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敌天气》阳焰

37、她爱我

　　方觉槿觉得自己肯定醉得不轻，不然林慈怎么可能出现在他面前。是从什么时候醉的呢，他仔细回想，大概是接到她电话的那刻吧。

　　林慈头一次见到喝醉的方觉槿，其实和平常也没有多大差别，只是一双眼睛，迷茫中带着亮色，似乎很欢喜她的出现。

　　“林慈，你像个天仙。”方觉槿说完对她粲然一笑，转而又说，“可我是一个平凡人。”

　　林慈见过的醉酒者不多，但也没几个会在喝醉后抬高别人贬低自己，该夸他修养好吗，她无奈浅笑。

　　“不是哦，你一点也不平凡，你很厉害。”她像是在哄人，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真心。

　　可方觉槿似乎并不喜欢她的夸赞，眉头深锁，神情肃穆。他说：“只有英雄才厉害，但我不是英雄。”

　　怎么会不是呢。林慈想，你带我出逃许丁的围城，爸爸妈妈的复职是你在从中周旋，帮丹丹处理情感纠纷……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方觉槿，别人如何看待你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你是英雄。

　　“林慈。”男人出声叫她的名字，尾音拖沓，就像是在品尝最醇厚的酒。他的食指懒散搭放在唇边，眼眸浮上雾气，让她看不真切，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纵容宠溺，一个悲痛无望。

　　“歌里面唱着，英雄和美人是一国的。”

　　林慈没能理解方觉槿的意思，她没有听过这首歌，就在想要追问时，音乐适时响起。前奏由钢琴引出，小提琴的加入让曲调变得忧郁，唱歌的人将情感娓娓道来。

　　爱情这东西没道理的
　　……
　　我没那种命呀
　　她没道理爱上我
　　英雄和美人呐是一国的
　　……
　　一首歌的时间，谁都没再出声。

　　方觉槿怔怔地看着林慈，她很少进入他的梦里。很多时候如果想她，他就会看看两人的合照。许丁偷拍的行为很过分，但却让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她似乎格外喜欢穿修身的衣服，照片上的她穿着最简单的修身白T恤，配上灰色的百褶长裙，长发散落至腰间，无一处不美好。即便是看电器的使用说明书，她的神情也认真专注，让人不禁好奇到底是多值得翻阅的读物。

　　现在她终于肯来他的梦里。

　　方觉槿伸手去碰林慈的手，见她没有躲避，便强硬地与之十指紧扣，她仍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注视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林慈，你能看到吗？我把破碎的灵魂献给恶魔，乞求它能让你爱上我，可它却说人类意志是世上最坚定。它无能为力，我连仅剩的灵魂也失去。只留一副躯壳。

　　方觉槿从高椅上站起来，酒精让他有片刻失衡，随即又稳稳站定。他站起来比林慈高，低头看她时，顺势与她额贴额，温润的温度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但没有停留太久，他将下巴搁在女生的肩膀上，是近乎嗫喏的恳求。

　　“林慈，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好不好。”

　　外人看来方觉槿的告白普通且落俗，林慈却不觉得。

　　有人被梦魇反复折磨过吗？那种感觉就像，你原本只是去海边散步，却意外被海浪卷离岸边，拼命挣扎想要逃脱，然而浪一层一层涌来，你不会死，顶多呛几口咸湿的海水，大多时候你在漂浮，海水正好没过胸口，一口气上不得也下不得。

　　当梦境逐步成为现实的映射，睡觉便成了施舍，林慈最严重时，连眼睛都闭不上。谩骂和讥笑会顺着黑夜腐蚀她的耳朵、脑袋和心灵，只有强撑着睁开眼睛，才能获得平静。

　　时间过去很久，不曾见血的伤口结起厚重的痂。注意是结痂，不是痊愈。疮痂稍有不慎便会脱落或破裂，而后旧日恐惧便犹如惊涛骇浪，把好不容易才回到陆地的林慈又重新打回海里。如此循环往复，即便她的心性再坚韧也会有一击即破的那天。

　　好在幸运的是，她的身边一直有爱人。从爸爸妈妈到苏悦、刘丹青，再到方觉槿，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

　　“在爸爸妈妈这里你永远享有全部的爱。”
　　“美女姐姐实在对不住，我们急着去吃饭，下次再续，下次再续啊。”
　　“林慈，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好不好。林慈，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万般猜测终于得到了确定且唯一的答案。林慈用确保方觉槿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她的回答：“好啊。方觉槿，我也喜欢你。”

　　歌曲仍在循环。
　　……
　　我剩下一个梦
　　她走过来说
　　其实我错了她爱我
　　*
　　宿醉并不好受，方觉槿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身上衣服仍是昨天那件，酒气浓郁到闻见便想吐，他打开衣柜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往浴室走。酒这东西好也不好。好在能让他梦到林慈，不好在醒来难受。于是他决定，只有在很想念林慈的时候，才能喝醉。

