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意》三水望宁

2、第二章

　　郑梹一脸坏笑地看着魏宁，刚才的疲惫早已抛之九霄云外
　　魏宁将头靠在他肩上，紧紧地抱着他
　　明显被她这一举动惊吓到，说话都有些结巴
　　“魏宁，你、你怎么了？是不高兴了吗？”关切地问候道
　　魏宁只是摇摇头，继续着说
　　“木兵，你说，我们俩的性格怎么越来越像了，这难道便是相爱两人之间的潜移默化吗？”
　　靠在他的肩上，感觉是一种享受，能使人放下疲惫，不知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喜怒无常，仿佛是从初中便有的
　　“或许是吧”，郑梹感觉到自己的未婚妻情绪低落，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好让她这样抱着
　　“木兵，今年回家过年，我们两家人商议下结婚的日子吧，你也老大不小了，算是了却你我的心愿”
　　“啊？真的吗？魏宁，我们可以尽早结婚了吗？”
　　郑梹激动地握紧魏宁的手，神情喜悦地看向她
　　“是的，我们可以结婚了，是木兵和我，是郑梹和魏宁”
　　郑梹紧紧地抱着魏宁
　　魏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二十七岁了，还像小孩一样，给了一颗糖便能高兴半天”
　　突然想起，刚才他握住自己的手时，手冷的发紫，关心道
　　“你穿西装不冷吗？”
　　虽说今天出太阳，但好歹魏宁也穿了三件衣服，郑梹这身子穿了西装跟没穿似的，单薄的很，别冻感冒了
　　“我知道你会关心我，所以我里面穿的是加绒的衣服，不会冻感冒的”，笑嘻嘻地说着
　　他本就长得好，笑起来时右边的酒窝也会呈现一个漩涡状，使人沦陷在他的温柔乡里
　　赶巧的是，在魏宁右脸颊上也有一个酒窝，除了携带者不同，其他无半点差别
　　当初也因为这个相同点，被许多人笑称有夫妻相，现在也是一对未婚夫妻了
　　“知道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们在路上耽误了挺长时间，再不出发，只能吃完中饭后再去视察”
　　“哦，我差点忘了”，郑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一脚汽车发动声没了踪影
　　或许他们二人没有注意到，在原先那条通往公共厕所的小路上，周杫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直到车扬长而去，原先的位置才没了人，遗留下了一句话“祝你幸福，魏宁”
　　大抵我们相遇本就是一场误会，就此别过也罢
　　当光照射到这片大地时，每个人都展露出原形与本态，只是观察者不一，所看角度不同
　　我们都向往深情，或许像那一句话语“迟来的深情会比草贱”
　　——一栋高楼大厦前，过往道路上是喧嚣的汽车鸣笛声
　　一男一女紧牵着对方手，在别人眼中，他们是恩爱的一对，可会不会就此结束，爱情的新鲜期又有多长
　　我们无从知晓
　　“木兵，挺不错的，选了这么一个好地段，心理咨询在几楼啊？”
　　魏宁用力地捶了郑梹一下
　　郑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被捶的地方，“魏宁，很痛的，好吗？”心中想着
　　撇了撇嘴，“在三楼”
　　魏宁“哦”了一声，按下了电梯键
　　在电梯上升到三楼的时间里，自己已经幻想了将来的生活，美好又幸福，令人喜笑颜开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三楼，郑梹松开了牵着魏宁的手，见她仍没有反应，拍了拍她的手
　　“到了，走吧”，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
　　郑梹在前，挺直脊背，双手插着裤兜，故作漫不经心地走着，实则小眼神一直在向后瞟着魏宁
　　瞧见魏宁眼冒金光，东张西望的样子也实属无奈，明明工作的地方也挺高大上的，却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到底是傻，从来都不会注意到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数字，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今年的5月22号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那天也是我的生日，真不知道你是否会记得”
　　魏宁在后面看着郑梹的背影，自己的目光早在他转过头时，从周边事物中回过神来
　　虽说自己对纪念日一类数字不太在意，但与心理师在一起久了，好歹也会些小把戏
　　“别发呆了，进去吧，快去瞧瞧你的办公桌怎么样”
