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蔷薇 右手玫瑰》木光

50、第五十章

　　季沫馨独住后，对尚卓的感情尚且能够加以整理埋藏在心底，可是对于艾然，她却无法不去想念她，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情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令她倍感孤单，凄凉。

　　这天，在街上碰巧遇到自从离婚后就没再见过面的前夫和他老婆。或许自感有愧，亦或是了解她后来的境遇出于同情，两人对她的态度都还算不错。

　　“蛋糕店的生意还好吧？”他问。

　　“挺好的。”季沫馨微有些局促地回答。

　　“上次我一个同事从你店里买了蛋糕，特别好吃，公司里的人都很喜欢。”对面的女人笑着说。

　　季沫馨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男人接着问：“艾然她，好么？”

　　季沫馨表情一怔，眼神随即变得空洞涣散：“她很好……”

　　“上次在报纸上，我看到了，真没想到艾然会是艾振威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女儿！”季沫馨突然激动地说。

　　男人见她面色苍白，考虑到她的感受不再说什么，一旁的女人见气氛尴尬，轻轻撞了下男人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他走掉了。

　　季沫馨僵在原地，一阵揪心的酸楚让她浑身颤栗不止。茫然失神地来到蛋糕店，一位客人正坐在里面等她。

　　“曼云姐。”

　　谢曼云站起来，朝她温和一笑：“我想来尝尝新鲜又好吃的免费蛋糕，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季沫馨说，“你身体好些了吗？”

　　“老毛病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不过现在过得很开心，所以身体感觉还不错。”她一脸轻松地说。

　　“尚卓他，一定已经原谅你了吧？”提到这个名字，季沫馨仍旧觉得心会隐隐作痛。

　　“是啊，我儿子终于肯原谅我了，我真的很开心。”谢曼云顿了顿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前段时间尚卓已经让我搬回家和他一块住了。”

　　季沫馨愣了下：“那很好啊。”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要谢谢你。”谢曼云想了想问，“还有，你和你女儿为什么要搬出去呢？”

　　季沫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谢曼云见状又问：“是不是因为尚卓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啊？”

　　“当然不是。”季沫馨忙摇头否定，低头道，“这跟尚卓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搬回去住，这样就算有一天我要离开尚卓，我也不用担心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生活。”谢曼云脸上不觉地浮起一丝愁容。

　　季沫馨沉默了一会，问：“你打算要回去吗？”

　　谢曼云怔了片刻，云淡风轻地笑了下：“说不准呢。”

　　季沫馨自然不会答应谢曼云想要让她搬回去的请求，现在面对她她心里有种强烈的羞愧感，就像个不小心闯了大祸却面对着大人佯装与自己无关的孩子。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一切都能够早点过去。

　　“爸，你真的要带我去见她啊？”从别墅里走出来，艾然随着艾振威来到车旁，不高兴地说。

　　陈康将车门拉开，艾振威坐进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快上车吧。”

　　“可是，我就是不想见她！”

　　“我知道你恨你妈，可当初她会那么做一部分责任在我身上，这些年她自己过得也很痛苦，现在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有机会团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艾然犹豫了一会，终于妥协，上了车。艾振威看了看她微蹙的眉头，轻握住她的手：“你知道么，对我来说，没什么比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更重要了。”

　　艾然没有说话，良久，眉心总算舒展开，嘴角露出淡淡一笑。

　　清雅别致的咖啡厅里，谢曼云独自坐在一处僻静的位置凝神思索，面前的咖啡正冒着淡淡的热气却没有引起她半点注意。

　　这家咖啡厅现在的老板是艾振威，两年前他买下了这里，而她是两年来的第一个客人。这里曾是她和他相识的地方，她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和他再次相见还会是在这里。

　　咖啡厅门前的铃铛传来一串清脆的声音，她回过神来，艾振威和艾然朝她走过来。

　　“这么多年没见，你看上去一点都没变。”艾振威凝视了她许久才说道。

　　“是老了很多才对吧。”她付诸一笑，随即看向一旁的艾然，脸上露出淡淡的惊讶，“你是，艾然？”

　　艾然冷漠地迎上她的目光：“没错，我就是那个被丢掉的艾然。”

　　谢曼云怔住了，艾振威见状说：“艾然，先做吧。”

