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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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
周泉挣扎着跑出去追她。
人根本拉不住。
“姐姐！现在他肉身已灭，魂魄四散，地府引渡的法阵找不到他！”他喊着，企图唤回周芮的理智，“你我此刻若是不将他引渡，他就真消散在天地四合中了！”
周芮听不进任何话，她只是拼了命地往前冲。
每一点光火都是她的爱人。
每一丝气息都是他存在的证据。
周泉停下了脚步。
他挥刀割开了手掌。
鲜红的血缕缕冒出，顺着风，走到了他的身前。
“魂乎安兮，长别苦痛，身往永乐；
魂乎归兮，因果往生，再赴轮回。”
他说。
周芮的脚步终于停了。
就在她的眼中。
她再熟悉不过的法阵，将全部的林铎渐渐吞没。
彼岸的风吹来，所谓阴阳相隔，不过如此。
罡风吹不散曼陀罗的花香，那是遗忘的味道。肉|体凡胎，三界生灵，没人逃得过这一遭。
也就是这一刻开始。
林铎。
周芮的爱人。
彻底地从这个世上离开了。
……
“柠月你来了！”一个女孩回头，看到了站在包厢外面的李柠月。
“柠月来了！”她马上转头，叫桌上的人都看过来。
陆铭的心情多云转晴，面上忽然有了神光。
今天的李柠月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她鬓角别了一件栀子花发夹，她走过来的时候好像浑身都闪着光，“抱歉啊，有点事耽搁了。”
她笑了笑，穿越人群，走到了陆铭旁边。
陆铭赶忙站起来，他笑得露出一排牙，将身边的椅子挪开。
陆铭：“今天没联系上你，我——”
李柠月：“家里有人生病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陆铭：“啊，那现在……”
李柠月：“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刘霄看着眼前一派温柔的两个人，把掏出来的手机又塞回了裤兜里。
他举起玻璃杯中的可乐，朝陆铭举了一下，“我就说嘛，今儿咱体委十八岁成人，女神怎么可能不来？你们之前就是瞎担心！”
陆铭很给面子地跟他碰了杯，“感谢大家今天这么给我面子。现在人也齐了，咱们赶快吃，要不然今天班主任看自习，要是迟到了非得扒了咱一层皮不可！”
包厢中的孩子们哄堂大笑，桌子上红红绿绿的菜色都鲜艳了几分。
就是这样嘛，刘霄心道。
女神逼耿思源自|杀？怎么可能！肯定是表姐看错了，要么就是有坏蛋伪装成了李柠月的样子。
再说老爹早上说已经把李柠月监视起来了。如果她真有问题，能骗过那么多警察，明目张胆地来和他们吃饭？
不管那么多了，他心道，赶紧吃完好赶回去上晚自习才是要紧事。
……
“此后林氏出走，周氏不得已放弃了北迁的计划留在京城，周泉也脱离了家族，”林北生道，“周芮隐姓埋名生活在哈尔滨，周氏很可能也不知道她还活着。”
“想不到，百年前的变故，竟然是这样……”周栩喃喃，无限唏嘘。
“灵使失去了两个最优秀的年轻人，两个最有力量的家族之间的合作也分崩离析。但也正是这样的惨剧，推动灵使迈出了从封闭到开放包容的第一步，”他道。
四下又归于寂静。
这是个彻底黑暗的天地。
如果施术者别有用意，想必这便是从那一刻以后他世界中的样子。暗淡无华，漆黑寂静。
周栩：“也许周芮本想要在他们的房子里面孤独终老，过好他们都想要的普通人的生活……平静地等待这一世的消逝，和爱的人在冥府相见。”
“又或者怀揣一丝希冀，在十几年后他便归来，那时候他们还是一样的年轻，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属于彼此。”
可惜命运的残酷就在于总是喜欢把已经触底的人再次拖向深渊。
在周芮的暮年，她已经垂垂老矣的时候，遇到了爱人的转世。他才十几岁，他年轻而富有活力，朝气蓬勃，和一百年前的林铎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她翻遍秘法，想要回到年轻时候的样子，这样才能……回到爱人的身边，”周栩越说，心中就越赶到寒冷，“为此她找到了已经成家立业、隐退多年，又被中心聘用回去工作的弟弟周泉。更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生取人魂。”
“也许她最初的目标并不是生魂，”林北生打断她，“通过胡媚媚的关系，他们盯上了流落海外的斩鬼刀。”
“虽然我还没有找到明确的记载，但是斩鬼刀大多是问世超过千年的古董，又是吸纳天地灵气的好物，甚至有可能像你的牵丝一样蕴有刀灵。”
周栩：“你的意思是，靠吸收刀中精气，来维持面容？”
林北生点头，“这样也就能解释蜘蛛人对林氏阵法的熟稔——以周芮和林铎的关系，她对林家的了解必定远超一般人。”
“后来……海外的刀没有了，如果对中心的刀下手，影响又太大、太容易暴露，所以她最终……”
走上了万劫不复的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故事这样长，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厄运。