　　循着声源处向前看去，郑梹正交叉着腿，倚靠在门框上，手上玩弄着房门钥匙
　　“哦”，魏宁一路小跑进去，却在看到的第一眼，愣在了原地
　　“郑梹，你的咨询室挺大啊，装修也挺不错的嘛”
　　“一惊一乍，咨询室不该有排面些吗？走进来看看”，郑梹一脸期待又略带嫌弃的看了看魏宁
　　此刻的他，早已坐在办公椅上，背靠在座椅上
　　入门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幅画，画中女子骑着自行车，在黄昏与路旁的野花下陪伴驶向前方，意义自由，放松，热爱，悬挂在白色的墙面上
　　白色的沙发与茶几在画下方，在沙发旁摆放着一台留声机
　　是刚恋爱的时候，他带自己去古淘市场寻得的一台留声机，当时的他空闲时便喜欢放张唱片在上面，轻轻地跟随着曲调哼唱着
　　后来，再也见不到留声机的身影，曾几度询问过他，他也只不过摇了摇头，想不到竟是放在这了
　　在沙发上的抱枕也是自己曾经送给他的，是粉嫩的动物图案，放在这，属实不太和谐
　　靠近交通道路的这面墙，全部打通，装上了窗户，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但在里面还挂上了满面的百叶窗
　　缕缕阳光通过窗隙进入屋内，照射在对面悬挂的心理介绍牌上，在下面放置了一排柜子
　　更惹人注意的是墙顶的吊灯，简洁却满是设计
　　“不是吧？你这装修这么好，就留了个普通椅子给我当办公桌，太不讲义气了吧”
　　魏宁手指向柜子旁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在那放着一个座椅，略微生气的说着
　　“可你也要工作，如果节假日你想要来，你可以在我的办公椅上坐着，那个椅子到时便是我的
　　再者，夫妻间为何要讲义气？和我可不要以兄弟相称”，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她，脸上满是宠溺，一有事相求或者想占便宜，以兄弟相称是她的拿手好戏
　　“哦，哦”魏宁无奈地回复道
　　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西装，准备走到沙发旁坐下
　　“嘶，嘶”
　　“木兵小心”
　　接着是“嘭”的一声，被魏宁推到沙发旁的郑梹，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一幕
　　魏宁倒在地上，头部周围形成一个小血泊，而手腕处也被细碎的玻璃片划过，不断向外冒血，魏宁不舍地看向他，手努力地伸向他，口中不停念叨着
　　在她的身边有个破碎的吊灯，在上面沾染着鲜血，美丽的东西往往充满着危险
　　砸落的那一刻，天花乱坠，眼前的景物都晃了晃
　　我会死吗？会吧，不会吧，可我还想活下去，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上天要狠心地分开我们吗？
　　我想再看看他，再紧紧握紧他的手，永远不分开
　　郑梹赶忙抓住魏宁悬在空中的手，跪坐在魏宁身旁，紧紧抱住她，用手捂着那不断向外冒血的伤口
　　沾满鲜血的右手，慌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着急救电话
　　跌跌撞撞地跑到柜子旁，慌乱地从里面翻出纱布，手指打着抖仍为魏宁包扎着伤口
　　一把抱起魏宁，奔向电梯口，不停地按着电梯键，终于，电梯门打开，疯一样地朝着门外奔跑
　　鲜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条血的道路，可那终究是由性命筑成的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滴落在魏宁身上仍安慰着怀里的她
　　“没事的，魏宁，你要挺住，救护车很快便来了，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声音逐渐哽咽了起来，魏宁努力用手抚住男人的脸庞，这么些年，他是好多次如此慌张，可唯独这一次却关系着自己的生死
　　“我命大，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和你结婚，还要陪伴你一辈子，木兵，不要哭，我爱你，很爱”
　　爱到我也分不清你的样子，它幻化出好些个影子，你在朝我笑吗？或许吧，我努力地睁开眼，却分辨不清你的样子
　　总以为死亡离自己很远，当亲身体验时，却想奋力逃脱
　　脸庞的手终究是落了下来，但它赶在救护车来的后几秒
　　魏宁被放上了担架，送上了救护车
　　“医生，救救我未婚妻，她快不行了”郑梹紧紧地握着魏宁的手，一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魏宁，一边哀求着医生
　　“我们会尽力的，病人现在失血过多，心跳停止，你需要做好准备”
