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不忧伤》时扰

3、许家村里的坟墓

　　小时候我总是爱野，我想不到我哥明明是一个稳重的人，他居然会和我一起野。

　　可我经历了那次之后就再也不敢野的过分了。

　　但总按耐不住小孩爱玩的天性，叶向南也总爱拉着我出去野。

　　记得有一次叶向南从外面跑来，气喘吁吁地说：许奈良，我们去村后面看看吗？

　　我哥拨开挡蚊的帘子走了出来，说：死人墓有什么好去的？

　　我被我哥说的死人墓吓到了，我退后了两步，有些害怕地问道：哥，你怎么知道……

　　我哥看了一眼叶向南，说：村里很多人都禁止小孩去那边，妈曾经跟我说过。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妈没跟我说过？

　　哥又说：妈怕你野没了边，就没告诉你，怕你又独自一个人跑那边去野。村里人迷信，说那边不干净，妈也怕你沾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叶向南看了一下四周，似乎在找妈的身影，他突然小声说：我妈也是那么说的，可是高年级的说，那里可刺激了，还有不少瓜果可以吃。

　　我哥撇了眼叶向南，说：你不怕他们唬你的？

　　叶向南摇了摇头，说着：我亲眼看他们从里面出来，跟没事人一样的，许奈良你去不去？

　　我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说我不去。

　　叶向南突然开始嘲笑我说：许奈良是被吓破了胆子吗？是因为你之前走丢过吗，难不成是怕在坟墓里走丢了？

　　我很想辩驳，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哥将我护在身后，他说：对鬼魂怀有敬意和恐惧都是对先祖亡灵的尊重，墓地不是去玩耍的地方。

　　我愣愣地听着我哥说的话，他总是说的那么有道理，似乎只要有我哥在，我就不会像一只烫了嘴的鸭子一样憋着口气出不去。

　　叶向南哼哼了两句，似乎在敌视我哥。

　　他转身走了，嘴里嚷着：许姜温你说的大道理就是对的，你总是什么都对，你就是天上派下来克我的。

　　我拉了拉哥的衣角，我问他：哥，叶向南是不是生气了？

　　我哥又摸了摸我的头，他看着叶向南离开的方向有些沉默，哥说：他在闹小孩脾气过些日子会好的。

　　我很想反驳我哥，明明我哥也是个小孩，可他总是不把自己当小孩来看待。

　　时间过得很快，我和哥吃过晚饭后，天色就逐渐黑了下来，刚入秋的夜晚总是比盛夏的夜晚来得早些。

　　我和哥在院子里玩着跳棋，突然门被打开了，外面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叶向南的妈，一个是叶向南的奶。

　　叶向南他奶颤抖着嘴唇说：你们见过向南了吗？

　　叶向南他妈焦急地开口：叶向南中午就没回来了，午饭也没吃，我以为他野去了，就没在意，可晚饭了他还没回来！奈良你跟姨说，叶向南是不是来过你这里了？

　　我被吓傻了，呆愣在那里。

　　我哥走了过来，他捏了捏我的手心说：姨，叶向南中午的时候来过，我以为他回家了。他之前来找奈良想去村后的坟墓那边玩。

　　叶向南他奶突然跌坐在地，哭喊着向南。

　　妈也从屋里急忙赶了过来，看到这幅模样也是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帮着叶向南他妈搀扶起了他奶。

　　妈找来凳子，让叶向南他奶坐下歇着。

　　叶向南他妈焦急地说：妈，你在这呆着，哪也不去，我去那边找向南。

　　叶向南他奶喘着气，可我看见她气吸得多，出的少，我很害怕她就这样没了。

　　我说：奶，你别担心，姨会找到叶向南的，我也会去找的。你腿脚不方便，要是叶向南知道你也去找他，他肯定会自责到吃不下饭的。

　　叶向南他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颤抖地说：向南，你去帮我找……

　　我被吓了一跳，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我会的。

　　叶向南他妈已经走了，妈看着叶向南他奶害怕她会出什么事，就将叶向南他奶带回了屋。

　　在此之前，妈说：你们两个哪里也不准去。

　　我突然看向哥，我说：哥，叶向南是我的朋友……

　　我哥有些犹豫，他看着我无奈地说：真是怕了你了，不过妈那边……

　　我立即说道：妈那边不重要。

　　我哥拉着我就跑，他总是会满足我的一切请求。

　　天色逐渐变得黑，月亮已经出来了。

　　我哥带着我来到了村后面的坟地入口，这是一条比较崎岖的小路，好在这几天是大晴天，路上没有湿软的泥巴。

　　小路的两边是野草，还有些高大的树木，可我现在有些害怕，我要去的，是坟地。

　　我害怕地拉住了我哥的手，我离哥更近了些，我说：哥，地上会不会有蛇啊？

　　哥说：有可能，仔细看地上。

　　我顿时觉得寒毛竖立，可叶向南还在里面，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

　　好在我身边还有我哥。可叶向南呢？

　　他会不会也很害怕？

　　夜色越来越深，我们只能依靠着依稀的月光辨认这条小路。

　　我大声喊着：叶向南。

　　可是没有回应。

　　当我看见拱着的小山时，我突然觉得那个后面有什么在盯着我看。

　　当我凑近的时候差点没吓昏过去，整个人吓得没了魂。

　　那根本就不是小山，是坟堆！

　　墓碑上的图片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惨白，我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哥用手挡住了我的视线，他轻轻地说：奈良那么乖，那么讨喜，没有谁会讨厌奈良的，他们那样子只是想吓唬奈良，好让奈良送些吃的。