仿若一切欢愉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庄生一梦，转瞬即逝。悲苦和走投无路才是亘古不变的基调，必定贯穿生命的始终。
周栩：“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
林北生：“爱怎么有错？只是从第一步踏错开始，爱而成执，枉害生灵。她也再没办法放下了。”
周栩：“林北生，你如果是林铎，这样的爱，你能接受吗？”
林北生思虑片刻，方才开口，“我做不了林铎。”
周栩看过去。
“林铎让周芮等，他自己却已经前尘忘尽，再不能带着对她的爱意回还，命运的无情就在此……可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弃呢？”
周栩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林北生话中的悲戚不是林铎的，而是他自己的。
他的眼光澄澈，清晰到好像能透过这一双眼看见他闪烁着光火的灵魂。
周栩忽然觉得心中某处空了一块儿，好像忘记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的名字，又像是经年读过的小说情节还在，却再想不起作者是谁。
我忘记了……什么吗？
我对谁许下过承诺。
或者……
上辈子的我……见过，林北生吗？
林北生已经挪开眼睛，他捏了捏周栩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如果是林铎而不是陆铭，周芮不会走到今天。”
他道：“这一切事中最致命的就是……陆铭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看不到前世，也根本不会记得他们那些过往，这是一个崭新的人生，他给不了周芮任何东西，一切都要靠周芮自己……”
“林北生！”周栩忽然扯了他一下。
林北生：“怎么？”
周栩：“你刚才说普通人看不到前世——但是你记不记得当日在鬼市中，媚媚用自己的真气在春秋镜中看到了她对象的前世！”
林北生想起来了，“那个镜子……研究那种春秋镜的人就是泉翁？他本就看顾鬿门，又掌管春秋镜，研究出此等秘法，想必并不困难。”
“那陆铭不就也能看到了吗？”周栩道，“只要用李柠月的真气……”
林北生皱眉，如果都是灵使，这事情还好办。可但凡陆铭搅合进来，要帮助李柠月呢？灵使一旦伤了普通人，这可不是中心能管得了的事。
“万一陆铭知道了……这种事扰动轮回，恐怕要违背《灵物引渡技术手册》……”周栩挠挠头，“这事要是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要进地府被审判啊……”
“要快点离开了，”林北生沉声。
“的确，”周栩道，“现在前因后果都大致交代清楚，这幻境是不是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面前只是黑暗。
他们的声音飘忽到无限远处，连一点回声都没有。
好像站在宇宙虚空之中，无上无下，无内无外。
周栩心中生出一种惶恐。
全然陌生的、未知的、无能为力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周栩的话音越来越小，“这种地方是能困死人的。”
“你不觉得身子越来越冷吗？”她眨眨眼睛，“或者这漆黑之中突然蹦出来点什么，就像鬼屋里面吓人的NPC那样的……我可能心脏都会蹦出来！”
林北生的心情本来是有些紧张的。
被周栩这么一说，却反而放松了，甚至有点想笑。
“我最受不了那个了！”周栩拍着胸脯，“泉翁可是很了解我的——我当年不懂事的时候甚至拉着他和周雩去玩过密室逃脱啊……我当时叫唤得把NPC都逗笑了，他和周雩一起笑话我，他最了解我怕什么的了你知道吗林北生！”
从前肯定是不知道的，林北生心道，但是现在了解了。
“你斩鬼时候那么勇猛，连真正的鬼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人假扮的？”
“鬼是虚灵之体，有什么可怖？”周栩道，“阳间行走之物中真正可怕的，永远只有人。”
明目张胆盗取斩鬼刀的蜘蛛精、利用网站“复仇”的人们、被幻术诱导走向自我灭亡的杀人者、利用职位和声望哄骗所有人的周泉……
这一切的一切背后，最可怕的，不过是那一个被偏执之心直堕地狱的周芮。
曾经的大小姐已经随爱人的灵魂消逝而被埋葬。
新的爱人身边站着的，是饮血而生的刽子手李柠月。
“陆铭。”
走出饭店的时候，李柠月忽然叫住他。
“怎么？”陆铭回头。
李柠月：“你不要去上晚自习了，陪我去个地方吧。”
“……啊？”陆铭纳闷。
“走吧，”她笑了一下，“就这一天，跟我走吧。”
鬼使神差地，陆铭竟然答应了。
他脑子里的物理卷子、数学小测、化学习题、班主任的脸……在看到李柠月微笑的一刹那，全都消失不见。
李柠月还是噙着笑，拉起他的手。
他们走在哈尔滨的黄昏里。
晚风、虫鸣、吟唱的鸟儿、轿车的引擎。
——我用灵魂伴鲜血，我用怨念修执念，我会容颜永不老，换你今生一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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