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11、秦国迎新王

　　就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时候，秦国发生了一件举国瞩目的大事，秦王病危。

　　即使是一国之王，在生老病死前也无能为力。自然规律，花开花落自有时节，非人力所能改变。

　　对于一国之王来说，病危面临死亡并不可怕。每一次君王之死的来临，王权的过渡，保证国内安宁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各国纷争不断。六国对秦国虎视眈眈，秦国若是因为内耗而挑起事端，有心之人混水摸鱼，则在这战乱之世极易被周围的恶狼盯上。一国的兴起或许要经历数代人的努力，但一国的衰落可能只在短短几年甚至一瞬间。在这各国混战的时代，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时代的浪花所吞噬，将先祖创建的根基所掩埋。

　　从王室血统来说，嬴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从朝堂势力来说，吕不韦和赵姬会坚定地支持嬴政。从个人能力来说，嬴政有能力和气魄为秦国在乱世撑起一片天地。

　　面对王权的诱惑，成蟜及其背后势力是否还能平静等待，眼睁睁地看着嬴政登上王座？

　　没有人能预料未来所发生的事，但能提前预防，应对特殊情况，以防万一。

　　面对在病床上的秦王，嬴政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印象中的父王是威严有力的样子，可在病痛的折磨下，也有几分虚弱。人终归无法逃避死亡。来到这世间，有人匆匆而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记忆中移除。有人轰轰烈烈而去，时光也不能泯灭他存在的痕迹，反而印象更加深刻。

　　即使是被病痛困扰，秦王也未曾荒废政务，依旧批阅秦国政务，掌舵者又如何能轻易卸下责任？即使心有悲伤，嬴政也并未懈怠过政务，依旧每天和秦王讨论着秦国政务的交接。合格的王权继承者，并非没有七情六欲，而是明白职责后，却不因感情意气用事。

　　短短几字，做到却很难。

　　阿诺看着白日侍疾，夜间批阅政事的嬴政，眉目之间并无疲惫之色，仿佛是个不知劳累的神人。纵有诸多事宜压在他的身上，也未见他的背脊有任何弯曲，反而如野草一般旺盛的生命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强者需要的不只是同情或怜悯，纵能同情一时，谁又去真正地做事？世间万物匆匆，不因一人的喜怒哀乐而停下脚步。

　　阿诺所能做的就是将各国政事分门别类，来帮助嬴政更高效率地完成工作，节省时间。这才是阿诺力所能及却又真正有效的办法。

　　暗夜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朦胧的烛火下只见二人的身影，只闻竹简的传递声，井然有序，这段时光终将过去，第二日阳光依旧会升起。

　　在秦王生病的这段时间，芷曦也经常出入宫内。她虽不能将秦王从鬼门关拉回来，却可以使秦王少受一些痛苦的折磨，走得更安祥。

　　御前看病并不是个美差。王室之事，稍有差迟，恐怕就会有生命之险。能做好这份差事，光医术好还不够，还得有胆识，有谋略，才能全身而退。

　　芷曦能在御前看病，除了精湛的医术以及谋略等，也和秦王对生死的淡然有关。若秦王贪恋生命，企图与天力抗争，人力又如何能做到。

　　芷曦的方法确实有效，秦王近日睡得比以前要安稳几分。虽不能与生死抗争，但尽人事减少痛苦也算尽力而为。

　　这番举动嬴政自然是铭记在心，当面向芷曦诚心地表示了谢意。芷曦也未推脱，大大方方地接下了嬴政的感谢。

　　月光中带有几分宁静，给二人铺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在这夜晚中是难得的美好。

　　当一个女人看见一个男人时，关注的不仅仅是外貌和品性，还有这个男人的心胸气度和野心时，她对自身的关注也不再是‘小我’——只成一家，而是‘大我’——成天下之家。

　　只是道理是道理，做起来却很困难。

　　承认动心不难，面对有野心，有胸襟，有外貌，有品性的男子难得不心动。可这样的男子注定不属于一家，为天下而生，不会为儿女私情所困。若想靠近他一点，成‘小家’也未尝不可，只是日后二人相处还能保持今日的本心吗？双方能克制自己不打破初见的美好吗？若能对自己狠下心，和他保持距离，共成‘大家’，未尝不能赢得对方的尊重，这份尊重足以在对方心中有一席之地。

　　人生之路，千千万万，全看个人如何抉择。

　　正是秦国风云变化之际，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隐刃和阿诺也负责了宫室之内的看守任务。若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及时禀告，快刀斩乱麻，不能生异动。

　　恰逢白冥和阿诺当值，这几日宫室之内都格外平静，似乎没有一丝异动。可二人都未掉以轻心。没人能判断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毫无争端地平静。但看起来却如往日一般，面上不带一丝紧张。

　　白冥看着阿诺手中的长啸，开口道：“阿诺，你能将长啸变化成上次破阵的形态吗？”

　　这并不是难事，阿诺答了一声好，快速地将长啸变化成一把利剑的状态。

　　白冥在剑术方面的造诣比阿诺要厉害，上次见阿诺使剑，虽不差，但可更上一层楼，以应对突发情况。

　　能让白冥指导剑术，阿诺自然是没有丝毫地含糊，多一项技能多一次机会。

　　高手讲解东西，往往能一点就通，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地无用功。白冥观察了长啸和阿诺用剑的特点，刚好能做到这一点。