　　我哥的声音是那么轻柔，我感受到哥的体温，他的心跳，我哥就在我的身后。

　　我渐渐回了神，可心有余悸。

　　总觉得坟墓里面的人会爬出来……

　　他们会来抓走小孩，吃掉小孩，他们会把小孩带进坟墓里！

　　我闭上了眼睛向我哥扑去，我颤抖地说：哥，我怕。

　　我哥只是拍了拍我的后背，温柔地哄着：不要怕，哥在。

　　哥从兜里掏出一颗弹珠，他哄骗我说这个是有魔力的，只要有它，脏东西就不敢接近奈良。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月光照得我哥很白，他的眉眼像是画上去的，总是带着三分地惰意，却十分的温柔。

　　哥总是会在阴凉的地方看着我玩，所以我哥从小就比别家的小孩要白得多。

　　我觉得在村里没有比许姜温更好看的小孩了。

　　直到现在，我也觉得那个叫许姜温的小孩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他一直在我的身边，他就是我哥。

　　我哥牵着我走，他走在前面，喊着叶向南。

　　声音似乎传的很远，不远处大大小小的坟堆像是连绵的小山，我在哥的牵引下逐渐放下了心里的恐惧。

　　手里的弹珠被我攥得紧紧的。

　　走了很久，我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我有些害怕地晃动着我哥的手，我带着些颤音说：哥，那个是不是人影子啊？会不会是鬼啊？

　　我哥停下脚步，他仔细看了眼，说：我们去看看。

　　坟堆的上面插着挂有白色布条的木棍，我看着那个咽了口唾沫，我喊着：叶向南，是你吗——？

　　那人影子晃动了下，我失声尖叫了起来。

　　我哥把我摇回了神，哥说：那就是叶向南，你想打他，哥不拦你。

　　我捂着心口哭着，这种恐惧让我觉得委屈。

　　因为生气，我没有注意到摇晃的白布晃荡了起来，更没有注意到坟堆上的白布掉了下来。

　　我愤怒地走向叶向南，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我顿时想起了在田埂上迷路的小孩，她也是像现在的叶向南一样无助，一样可怜。

　　我没了气焰，看着叶向南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许家村里不只是许奈良会迷路，还有一个叫叶向南的小孩也会迷路。

　　我哥背起了叶向南，叶向南似乎睡得很熟，可他的眉头皱地紧紧的，就像是在做噩梦。

　　我喊着叶向南，可他不回应我。

　　我嘲笑叶向南说：叶向南是我见过最没用的男孩子了。

　　叶向南依旧不回应我。

　　我哥默不作声，我没有在意，我只觉得叶向南睡得跟猪一样，我在路上不停地说着叶向南，直到回家。

　　月色照耀着这条熟悉的小路，再迈脚，我跨过了脚下的木板回到了院子。

　　妈听见声响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哥将叶向南放在凳子上，立即灌了口水给叶向南。

　　可水怎么也灌不进去。

　　我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看向妈，妈方才的愤怒顿时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吓。

　　妈说：姜温，这娃儿怎么了？

　　我哥开始脱掉叶向南的上衣，检查了一番又将叶向南的裤子扒掉，当我哥翻向他的腿时，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叶向南的小腿下方有着两个清晰的黑洞！

　　叶向南被蛇咬了？

　　他不是睡得跟猪一样，他……

　　妈吓得愣在原地，哥挤压着叶向南的伤口，哥说：妈，你快去找郎中。

　　妈这才应了声，她慌忙的向院子外跑走了。

　　我眼里有泪，我只觉得恐惧，我问我哥：哥，叶向南会没事的，对吗？

　　我哥很少见的没有回答我。

　　我蹲在地上看着叶向南，我哭，我哭着说：叶向南，虽然你很讨厌，但是我不想你死。

　　我哥将院子里的水递给我，轻声说着：奈良不哭，郎中来了，叶向南会没事的。他奶在屋里睡着，不要把他奶吵醒了，不然会他奶会受不住的。

　　我立即捂住了嘴，我看向我哥，我说：哥……

　　我哥将我拉入了他的怀里，他的声音就像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一样令我心安，哥说：叶向南昏迷了过去，毒性扩散还不算严重，我们就等妈来，好吗？

　　我重重地点头，硌的我哥胸口疼。

　　我弱弱地说了声对不起，可我哥眼里只有温柔的神色。

　　似乎在他的眼里，我就只是一个会闯祸的小孩，可我不是许姜温的小孩。

　　邻居家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没过多久，妈带着两个郎中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些不嫌事大的村民。

　　我想上前，却被妈拦住了，她叫我回房睡觉。

　　看着妈那吓人的眼神我只好回了房间。

　　我透着窗看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我很焦急，很想知道怎么样了，可是我被妈禁止出去，我忽然觉得妈一点都不能理解我。

　　叶向南他妈也来了，我看见她似乎很憔悴，她是被丽婶带来的。

　　我似乎听见了叶向南他妈在哭，我害怕叶向南是不是有危险，可我始终不敢踏出房门一步。

　　就在我焦急的时候，哥走了进来，他说：奈良别担心，叶向南受了惊才昏迷不醒，毒能被吸出来的。

　　我问哥，这是真的吗？

　　我哥笑着回应着。

　　我看着我哥就笑，我骂叶向南，说：叶向南就是个蠢货，居然被蛇咬了……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我哥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笨手笨脚地给我擦眼泪，我看着这样的哥我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