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
“周少主这样着急吗？”远处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可见功力。
林北生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话，就这么没了。
“看来周少主的事情不少，忙碌到现在，才终于得空。”
林老爷子缓缓从大门走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老人，周栩大略扫了一眼，都是前两天见过的面孔。
“久闻周家少爷的大名，今日有缘一见，”老爷子身后有个人吊着腔调说，“咱们林氏蓬荜生辉啊。”
“林爷，”周雩皮笑肉没笑，他攥着睚眦，拱手对老爷子客气一礼，“晚辈今天冒犯了。”
“周少主太客气，”老爷子呵呵一笑，“年轻人，有点火气很正常——不打不相识嘛！”
周围人都笑起来。
“你的伤……”林北生却见缝插针地出声。
“没事我有数，”周栩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刺痛，她倒吸一口凉气，“我就糊弄他一小会儿，免得他磨叽我，等他走了我一定好好处理。”
因着这句话，林北生胸口涌上一股火。
照周少主这个护食一样的架势，你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走？
伤口没有消毒、更没换药，愈合不好都是小事，你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再见了林北生，”周栩没一点预兆地碰了碰林北生的肩膀，“你伤得不轻，要好好休息。”
林北生那些在嘴边的话，倏地一下全咽回去。
“远来是客，”老爷子道，“早就想邀请周少主来做客，现在既然……”
“多谢林爷，”周雩打断他，“只是国内还有事务，小妹学业经不起耽搁，还是不多叨扰了。”
“说到你妹妹，我不得不夸一夸，”老爷子眼睛眯起来，“小小年纪本事不小！”
“给您添麻烦了，”周雩还是那副面孔。
“不麻烦不麻烦，”林爷爷摆手，“眼下天色已晚，不如你兄妹二人就在此处休养几天，正好小栩的身子——”
“爷爷！”
周栩的心刚提到嗓子眼，生怕老爷子为了留下周雩把自己说的太惨。就听林北生喊了一声走上前去。
“既然周少主有事，就不要再留了。”林北生道。
周雩哂笑一声，“想不到林少这样明事理。”
“缘尘，”林北生说着给还在远处的楚秘书使了个眼色，“送一下。”
周雩看了楚秘书一眼。
英俊的秘书露出无害的笑容。
他戴金属框架的近视镜，穿商务套装，手上拿着几个皮质文件夹子。
“不必了，”周雩硬邦邦道。
“……哥，”周栩走上去拉周雩袖子，“我的行李还在——”
周雩停下来转头，“很重要吗？”
周栩一时噎住了。
从寝室着急忙慌收拾好的行李箱，细想倒没什么非拿不可的东西，但是——
周栩：“我……”
周雩：“那就不要了。”
周栩的步子停了。
“你在干什么？”哥哥拧了眉心，“你要在这种地方跟我闹脾气？”
“我没有，”周栩勉强压住莫名涌上来的泪意，她对楚秘书扯扯嘴角说抱歉，匆匆跟上了哥哥的步伐。
出了门，周雩指了一辆车。
他的助理杨陶朝周栩招了招手，为她打开车门。
“还好小姐您没事，”杨陶的声音很温和，“少爷为了能及时赶到，用了传送的阵法是，现在其实——”
“多嘴。”
周雩的声音横插过来，杨陶便不再说话。
再没有人出声，一直到了机场，周栩恍然想起自己的护照好像还在林北生家中。
“回去补办，”周雩说。
周栩又一口气梗在喉咙中，“那现在——”
周雩：“我已经协调好了。”
周栩点点头，又点点头。
“你什么都办好了，”她的话只发声在喉咙里，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她把刀放在豪华的候机坐席上。
哥哥理所当然的话却响起，他说：“当然。”
“好，”周栩说，“真好。”
再早两年，她这时候早已开始大吼大叫。
她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他又像这样擅自做决定，为什么从来都觉得自己的东西不重要，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摆脸色给自己看，为什么从不肯听她解释一句……
走上飞机，如周栩想的那样，只有他们一行三个旅客。
如果不是她据理力争，又撒娇卖乖，这也将是她前往不列颠时的待遇。
“我错了，”周栩说。
“嗯，”哥哥从工作中抬头，给了她一个眼神，“错哪了？”
“……失联，几个小时，”周栩嗓音很干，“错过回国的航班。”
哥哥嗯了一声，“不过你这一次也算有收获，我看了行动资料，你的刀很好，回去之后去中心登记，你的执照也要换了。”
周栩说好。
“你上一次在京外的行动，也晚回来了几个小时，”哥哥放下手里的电脑，他看着周栩，“小栩，你如果以后还是这个样子的话，就不要做太远的任务了。”
周栩没说话。
她全身的劲儿都使在嘴唇上，拼命叫自己别说出什么话来。
她现在只是希望下午在学校的行动报告不会因为她的介入而传到周雩手上。期盼伦敦方面对于资料的管理足够严格，或者林北生手下留情，没有记录下他们在消防楼梯口遭遇幻境的濒死挣扎。
“这两天的会实在太重要，不然这一次不会放你一个人来伦敦，”周雩继续道，“这种情况不会有下一次，你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周栩笑了，“我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的眼泪和笑声一起漏出来。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了吗周栩？”哥哥的声音陡高，“现在还有了刀，就能不依靠家里、能战无不胜了吗？”
