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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残酷的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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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惨白地洒落在大地上，没有和风，没有冷暖，也没有生的气息。
什么都没有。
Ciara双脚带着镣铐，脚踝处被尖锐的铁锁蹂躏地血肉模糊，她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和阳光一样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年轻的女人只是僵直着身体，一步一步跟着这条绞刑的队伍，缓慢地向死亡走去。
她不知道该为自己即将终结的人生摆出一副怎样的心态，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没有明天的未来。
她也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一次次地放弃回家的愿望，放弃解开诅咒的机会，放弃用屠刀了结他性命的决心。
是道德？是自尊？还是别的什么？
Ciara死寂的面部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她紧咬着嘴唇的牙齿已经无法控制力度，鲜血缓缓从她的唇角流下。
她这些天里一直试图甩掉的那个问题此时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在那个狭窄的藏身之处，那人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着她，得意地捏住她脆弱的神经末梢，然后用轻盈的语气重重地砸向她的心脏。
他问道：“你其实爱上我了？”
......
女人似乎再也维持不了那种如死水一样平静的神色，裂痕已经让她硬撑出来的假面完全碎裂，她的眉尾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干裂的双唇被鲜血染得艳红。
深深的恐惧和沉重的苦涩如同烈酒一样从心头灼烧至她的全身，又如烟花般在她的脑海里炸开。
我不知道，她心想。
Ciara抬头看着面前的绳圈，看着死亡被刽子手粗暴地?下来，它从眼前掠过，然后游离出视觉范围，最后与自己脖子处的肌肤相贴。
一直以来逃避的话题，难以承认的答案，和不敢触碰的内心。
直到面临死亡，也只是被她遗憾地称为：
我不知道。
眼眸里盛满着的那些剧烈燃烧着的挣扎，在脚下地板塌陷前的最后一刻，刹那间归于死寂。
她想起自己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朋友，和与他们经历的曾经。
那些她体会过的幸福与快乐本就无法延续至此刻，而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和哀伤，也即将交织着胸腔中无法忽视的不甘和愤怒一齐消亡。
被她所忽视的阿兹特克金币一直在衣兜内躁动着，但似乎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Ciara至今的一生都在被告诫一个成功的人生应该是优秀的，被社会认可的，于他人有用的。于是她儿时为了获得父母的称赞，只能忍痛看着自己喜爱的玩具归于他人；后来为了获得绝对顶尖的优异成绩，也只能满眼羡慕地看着同窗追逐悦己的爱好。
她不爱自己。
到死，她也终究没能为自己而活。
脚下在瞬间悬空，套在脖子上的绳索紧紧扼住女人的喉管。
粗暴地，蛮横地榨取着她鲜活的生命。
强烈的窒息感和难以忍受的剧痛从颈部瞬间蔓延开来。
她的心中忽然多了一种强烈的悸动，不知是因为生物求生的本能，还是临死之前总会产生遗憾的定律在此时应验。
她多希望自己还有余生可度。
用来追寻一份亏欠多年的幸福。
她闭上双眼。
......
......
......
令人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永夜并没有到来。
毫无悬念的事似乎总是被自然法则所排斥，变数也常常挑选意想不到的地方来彰显自己的存在。
Ciara忽然从绞绳上跌落在地，她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而在她的上方，那根要她性命的绳子以一种不可能方式巧合般地断了。
流血的膝盖，充血的双眼，和磨破的掌心都没能让她从死亡的边缘回过神来。
一秒。
两秒。
三...“绳子断了！”“那边！绳子断了！”“犯人要逃跑了！”一个观看绞刑的镇民指着她尖叫道。
旁侧的风钻进耳廓，耀眼的阳光照在她的头顶，温暖的感觉在面颊升腾。
直到被衣兜里温度滚烫得诡异的金币刺痛，她才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可惜全身缺血的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立刻站起来逃跑。
她抬起头，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她看见向她官兵举起枪管。
快跑......
