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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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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908定在第二日返航,方洛昀和贺重闻终于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谁都没提下一次见面。
Darren再见到贺重闻,又过去一天。
他是到哪儿都要买当地文化衫的热情游客,穿一件白底红字“I LOVE(心)MONTREAL”的T恤,老远冲贺重闻招手。
贺重闻看他两手空空,感激他这回没给多买一件逼着他穿同款。
Darren喜欢体验当地风土人情,没住酒店,选了民宿,就在Variable Star Avenue旁边。
他们自然约在这条街碰头。
贺重闻时隔多年走进这里,扫了眼两边,好像每一家店都还是当初那个样子,仔细看看,又换了新。
游客专用商业街大多是这样,开不过几年,迟早倒闭,再转给下一个冤大头。
那回他买差一点高价的冰箱贴现在早就烂大街,换算成人民币也很便宜。
贺重闻有点儿遗憾没能跟方洛昀一起来逛逛,故地重游,总是会有别样的感触。
幸好,他想,幸好他在那个时间来到这条街,跟方洛昀进了同一家店。
否则所有的“后来”,都不会再有后来。
他们两个,注定是要遇见的。
Darren学会了一个新词儿,立刻运用:“Wendell,想不到你是这么见色忘友的人!”
贺重闻的一大爱好就是参与他的中文教学:“哦?你说说看,我怎么就见色忘友了?”
Darren的视线像检测仪,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哼了一声:“你说,你昨晚是不是跟那个小美人儿在一起?”
尽管贺重闻已经纠正过好几次,Darren的儿化音还是很别扭,“美人儿”念成四平八稳的“美、人、鹅”。
贺重闻一度想让他改成小美人鱼算了,反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方洛昀的确有这个潜质。
Darren是尚霖重金从国外挖回来的CFO,一直到签合同之前都保持着深不可测的高冷形象,非米其林餐厅不去,非鹅肝松露鱼子酱不吃。
那天签合同,最后一个名字写完,笔往桌上一扔,神秘的CFO靠在椅背上长叹:“总算结束了,可把我累坏了。装不下去了装不下去了。哎,中午可以吃鸭血粉丝么?我想多加辣酱。”
那时候他刚学中文不久,口音生硬又难懂,形象反差让会议室里的一众高层茫然地面面相觑。
打破尴尬的是坐在主位上的贺重闻突然笑出声。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穿着最新季Dior小皮鞋跳泥坑的唐吝琛,贺重闻就知道他们会成为狐朋狗友;
长大后亲眼见着Darren变脸,贺总也清楚他们一定志同道合。
当年还对爱情抱有纯洁神圣憧憬的小方同学,阐述过「感觉」论。
贺重闻深以为然。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就讲究那么一个气场相合。
如同他在MAA的操场看见方洛昀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小孩儿迟早会成为他的猎物。
贺重闻的联想跑得太远,Darren不满被忽视:“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贺重闻回过神:“你小子,成语用得越来越顺溜了。好吧,是的,我的确是跟他在一起。”
Darren往他身后看:“小美人鹅呢,我看看,我看看!”
贺重闻一摊手:“已经返航回国了。”
Darren苦着脸:“你怎么老是把他藏起来?我只是想看看,又不做什么。你太小气了。”
贺重闻笑着承认:“没错,我确实小气,不想让别人看见他。”
Darren突然后退一步,拧着眉头:“你不是Wendell,你是谁?”
贺重闻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啊?”
Darren振振有词:“如果是我认识的Wendell,从来不介意分享他所拥有的美好。你不愿意让我见见美人鹅,你肯定不是Wendell。”
贺重闻总算反应过来他的揶揄,也不反驳:“嗯哼。”
Darren大惊失色。
贺重闻那张嘴有时候是很毒的,别说他这个还在学习中文的外国人,就是尚霖那些牙尖齿利的董事,也不一定争得过他。
Darren早就习惯讲不过他这个事实,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反击——再被打倒的过程中,中文飞速进步。
可是面对他刚才的话里有话,贺重闻竟然直接承认了!
承!认!了!
以Darren现行的语言水平,还不会用“私心”一词。
他只是凑过来,光天化日也要压低声音:“Wendell,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
“是啊,当然很喜欢。”贺重闻回答得很随意,“又年轻又漂亮,该有小性子的时候有,该乖的时候乖。哪哪儿都好,怎么不喜欢?”
Darren不赞同地看着他:“不对,不是这种喜欢。是更……”
他的词汇量有限,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比较级。
“更……呃,更……”Darren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更‘重’!”
贺重闻失笑:“你是想说,更‘慎重’?更‘郑重’?”