　　那一瞬间对于阿诺的感觉就是，缠绕在一起的乱麻被解开，思路突然恢复了正常，打破了往日的瓶颈。

　　二人只是正常交谈，并未玩忽职守。片刻后，又进入守卫当值的状态，不见任何分心。

　　不过阿诺的那双眼睛倒是闪烁着细微的开心，犹如在阳光照射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成蟜这段时间也有很多事要忙，不仅要陪自己的父王，还要处理好管辖的事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今日，他才寻个空闲的机会，特意前来找嬴政聊聊。他虽少年心性，可并非不懂政事，对于秦国的暗潮涌动也知道不少。

　　成蟜今日前来，是有话特意对嬴政说，“大哥，我来就是特意告诉你，我相信大哥的能力，大哥能挑起秦国的重担，我也愿意为大哥效劳。”成蟜并没有拐弯抹角，这话说得非常直接。面对嬴政的目光，成蟜的眼中坦坦荡荡，不带一丝的虚伪，狡诈。那眼中的真诚是自然流露，无法掩饰作假。

　　王室之中因权势争夺不少见，因权势和平却很难得。不论成蟜是否能左右他身后势力的想法，至少这一刻少年的真心是无法替代的。嬴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并未多说什么。可那日阿诺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嬴政平静的眼中一闪而过地欣慰，快地让人以为是幻觉。

　　成蟜虽不能左右其身后势力的想法，但能表达自己的意见。他若没那个心思，旁人也无法逼迫他。在秦王、嬴政、成蟜三方的努力下，秦国并没有迎来太大的风波。这让观望的六国很是失望，于六国而言，秦国若有内斗，混水摸鱼岂不更好。

　　阿诺看着嬴政这几日忙前忙后，几乎是脚不沾地，若不是她提醒，嬴政似乎都忘了吃饭。嬴政脸上有着谁也看不透的神色，或许是和秦王的身体状况有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至亲之人病危，本就是人生难过的一道关卡。纵抛去秦王这一身份不说，他也曾是嬴政记忆中的父亲。

　　如今，光阴即将剥夺他的生命，将他从嬴政的记忆中暂时抽离。或许，往后父王也只是嬴政记忆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昔日威风十足的君王终归没有逃过岁月的考验，今日他只能静静躺在床上，守着残留的岁月。秦王看着嬴政，眼中有期待也有迷茫。这个儿子能力卓越，适合这乱世之争。可数百年间的各国纷争，他当真能为秦国开辟一条不一样的道路，迎来暗夜中的曙光吗？

　　嬴政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父王，并未开口多说什么，安静地陪着他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眼中的坚定无声地回答了秦王最后的问题。

　　秦王读懂了嬴政眼中的含义，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看了看嬴政，又唤来了在一旁的成蟜，语重心长地叮嘱说：“你们兄弟二人能好好相处，很好，很好，”说完因为身体的原因又停顿了一会儿，“往后你们更要好好相处，秦国需要你们兄弟二人。”说完将兄弟二人的手交替叠加，似乎想要让他们兄弟二人更加团结。

　　兄弟二人齐声回答了句‘嗯’，等不到后面的回答，秦王的那双眼终于闭上了，再也没有睁开。

　　一时之间，殿内哀声不绝，笼罩着一股沉重而又压抑的气氛。

　　秦国就这样送走了一位君王，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君王——嬴政。没有人会料到这位新的君王将在旧时代的瓦砾上搭建一个新的时代，打破数百年各国纷争的局面，唤醒华夏子孙血脉中的记忆。从此，再无人能打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牵绊，这份血脉的联系割舍不断，生生不息，延续至今。

　　自从嬴政接下秦王的王冠，便迎来了人生的另一种成长。阿诺见过那一日的嬴政，连留给自己半分悲伤的时间都没有，骨子里冒出的坚韧足以支撑他管理秦国，再无任何时间分给个人情感。

　　嬴政，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一位君王，越来越符合人们对秦王的要求。他处理的政务也越来越多，无意之中经历过许多夜晚，安静至极，只留一轮明月和阿诺相伴。偶尔会有一夜，阿诺会提醒嬴政，要准备休息。那时，宫中的烛火才慢慢熄灭，不见那人处理政务的身影。

　　新王即位，各国免不了贺喜。虽说心里巴不得秦国混乱，但面子功夫却要做足。嬴政对于那些流程化的贺喜自然是按流程批复。唯独燕国的贺礼中带有一封燕丹的私人信件，让嬴政多看了几眼。

　　那一刻，阿诺才觉得嬴政身上多了一丝烟火气，眼中似乎是对过去的回忆。不过，并没有太多时间让嬴政停留，再次扫了一眼后，嬴政将燕丹的私人信件让阿诺妥善保管，又继续处理政务。

　　嬴政即位时或许是因为年龄资历不够，上一任秦王曾将权势分给吕不韦和赵姬，让他们二人协助管理。

　　一个有抱负的君王会允许权势旁落吗？或许这将成为嬴政面临的另一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