有个声音出现在Ciara混沌的意识中。
快跑啊！
就在她的手无意间隔着衣服布料触碰到那枚金币的刹那，一股力量感注入到了她瘫软的双腿上。
年轻的女人几乎被这股力量着猛地站起，她一头冲向密不透风的人墙，生生地以一种极其鲁莽的方式将其强行劈开一道缺口。
“那个女人！她是个女巫，我看见她用妖术把绳子弄断的！”一个男人扯着不怎么好听的嗓音喊道。
“快抓住她，女巫会害了我们整个镇子的！”另一个胆小的妇人向官兵哭诉着。
那些聒噪的人声，与恰好擦过耳边的子弹的呼啸声一起消失，她飞奔着穿过那些迂回曲折的小街，金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在身后。
Ciara跑得极快，尽管她本身就有着很强的跑步天赋，但是在只绕了几个复杂的转角，就足以甩掉一群训练有素的军队的程度来讲，这种速度简直有点过于离奇。
她被阿兹特克金币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一条性命。
不过她心里很清楚。
自己陷入的是一种更为残酷的惩罚。
她本就没有了生的自由，可现在来看，她没有的，还有死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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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时，女人已经走进了一家偏僻的古董店，阴暗潮湿的气息钻入鼻腔，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沉寂。
在她面前，一只提线木偶静静地坐在橱窗里，瓷制的白皙皮肤在不太充足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惨白。
金色的卷发以好看的弧度卷曲着，披散在它的肩膀上，一双棕色的眼睛清澈透亮。
.......？
搞什么。
Ciara被吓得有些头皮发麻，她下意识想要拿出这个造型诡谲的娃娃，可惜陈旧的橱柜门锈蚀在一起，用一只手根本打不开。
女人的眉心跳了跳，然后露出一个不怎么友善的笑，她摆出一副和这锈门杠上了的样子，又上了一只手，开始试图用蛮力将其击败。
值得高兴的是，她成功了。但不值得高兴的是，那柜子爆发出一声巨响，上面的古董被震得东倒西歪，哗啦啦地响成一片，那个提线木偶从架子上滚落下来，脆弱的瓷制品就这样摔折了它的右臂。
“根据声音判断，那一层的古董损坏程度大概在100英镑左右，我想，你应该赔得起吧？”
一道少女独有的清亮嗓音在黑暗的里间响起，带着一丝愤怒，但更多的却带着一种浓郁的刚睡醒时的慵懒。
“呃，您好？”Ciara实在是没想到这种感觉不到任何人气并且看起来荒废的店铺居然是营业状态，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所有衣兜，窘迫感爬上耳廓。
“打扰我睡觉......让你多赔一点不过分吧？”少女三步并作两步就从里间走了出来，说着一副蛮不讲理的台词，语气却又染上了愉悦的笑意，温和而又俏皮的语气仿佛在推翻先前那句有些许刁蛮的话。
当然对于没钱可赔的Ciara来说是刁蛮的。
她顺着暗淡的光线看向她，棕色的齐肩长发和海蓝色的双眸在这种环境下仍然散发着奕奕的颜色，漂亮的珍珠和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绸缎分别点缀于她的耳垂和发间。
“抱歉，我没有那么多钱。”Ciara又看了一眼那个坏掉的木偶，此时它却已经变了一副样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配色和做工让她简直觉得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少女蹙了蹙眉，右手拖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那你就只能——”，她忽然狡猾地笑了一下，闪身瞬移到Ciara的身后，后者一直存在的戒备心让她瞬间转身去应对，左手在情急之下寻找武器，全然没想起来自己早就没有武器的事实。
少女不知从哪里拔出来的剑不由分说地抵在她的脖子上。
“偿命了。”她笑得灵动可爱，如果忽略此刻手上胁人性命的剑的话。
如果是前一天，Ciara也许还会为此刻的局面感到一丝慌乱和恐惧，但她现在剩下的只有毫无波澜的内心，甚至绰绰有余到能个开玩笑的程度。
“杀了我你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赔偿。”她有些无奈，“你得到的恐怕只有一具崭新的尸体。”
“你们这次装得还挺像......”少女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语调，上下快速打量了一下她，“以为不带武器就能蒙混过关吗，”她嗤笑一声，“绝无可能！我事先告诉你，别想着把我从这里骗出去，我现在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零信任。”
“你在说什么？”Ciara被这一串话和对方激动的情绪搞得一头雾水。
少女简直气得牙根痒痒：“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明明都被我识破了还在那里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那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Ciara想偷偷后退一些距离，好离那锋利的铁刃远一点，可惜这微小的动作还是被少女眼疾手快地捕捉到了，正在气头上的她不但没有让对方如愿，反而将剑刃逼得更紧了。