　　话语声夹杂着电击声，魏宁的身躯起起伏伏，直到脑电图上有了波动
　　郑梹悬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些
　　“先生，请您将手松开，否则患者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原来自己一直紧握着她的手，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下的救护车，怎样进了医院，现在的她正被推向急救室，她受伤部分已被护士包扎好
　　这一刻，郑梹终于忍不住了，身子慢慢垂下来，像是一株被狂风拍落的稻苗，瘫坐在急救室门口，崩溃地捂着头
　　如果不是自己让她陪同自己来，她便不会发生意外
　　如果自己没有走向沙发，吊灯也不会砸到她身上
　　可世上哪有如此多的如果，发生了便无法挽回，你要好好的，魏宁
　　我们还没有步入婚姻的殿堂，你还没有正式成为我的妻子，你又怎么可以先离我远去，你承诺给我的补偿还没有兑现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我们还要携手共度余生，生活只是朝我们开了个玩笑，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陪在你的身旁
　　对不起，魏宁，事故的发生是因为我，为什么要你去忍受这个痛苦？为什么？我好不容易等你说出了这句“我爱你”，可我们却面临着更大的困难
　　手上的鲜血使眼泪变了颜色，血红圆滑却滴滴诛心
　　[月下独影泪湿青衣
　　流水不负一世深情
　　只身回望太匆匆
　　此生多少情与仇]
　　熟悉的手机铃声从口袋中传出，是魏宁的电话响起，郑梹回过神来
　　双眼盯着手机显示屏上的“外婆”二字，迟迟未按下接听键，郑梹找不到好的应对方法
　　最终在电话挂断的前几秒，按下了接听键，无力地将手机放到耳边，细细听着手机里老人年迈的声音
　　“宁宁啊，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外婆今年六十多了，早已没了当初的高傲劲，或许是长年累月的农活让老人心力憔悴，亦或是如魏宁口中所说的那样“她操了半辈子的心”
　　老年时，声音听来慈祥憔悴
　　短暂的沉默，郑梹还是开了口
　　努力地笑了笑“外婆，是我，郑梹”
　　“噢，是小梹啊，魏宁这丫头呢，电话都不接”，老人的话里听来尽是嗔怪，相比前头，却格外有劲
　　大概老人说起自己家人，情绪十分高涨得起来
　　“没有，外婆，魏宁，她在我身边，她出了点事”，说时，站起身来看向急救室，白茫茫的一片是玻璃，怎么也看不透
　　“魏宁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老人的气息愈发强烈，着急的语气已能让郑梹脑海中形成一番情景
　　老人从小木板凳上坐起身来，慌张地在房间踱着步
　　郑梹仍有些犹豫是否要将事实告知于她，但终究承受不住老人的言语询问，只好全盘托出
　　片刻后，手机中重新传出老人的声音“小梹，你有时间照顾魏宁吗？心理咨询室那该挺忙的吧，要不，让我过来吧？”
　　“不用了，外婆，我照顾得了魏宁，咨询室还没开始营业，算不上忙，您也不必劳身过来，太累神了，有消息我会打电话给您的，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电话给另一方挂断，郑梹陷入了迷茫中，他应该怎么办，咨询室已经步入正轨，魏宁身旁少不了人的陪伴
　　一切的重任都压在了这个年轻人的重担上
　　空荡荡的走廊再次响起了刚才的手机铃声，郑梹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号码归属地也在本地
　　郑梹接通了电话，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低沉而清洌的男声
　　“魏宁，忘了问你，今年你回家过年吗？是和郑梹一起回去吗？”
　　郑梹听到这声音时人一怔，他本想开口询问对方是谁，却在这一刻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熟悉这声音，是周杫
　　“让你费心了，我们今年会回去过年的”，郑梹咬牙切齿道，努力地平息心中的怒气，这一股怒气不知从何而生，扰得他心烦意乱
　　“哦，原来是你啊，会回来便好，魏宁呢？”
　　“魏宁在医院，她出事了”，尽管郑梹不想将这消息告诉他，但纸是包不住火的，魏宁若是知道他来过，好的会更快些吧
　　“怎么回事，中午不是好好的吗？郑梹，你怎么照顾她的？”，电话另一端的他话语里尽是怒气与质问
　　“你有时间来看下她吧，这件事错在我，她现在在抢救”
　　“好，在哪住院”，周杫的情绪得到些许的平复
　　“新昌医院，还没有办理住院手续，到时你问下前台吧”
　　“好，我过些天来看她，你务必照顾好她，她家老人多，受不了刺激……你也一样，别影响自己的身体健康”