　　洗漱完，方觉槿顶着一头湿发出了卧室，他预备喝点水，然而站在厨房门口，他的步子迈不动一点。

　　为什么林慈会出现在家中，难道他还在做梦，那这也太真实了。

　　方觉槿在林慈面前向来冷静自持，如今这副呆愣的模样倒是反差感十足，可爱竟也和他搭上了边。女生起了逗弄的心思，把煮粥的火调到最小，她径直走向男人，在一拳半的距离停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双手攀上他的双肩，踮起脚尖，吻上他的侧脸。

　　明明做坏事的人是她，脸红害羞到躲进方觉槿怀里的也是她。至于被逗弄的当事人，大脑早在见到林慈那刻就已经运转困难，蜻蜓点水般的吻更是直接让他宕机，他之所以觉得自己还活着是因为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又快又响。

　　“我在，做梦吗？”没人回应他，方觉槿恍然地喃喃，“是在做梦啊。”

　　手臂传来疼痛，怀里的人抬起头，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愤愤：“如果你还沉浸在梦里面，我就走咯。”说罢，她作势要离开。

　　“不行。”方觉槿终于回抱林慈，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嵌进生命里，于此同时与昨晚有关的记忆全部回笼，包括他如何恳求，她如何答应。

　　林慈察觉到后颈有水滴落，她知道男人的发未干，所以并没有在意，直到听见抽泣，她才惊觉后颈的水滴里混着眼泪。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哭泣的人，她只能学着他抱她的样子，抱得再紧一些。

　　“对不起。”方觉槿声音哽咽。

　　“为什么道歉？”林慈语调轻柔，像是幼稚园老师想哄着小朋友说出心中的委屈，然后对症下药。

　　“什么都没有。没有鲜花，也没有礼物。”

　　没头没尾的两句话，林慈却笃定自己知晓他的意思。他在为昨晚的告白道歉，告白没有鲜花礼物，他还醉醺醺的以为一切是场梦。

　　“方觉槿，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鲜花和礼物。”

　　男人的力道松了些，林慈失笑，原来抱这么紧是因为害怕。又静静抱了好一会儿，林慈摸摸他的头发，让他先去把它吹干：“不然会头痛的。”

　　方觉槿听话地松开林慈，转而又牵起她的手，说一起去。林慈根本没办法拒绝那双通红的眼睛，只能去关上熬粥的小火，顺带递给他一杯蜂蜜水。她叮嘱道：“下回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

　　方觉槿应允。有她在身边，那里还需要酒精。

　　这套房子是方觉槿三年前买的，三室两厅两卫，装修基本是怎么简单怎么来，色调则黑白灰为主。他很少用客卫，洗漱都是在卧室的卫生间，吹风机自然也放在那里。林慈就这样被他牵着带进私人领域。

　　浴室因为刚用过，镜子上还有雾气残存，方觉槿用手将其抹去，林慈和他便清晰地映在镜子里。她在镜子里冲他笑，他便忘了目的。

　　方觉槿架起林慈，把她放上洗漱台面，腰腹挤进腿间。位置转变，双方视线自然而然由俯仰变为平视。

　　林慈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看到了方觉槿眼底的欲念，可他们确定关系还不到十二小时。她有些害怕，便侧过脸不去看方觉槿的脸。

　　男人感知到手臂上的一双手在微颤，暗骂自己莽撞，他凑上前去轻碰女生的脸颊，哑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亲亲你。在未经你允许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那不准亲我。”得了保证的林慈娇声呵斥，“赶快把头发吹干。”

　　方觉槿自知掉进文字陷阱，但谁叫对方是林慈，他只能照做。吹风机挂在墙壁上，他手一伸就拿到了。刘海有些长，总是挡住他看林慈的视线，他想是该找个时间把头发好好修一修。

　　短发干得快，五六分钟除了发梢还微湿，基本没有再吹的必要。

　　方觉槿双手扶住林慈的腰，想把她放下来，却不料她羞红着脸说：“现在允许你亲我了。”

　　如此可爱的人儿，叫方觉槿如何不喜欢。

　　这是两人意义上的第一个吻。方觉槿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一步一步来，先是唇与唇的磨搓相碰，而后舌尖试探，怀中的人只是稍不注意，坚固的齿关便轻易失守。他似乎爱上了追逐游戏，你躲我追玩得好不尽兴。

　　在方觉槿的掠夺中，林慈尽管坐着，仍然疲累，手臂几乎没有力气在勾住他的脖子，好在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近几分，让她不至于滑落。

　　一吻结束，林慈原本浅淡的唇犹如涂了正红色的口脂，中间那道亮色则是抹了透明唇蜜。男人想把她放下来，她按着他的手颤声说腿软了。

　　方觉槿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浴室，一个拦腰打横，她被公主抱到沙发上。

　　“粥煮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去舀。”
　　“好。”
　　“怎么不去？”
　　“再抱一下。”

　　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方觉槿才离开去到厨房。灶台上有砂锅熬的粥，林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她说电饭煲里还有两个白水煮蛋：“你一个，我一个。”

　　方觉槿又有落泪的冲动。

　　因为林慈，他冷清寂寥的房子变成了温馨柔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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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