“不就——”少女卡了一下，气势微不可察地锐减了一小部分，“不就是抓我回去和那个什么Warren家族联姻吗？还有什么好装的......”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她后退一步，用剑指着对方，“我先把话讲清楚，我特别讨厌那个装腔作势的Clarence伯爵，从小就讨厌，他比我大了整整十五岁，还长成那样一副狗见了都啐的鬼样子，你们如果想让我和他结婚，”少女坚决地指了指自己“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经过Ciara刚刚的观察，她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拔剑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气势和表明自己的立场用的，并没有真正的杀意。
她原本是想笑的，觉得对方蠢兮兮地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陌生人一顿输出，对自己的判断自信到完全没有打算要确认一下的意思。
可是当她看到一个看起来只是刚成年的贵族女孩没有任人摆布的消沉意志和娇生惯养的傲气，反而以自己单薄的身躯坚定地反抗强权，追求个人真正的幸福的时候，堵在嗓子里的促狭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审视一般看了看比她年长好几岁的自己。
她自愧不如。
“我不是你父母派来的人。”她的语气中带上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诚恳，“虽然我知道单凭我的只言片语肯定不能让你相信我，可能你也确实曾经被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其他人欺骗过......”Ciara小心地斟酌着词汇。
“而且你看我像是和你们有钱人认识的样子吗？”女人佯装悲痛地向她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和脏得不像样的袖口，又看了看她考究精致的着装。
“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少女坚持道，明显已经从刚才气冲冲的状态平复下来。
Ciara没有说话，她的眼神撇向别处，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事情。
少女清了清嗓子，她放下利剑，脸上的神情是已经相信对方大半了的样子，却还是故意逞出一种谨慎的姿态。
“我说，就算你不是来抓我的，那他们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少女撇撇嘴，见对方不理自己，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清秀的眉宇间带上了担忧。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还不行吗？”少女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败给了谁。
Ciara也终于从那种走神的状态回过神来，她好像并没有听到对方刚刚说的那两句话。
少女的神色有些踌躇，双唇犹豫地开开合合了几次，似乎是在为刚才有些蛮横的举动感到些许窘迫，又或许是在搜寻一些勇气。
“那么你能协助我逃离这里吗？”她在沉默了好一会后忽然问道，“我不会一个人驾驶船只......”
她似乎生怕Ciara会拒绝她的请求，还没等对方回答，便又抢着说道：“不想帮也没关系的！我只是问问......”
Ciara只是温和地看着她，问道：“只是因为联姻的事吗？也许你可以再和你的父母再商量一下。”
少女身上那股未脱的稚气在此刻忽然凝固了，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一种远超同龄人的阴郁和忧愁在她的眉宇间升起。
“没什么好商量的。”她冷冷地说。
“我们家从前很富裕，”少女开始说起自己被逼迫的缘由。“但自从出现一些变故，我父母就不再有多余的钱去救助村子里的穷人，他们原本的帮助只是出于好意，那是一种幸运的人对不幸之人的愧怍。”
少女用手背蹭了蹭下巴，“我当时觉得我父母是全天下最伟大的人，他们博爱，拥有恻隐之心，又无私地奉献。”
“我甚至一度想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她自嘲地笑笑。
“他们一开始会捐出许多钱，那是我们这个家庭力所能及的全部金额。”
谁知那些穷人竟把这份善意当成了理所应当。”
“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尝到了不劳而获地甜头，开始日日去我们家门前乞讨，把自己因没钱所吃的苦全部都怪在我们的头上。”
她悲愤地，银牙咬碎一般去阐述着这些残忍的现实。
“而我的父母，渐渐地，他们在镇民们的拥戴中迷失了自我，他们本就因富裕而存在的虚荣心在赞美声被无限地放大，最终变成了吃人的魔鬼。”
Ciara在一侧静静地听着，她纤长的睫毛正微微颤动了两下。
“他们因为停止捐助被穷人唾骂，造谣，名誉下滑至谷底，我的父母接受不了从天堂摔到地狱的事实，他们为了赢回拥戴，重新变得富裕，居然不惜剥夺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亲生女儿的自由，残忍地把她嫁到那个陌生的家族。”
“在此之前，我一直坚定地认为他们深爱着我。”
“我又何尝不是从天堂摔到地狱呢？”
少女咽了咽唾沫，然后眨眨眼睛，在顺利地忍住一些情绪以后，她强笑着向Ciara看去。
“你愿意帮我吗？”她怯怯地问。
Ciara没有回应。
空气仿佛在此刻静止了，与少女的呼吸一起。
就当她以为对方是在以善意的沉默拒绝她的时候，Ciara轻轻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Eloise· Foster.”少女的眼眸亮亮的，里面闪烁着感激的泪光。
“谢谢你。”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二号在此章登场，
希望你们喜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