　　“嘟嘟嘟”电话已被挂断
　　郑梹感觉身后一轻，急救室门正在缓缓打开
　　赶忙起身，双手胡乱拭干着脸上的眼泪，急切地询问着医生
　　“医生，我未婚妻怎么样了？”
　　同时，眼睛不断地向里瞟着，想寻找到魏宁的身影，可只有医生白大褂的影子
　　“您未婚妻已脱离生命危险，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她伤及大脑皮层，现在还处于昏迷状况，病情若恶化会成植物人，需要住院观察，这是手术费用，请您到医院前台缴费”
　　“谢谢医生，我这就去”
　　听到医生这番话，郑梹脸上露出了笑容，赶忙接过，可他仿佛只沉迷到“情况还算乐观”这句话里，全然没有听进后半句话
　　交完费后，魏宁已经进入到病房里，打开门，落日的余晖照进屋内，窗帘没有被拉上，这儿病房的环境与万林相比好太多了
　　魏宁，希望你能在良好的环境里养伤，早点醒来
　　视线从窗户转移到魏宁身上,女人脸色苍白，完全没有半点血色，她只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如果不是旁边的心电图有波动，我都快怀疑她是不是离我而去了
　　郑梹将西装袖口向上推了推，拿起病房里准备好的毛巾，轻声地走进了厕所
　　厕所内传出来一阵轻缓的水流声，无了随即毛巾拧干的水滴落在洗手池上
　　他将毛巾对半折后平摊在右手上，慢慢走到魏宁床边，高大而精瘦的身影阻挡住了余晖
　　轻而慢地用毛巾擦拭着魏宁的脸，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似被水珠滋润，重新散发着生机
　　毛巾擦过她的脖颈，郑梹满是哭腔地开了口“魏宁，你多久才会醒来啊？我好难适应没有你的生活，本以为是我给了你青春的陪伴，如今看是你给了我生活的快乐
　　我们都太平凡了，平凡到我用了十二年才换到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知道的，我求的不是与你结婚，求能给你一个好生活，快乐的生活
　　你知道吗？当心理咨询师并不是我的梦想，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我会从事此类，是因为你”
　　毛巾在慢慢擦着她的双手，她的手不大不小，足以让郑梹整只握住，她的手算不上纤细嫩白，但也没有人规定美是怎样的，高鼻梁亦或是白皮肤，都不是，更何况爱她也不会想去嫌弃她
　　郑梹将手罩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拉来身旁的椅子坐下
　　“是因为你，你初中时总感觉心情不好，可你也不会坦露心声给我听，我发现给你的关心似乎并不能弥补上你内心的空缺，我便想要去走进你的内心世界，为你解忧排恼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荒唐啊？将梦想给轻视，可后来也确实越来越喜欢了，说起来得感谢你，让我高中努力了一把，考了个好大学
　　现在的我，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家成业立，好像只差和你结婚了，魏宁，让我猜猜，猜猜你多久能醒来，年初时醒来最好了喜上加喜”
　　“魏宁，魏宁，你要快点醒来”
　　此刻的男人像个小孩一样，泣不成声，趴在病床上，眼泪浸湿着被单
　　当黑夜降临时，世界都进入了夜晚喧嚣时刻，道路上车水马龙，大小汽车的喇叭声通往天南海北的方向
　　小吃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人群的涌动声、商贩的叫卖声，只需一盏灯挂在叫卖小车上，多种多样的特色小吃诱人深品
　　314病房内是魏宁的休养地，是郑梹的栖息地，安静的房间内只有郑梹的手指敲打电脑键盘声
　　下午，趁着护士换药的空闲，郑梹抓紧时间用最快的安全速度赶回家，取了几套换洗衣物与洗漱用品、电脑等便赶回医院
　　郑梹身上已褪去白天的西装革履，只是一身休闲装扮，在魏宁床边办公，咨询室的宣传单陆陆续续发出，宣传手段也已到位
　　随着现在人们越来越重视心理问题，心理师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一种职业，近些天，郑梹也接到了许多咨询电话，一年的筹备也算得到了报偿
　　再次抬眸时，她仍安静躺在那，不声不响，营养液早在傍晚便输完了
　　“挺难受的吧，魏宁，只能插着管子被动地接受营养液，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双手轻轻拉过魏宁身上的被子，向上带了带，以至不让人着凉
　　简单的洗漱后，郑梹上了另一张病床，合上眼睛，慢慢地等待着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