　　三人坐下来，服务员过来询问喝什么咖啡，艾振威和每次一样要了杯曼特宁，艾然心不在焉地点了杯白开水。

　　“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都很恨我，怪我当初没能遵守——”

　　“振威，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谢曼云打断道，“我今天之所以答应来跟你见面，只是想见见艾然，想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而已。”

　　“对不起？你以为只要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换来我的原谅么，对我来说这句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艾然声音冰冷地说。

　　“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你能原谅我，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多恨我。我承认，当年是我为了要向你爸进行报复抛弃了你。对于这一切，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忏悔，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能够过得幸福快乐。”

　　“谢谢你。”艾然嘲讽地说，眼神里却氤氲着泪水，“我很幸运，因为爸找到了我，我现在过的的确很幸福很快乐。也许在你眼里，可能现在我拥有了很多东西，就像个公主一样，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但对我来说，我失去的远远比现在拥有的东西要宝贵的多，那是我的童年，我应该有的来自家庭的快乐，还有……还有疼我的爸爸妈妈的关心和呵护，这些全都是被你毁掉的。你现在还若无其事地坐在我面前，请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面对你呢？”

　　谢曼云想说什么，话到喉咙却又哽住，表情无奈而有落寞。

　　艾振威当然理解谢曼云的心，替她解释：“艾然，你别这么说，你妈的为人我很清楚，这些年她心里一直都很惦记你——”

　　“爸你别替她讲话！”艾然打断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生她气么，像她这么狠心这么自私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去爱她！”

　　“艾然你别再说了！”艾振威突然吼道，表情随即又缓和下来，“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妈，你不可以这么说她。”

　　艾振威从未对艾然发过火，艾然一时哑然，又把怨气归结到谢曼云身上，一双眼睛更是愤恨地瞪着她。

　　谢曼云看着她看自己的眼神，那种汹涌的仇视令她不寒而栗。

　　当初，她决定要下这个孩子……或许真的错了吧。

　　“是我对不起你，不管你怎么想我，怎么说我，我都无话可说。我亏欠你的太多，也许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来和你见面的。”

　　说罢，谢曼云起身欲走，艾振威忙跟着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臂。

　　“曼云，我不希望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我思念艾然思念了十几年，也盼你盼了十几年，难道以前的是是非非就真的这么难以放下，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这样不好么？”艾振威夹在谢曼云和艾然之间左右为难，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谢曼云欲言又止，艾然站起来道：“爸你就别为难了，看来不该来的人是我，我先走了。”

　　不等艾振威再说话，艾然抓起一旁的包便甩脸走掉。

　　两人重新坐下，艾振威叹了口气：“这丫头的脾气，跟十几年前的你真的很像。”

　　“又臭又固执是吧？”谢曼云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要太难过，要对我们的女儿有点耐心，虽然她现在还在生你的气，但早晚会接受你的。”艾振威宽慰道。

　　“我明白……毕竟是我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她恨我也是理所当然。”谢曼云依旧平淡地说。

　　“曼云，我知道当年我伤害你有多深，你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太爱我。这十几年我每天都在自责，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女俩。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明白一件事，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简单幸福的家庭，尤其是当我太太和儿子车祸离开我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如果我以后的生活没有你和艾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庞大的商业帝国，我宁愿从来没有拥有过。”说到这他微微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眶已然泛红，“曼云，原谅我吧，回到我和艾然身边来，我希望现在再对你说我爱你还来得及。”

　　谢曼云心脏坚硬的外壳好像开始在渐渐碎裂，十几年来始终被仇恨包裹着的麻痹了般的心，此刻竟然有了一丝喜悦的感觉。十几年过去了，难道她还在期待什么吗？不自已又想起心里那件最大的秘密，那件从打定主意要报复他开始就成为最有利的武器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现在她也许就不用对他心存愧疚了。

　　“别说这些了，如果我没有原谅你就不会来见你了。”她抬眼看着他，顿了顿说，“我已经得到了我儿子的原谅，你也找到了艾然，现在想想，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再固执什么了。恨也好不恨也好，轻松的是自己折磨的也是自己。”

　　“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谢曼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在十几年前，我们俩就都已经失去爱对方的机会了。你亲手毁掉了承诺抛弃了我们的爱，而我，也没有做到对你足够的坦诚……”

　　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犹如谢曼云现在的心情。艾振威凝视着她，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