Darren点头如啄米。
贺重闻还没回答,Darren的手机震了起来,被迫中止八卦。
贺重闻在他接电话时,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想下去。
更慎重的喜欢。更郑重的喜欢。
更……珍重的喜欢。
那就不止是喜欢了。
他喜欢方洛昀,像喜爱一只娇气的猫咪,一株名贵的花朵,要好好侍弄照料,好好欣赏。
既想炫耀给别人看,又怕被觊觎,要占为己有才行。
所以他喜欢方洛昀,和喜欢猫、喜欢花是一样的吧。
如果,不止是这些呢?
答案就在迷雾里。
他往前走,越陷越深。
*
意向谈得顺利,不过对方公司打算再去约兰考察一遍,没问题的话就在约兰签合同。
Darren舍不得蒙纳地尔,要多留几天,回程只有贺重闻一人。
这回不是方洛昀的航班。
无聊透顶的十一个小时过去,司机在机场等他。
等他上车之后,司机调了回贺家的导航。
不是贺重闻住的地方,是贺宅。
贺重闻本来在闭目养神,听见AI报目的地后睁开眼。
在他开口之前,司机从后视镜瞥向他:“贺董让您回家吃晚餐,是家宴。”
看来是提前吩咐过了。
贺重闻不动声色:“哪个贺董?”
他爸他姑一个姓,都是尚霖的董事,这么个模糊的称呼难以分辨。
“贺女士。”司机答。
贺重闻按了按额角,也是,他爸这时候应该还在南半球度假,怎么可能突然回约兰。
自从把自己的股份让了一部分给贺重闻,看着儿子正式去掉那个“副”字,贺父基本已经是退休状态了。
别人这个年纪,要么跟老婆环球世界,要么在家含饴弄孙。
贺父两个都没有。
贺母是他的发妻,走得早,后来他没有再娶。
贺重闻已经三十二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贺父自己经历了与爱人的死别,懂什么是蚀骨之痛,也不催自己的孩子去走同样的路。
爱一个人,选一个爱人,都要珍重、再珍重。
只是他不催,自然有人催。
贺重闻从小就是大姑盯着长大的,贺荨给他当爹又当妈,偶尔慈爱,大多严苛。
贺家家大业大,真有世代累积下来的金山银山要继承。
贺荨身体不会,贺父封心锁爱,下一代就贺重闻这么一个苗子,决不能断。
他可以不谈恋爱,但不能不结婚,不能没有孩子。
至于结婚对象,也得是千挑万选的最好才行。
司机什么都没说,但贺重闻在车上就有预感,毕竟“家宴”一词是很微妙的。
因此回到贺宅时看见许宥,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几年不见,许小姐又漂亮了。
独自在外面接受过风吹雨打,和养在深闺的娇花毕竟是不一样的。
虽然对贺重闻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贺重闻一项很会说客套话,既真心实意又不过分殷勤,把许宥哄得很高兴。
贺荨从屋里走出来,这回贺重闻倒是很卖力献殷勤,奉上半路买的奥古斯都郁金香。
她接了花,笑着摇头:“你啊你,最懂讨人欢心。”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总是喜欢花的。
既然说是家宴,没外人,菜色也并不隆重。
三个人坐在桌边,讲一些闲话。
最讨贺荨欢心的不是贺重闻,是许宥。
贺、许两家是世交,女孩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性、美丽、大方,怎么看都与她唯一的侄子很登对。
贺重闻爱玩儿,贺荨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以前年轻,爱做什么就随他去,贺父在遇到贺母之前也是同样路数。
到了年龄总是会结婚的,结了婚也总是会收心。
贺家有家教,单身时怎么做不管,但绝对不搞婚后各玩各的开放关系那一套,必须收敛。
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贺重闻更不愿碰婚姻。
就算是贺荨也拿他没办法,跟对孩子似的,要哄着骗着才行。
可贺重闻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他本就抗拒结婚,对许宥又丝毫不来电,大姑的意图不是不懂,是真不愿。
一顿饭,主要是贺荨和许宥在说后者这几年在国外的见闻,贺重闻偶尔应和两句,倒也还算和谐。
饭后贺荨自然是让贺重闻送许宥回去。
从贺宅到许宥家会经过湖心公园,春天晚上是最适合散步的温度,车上有司机,有些话不好两个人单独说,许宥就问,要不要下来散散步消消食。
其实贺重闻现在只想回家睡觉,但许宥不是可以随便打发的身份,何况对方刚从国外回来,怎么也该尽地主之谊。
如果他能料到会在湖心公园遇到方洛昀,一定早就让司机一脚油门到许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