最难得的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平添了几分灵气。所谓美人难得，灵气更难寻，那双干净的眸子在这乱世中太少见了。美好的事物固然吸引人，可若无力自保，或许算不上好事。

　　胖子看李老板的眼神，猜到这笔生意做成的机会极大。悄悄走向李老板，笑着问道：“这是我见过最好的小奴隶，容貌气质不输名门小姐，李老板可有意向，买回去看看？”

　　李老板似乎有几分兴趣，眯了眯眼，左右打量起这小奴隶。摸了摸胡子，询问起了价格。

　　执扇少年的也似乎对这小奴隶有几分兴趣，‘唰’地一下打开了扇面，说道：“阿政，你说要是我来个英雄救美，将这丫头买回去如何？”

　　阿政听完这话，平淡地说道：“救了又怎样，若没有生存的技能，最后也会被遗弃。给予希望后再给予失望，往往更残忍。”

　　二人讨论间，胖子已经和李老板协商好了价格，这成交的价格已经够普通百姓半年的开销。围观群众却不由得感叹，同人不同命。有人辛苦劳动，才能温饱度日。有人掏掏钱袋子，便抵普通人的日常开销。

　　眼看这小奴隶的买卖即将成交，人群中忽然有一富家公子喊道：“老板，等一下，这个小奴隶我也想要。”

　　胖子看出这富家公子似乎是哪位官老爷的子孙，心想这可得得罪不起，可也不想得罪老主顾李老板。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笑道：“这位公子，这小奴隶李老板已经看上，要不二位商量一下。”

　　李老板却看出了富家公子的身份，心想为了个小奴隶得罪权贵不值得，大不了再买一个，影响财路是万万不能的。恭敬地向富家公子行了个礼，诚恳地说道：“既然公子看上了，自然是公子的。若公子不嫌弃，小人愿买下送给公子。”

　　那执扇少年本来抬脚要走，看到富家公子的出现，停下了脚步，借了阿政的钱袋，大步走上前，高声说道：“老板，我也想买这个小奴隶。”

　　富家公子被人打扰了好事，当场拂了面子，忍不住对执扇少年喊道：“燕丹，这是赵国的地盘，你确定要和我争？”

　　燕丹却不急躁，桃花眼含笑道：“赵拓，这小奴隶不是我想要，而是另有他人。”说完便用折扇指了指远处的阿政。

　　赵拓本想再争执几句，想到家里人的叮嘱和秦赵两国的局势，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燕丹本也只是想借下阿政国家的影响，挫一挫赵拓的气势。毕竟他们二人在赵国最艰难的时刻，赵拓可是经常落井下石。并没有打算买这小奴隶。

　　可这一下却急坏了胖子，眼看着有诚意的买主走了一个。燕丹在场，李老板也不好买这奴隶，胖子想要探探燕丹的想法。毕竟养奴隶也要花钱，说不定还会跑掉，钱到手上才是最安心的。

　　这胖子试着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有几分滑稽，搓了搓手，转向燕丹道：“这位公子，天人之姿，心地善良，可要买下这个小奴隶？”

　　燕丹却只是笑道：“老板你又不是漂亮姑娘，夸奖对我没用，我也不要这个奴隶。”

　　这一回答正合胖子心意，既然这位公子不要，李老板那边还是可以争取一下。

　　“哟，燕丹。”赵拓讥笑的声音打断了胖子的思绪，“有本事争，却没钱买，需要我的施舍吗？”原来是赵拓去而复返，心中咽不下这口气。燕丹往日总低于自己，今日他争得面子，自然是得让他出钱。总不能天下好事全被他占了。

　　燕丹却只是轻飘飘地笑了笑，优雅地付了钱。这动作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让赵拓的嘲讽很无力。

　　胖子麻利地收下了钱，脸上乐开了花，试图用绳索捆好小奴隶，交给燕丹，却被制止了。

　　燕丹买这小奴隶，本也只是为了在赵拓面前出一口恶气。往日他和阿政在赵国受了不少冷落，其中不少就和赵拓有关。好不容易借阿政国家的影响力，‘仗势欺人’一次，花点钱算什么，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看赵拓难得吃瘪一次，这钱花得太值了。

　　这小奴隶似乎知道跟着燕丹能改变什么，也不逃跑，乖乖地随着燕丹走到了阿政面前。

　　燕丹这一来一去耗费了不少时间，阿政也没有丝毫不耐烦，既不出声帮忙也不开口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直到燕丹拿出部分钱给这奴隶被拒时，才开口冷冷地说道：“太小了，没有自谋生路的本事，很难活下去。”

　　小奴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恳求阿政让她留下。燕丹对这奴隶的举动感到有几分好奇，桃花眼含笑，温柔地说道：“小丫头，虽然我勉强承认阿政比我好看一点，性格却未必有我好。说句心里话，难道不是我看起来更好说话吗？小小年纪就学会以貌取人可不好。”说完摇了摇折扇，吹动肩上的发丝。

　　小奴隶没想到燕丹会这么提问，小小年纪自然说话不太圆滑，诚实地说道：“我见是这位公子的钱袋，以为去留皆由这位公子拿主意，”停顿片刻后，又小心地补充道：“二位公子相貌都是极好的，差别不大。”

　　不经意地举动确实能改变人的命运，这个奴隶的命运也从此改变。

　　听完这话，燕丹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掏钱的是阿政？钱袋上也没写名字，明明付钱的是我。”

　　小奴隶急忙认真地辩解道：“我在看远方时，二位公子都气质非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刚好看到二位公子交接钱袋。”

　　二人都不爱听人溜须拍马，更何况这拍马屁的功夫确实不怎么样。真正让二人感兴趣地是小奴隶最后一句话。常人从小奴隶的角度，根本不能看清二人的动作，更何况是拿钱袋这种细节。二人同时意识到这小奴隶是天生的鹰目，能看清远处的物体。

　　燕丹没想到这笔奴隶买卖还有意外之喜，不由得感叹这买卖太划算了。心里正悄悄地琢磨，要怎么培养小奴隶时。却被阿政对小奴隶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七日，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便留下你。不然，你就和燕丹一起走。”

　　燕丹对于阿政这般把自己当朋友，‘自作主张’的行为有几分无奈，可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计较的。毕竟，在燕丹看来，阿政并不会因为美色看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他很好奇七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