“没有，我不厉害，”周栩说，“我还得靠哥和爸妈的钱生活，我有什么本事？”
“周栩你这是什么语气？”周雩眉头深拧，“你是觉得我限制你自由了，还是耽误你做事了？我这不都是为了你的安全吗？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我找不到你，周栩，换位思考，你在我这个位子上，你什么感觉？”
“我为了你着急上火，你却把自己的斩鬼刀递给一个外人，一起来对付我，周栩考虑过我有多担心你、想过我是什么感受吗？”
好好的话，怎么偏要说出一股子茶味儿？
周栩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闭眼靠在了柔软的座位里。
她还是休养不到家、还是说多了话，让周雩有机会打开他的心事匣子喋喋不休起来。
她把手机举起来挡在面前，可惜一点挡不住周雩的唇枪舌弹。他的话简直太悲情，听得周栩都觉得自己是抛弃家庭的叛逆少年，还是十恶不赦的不孝女，每每玩弄哥哥的关心，还把他一腔真情撇在地上碾压。
卖惨吗？你和我？真是可笑。
周栩无聊地登录手机上的斩鬼师系统APP，查看自己因为伦敦之行而增长的积分，她头脑中多年来形成的保护机制逐渐屏蔽周雩的话。
哥哥很关心自己，她知道的。
可是奇怪。
他永远对周栩没回他消息的时间计算到秒，却看不出眼前人身上隐隐的血气、透顶的疲惫和厌倦。
好像只要周栩这个人还能喘气，并且是在他身边喘气，其他都无所谓。
APP提示系统收到一份新邮件，周栩点进去查看，竟然是博物馆案件的结案报告。伦敦方便整理完毕之后，通过中心审核，提交到了周栩手里。
中心对于任务资料的要求极其严格，参与行动的报告，在每一个在职斩鬼师核对添加电子签名之后，文件才算真正生效，可以入库存档。
附件很多，但是条目清晰，按照行动路线和事件事件排序好，一看就是林北生和楚秘书的风格。
划到最底下，一个不大的视频文件却吸引了周栩的目光。
【专员林北生，处置方式核查证据监控录屏.avi】
处置方式？
处置谁？
蜘蛛人？
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栩已经点开了视频文件。
耳边周雩的声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仰头靠在椅子上睡着，身上有杨陶给他盖上的毛毯。
杨陶常年受周少爷的压迫，还在对着电脑奋笔疾书。
周栩关掉了系统音量，视频拍摄的角度不错，林北生、蜘蛛人和她自己的动线在降速播放之后清晰无比。
他们的动作太快，慢速后视频变得一顿一顿。
周栩看到正专心在画符的自己，看到蜘蛛人因为疼痛和仇恨而颤抖的身躯，看到……一柄自己从不知晓、被蜘蛛人附肢挑起的横刀，刀尖映射吊灯的光芒，直冲自己的后心——
“嘭————”
鲜血四溢。
一声微不可查的细微金属之声。
没有响在视频中，却响在周栩脑海中，她切实的回忆里。
眼前，屏幕中。
斩鬼刀掉落在周栩身后的地面上。
和蜘蛛人失去了中枢主宰的附肢一起。
……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亮了起来。
原来这么远，周栩想着，甚至要跨越时间。
从今天，去往明天。
直到此时，周栩的心情仍不能平复。她在飞机轰轰的声响中恍然发现，原来这是个离别。
明明相遇太短，分开也该干脆利落。
素昧平生，所以日后也不该有什么牵扯。
只是分明生死与共，可惜的确相濡以沫。
这伦敦没有周栩幻想过的一切。
从小听到大的炸鱼和薯条是不是有那么难吃、便利店中卖的板栗是不是真像苏晓芙说的有她半个拳头大、世界驰名的大本钟、福尔摩斯的贝克街、皇宫守卫的熊皮帽……
一切应该有的都没有。
所有的回忆都只和一个人有关。
——林北生。
他们曾经把性命交给对方。
到分开的时候，却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
周栩回到学校后一周，收到了一件国际快递。
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一张以白金汉宫为背景的明信片。
“根据学生证地址邮寄，如造成麻烦还请谅解。身份证、护照、斩鬼师执照、学生证等重要物品位于行李箱内夹层中，请务必确认完好。
另，祝早日康复，生活愉快。”
楚秘书的手写汉字很丑。
丑到周栩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为了写这张明信片才第一次开始学习书写中文。
叹了口气，周栩把层层包裹的箱子打开。
东西放得一板一眼，甚至还空出了不少空间，比她自己揉搓的整洁多了，周栩啧啧称奇。
拉开夹层的拉链，证件被摆好在密封袋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米白色的盒子。
这绝不是周栩的东西。
她一打眼就知道。
最起码的，她肯定没这么高的品位。
打开烫金印字的盒盖，就看到一张小卡片。
“赔偿腕表，希望你喜欢。
另，健康、平安。”
依稀的白檀味道飘散在空气里，周栩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的臆想。
她栩摸了摸右下角的几个字母，墨水字迹因为手指的温度擦出几道印子。
“L-E-N-Z”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