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酥葳

7、带饭

　　陆南桥拿着饭盒到程雅家楼下，天才蒙蒙亮，她断定这个时间程雅还没走，如果程雅出来的晚她就打算翘了今天的训练，明天跟老师说肚子疼，反正女生每个月有那么几天肚子疼老师也能理解。

　　但程雅没有让她等太久，只是见到陆南桥的时候她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程雅问。

　　陆南桥递出手里的饭盒，“我做的，你尝尝。”

　　“你？”程雅有点怀疑。

　　“嗯，我第一次做饭，我爸我妈都忙，就给你拿来尝尝吧，那个，饭盒你晚上放学的时候给我就行。”陆南桥嘱咐完，怕程雅不要似的把饭盒放下就飞快的跑了。

　　她一个体特生，跑起来一溜烟就没了影，程雅一句“一起走吧，等快到学校再分开”，还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程雅到体育馆时陆南桥已经开始训练了，她看到程雅坐在最后一排打开了饭盒，淡淡的饭菜香随着空气流动渐渐传来过来，正在训练的体育生们都还饿着肚子，只要一点香味儿，他们就如同饿狼看见了肉骨头，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我草，谁在体育馆吃东西？妈的饿死老子了。”刘通大声咒骂，同时，别的队伍里也有人大声喊别在体育馆放毒。

　　连陆南桥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特么的，是傻子在吃饭！”李源往程雅的放下指了指，刚好程雅在匆匆忙忙收饭盒。

　　“靠！走，踢飞了她饭盒去。”刘通一看是班里的傻子，气焰一下就上来了，“体育馆卫道士”一样怒气冲冲的要去砸了程雅的饭盒。

　　陆南桥扯着刘通衣服，“你有病啊，那是人家的饭盒，你去砸完你赔？再说体育馆又没规定不许吃饭。”

　　“赔什么赔？砸傻子东西还用赔？”刘通一愣。

　　“废话，你这叫损害他人财物，怎么不用赔？大街上撞坏了别人车不赔？打碎了别人东西不赔？”

　　“但她是傻子……”刘通不服气。

　　“你规定傻子的东西不用赔？”陆南桥说了一句又觉得不对，“呸！你规定的程雅是傻子？你是医生？你有证据？别说你，没有医院的证明连警察都不敢说谁是傻子，你再这么一口一个傻子，小心她告你诽谤，过了十六岁就该负法律责任了。”

　　“陆南桥，我发现你最近总是替傻子说话。”

　　刘通是个傻大个儿，没想明白什么，李源却满脸狐疑的看向陆南桥。

　　“废话，我爸是警察，我当然也是……正义化身。”

　　最后那四个字说完，陆南桥从天灵盖尴尬到了脚底板。

　　“你？正义？有本事你考试别打小抄啊。”李源显然没被唬住。

　　好在，程雅已经收拾完饭盒，背着书包出了体育馆。

　　“好好训练！”那边，体育老师一声吼，这边的几个学生谁也不敢说话了。

　　整整一天，陆南桥没有找到与程雅说话的机会，程雅也像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甚至连偶尔的回头都少了。陆南桥跟同学聊天，传纸条，偶尔碰见自己喜欢的课也会认真听，比如美术课。

　　但今天的美术课陆南桥没有画老师教的那只小鹿，而是拿了一根铅笔静静地描绘一个穿着松松垮快校服的背影，阳光从左侧方打过来，给她镀了一层金边。

　　“这谁啊？”李源凑过来问。

　　“不知道。”陆南桥不耐烦的回答，“随便画的。”

　　李源在班里找了一圈，但全班有一大半人都穿着校服，看着像这个也像那个，“不会是向斯晨吧？你也喜欢他？”

　　“屁，他还没我高呢。”

　　“也是。”李源继续找，“那是李毅？”

　　“我随便画点什么而已，等下堂课我也画个你。”

　　李源高兴了，“那当然好，记得把我画帅一点，最好是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

　　陆南桥冷哼一声，对于画李源什么的，没有半点兴趣。

　　晚自习，一向安静的程雅下课时居然拿了一块小手帕沾湿了水，默默地抱着饭盒仔仔细细的擦了最后一遍。放学后程雅再次小心翼翼的拿起饭盒，背着书包，回头，发现陆南桥还在。

　　她指了指楼下，告诉陆南桥下去再说。

　　“程雅，把你自己那弄干净点行不行？每次收拾你座位都那么脏，臭烘烘的。”还没走的值日生米婷见班级已经没几个人了，大声指责程雅。

　　可事实上程雅的座位上什么都没有，只是跟别的同学一样堆了很多书。

　　程雅攥了攥拳，对米婷怒目而视，然后又想起手里拿着别人的饭盒，不得不松手。

　　“哎哟，你们看傻子会生气哎，傻子还会生气！你还会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会吗？”米婷露出了逗猫逗狗一样的神情。

　　几个值日生哄堂大笑。

　　“有没有完？”陆南桥怒吼，“值日生不扫地，要你干什么？”

　　米婷被暗恋对象吼了一句，立刻眼中带泪，开始抽噎起来。陆南桥不耐烦她，对程雅使个眼色先走了。

　　路灯下，陆南桥在原地只等了十几秒，程雅就业下楼了。

　　“你先走，她们可能还上看着。”程雅低着头，声音清冷的对陆南桥说，“被她们看到，明天全班都该孤立你了。”

　　陆南桥怕被孤立吗？

　　她怕，就算再怎么大咧咧的，她也只是一个学生罢了，她也会怕被别的同学联合起来明里暗里嘲笑、戏弄。

　　可是现在与上个月刚注意到程雅的时候比，似乎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为了程雅而被米婷、刘通那种货色孤立，难道不值得吗？

　　“我怕他们？”陆南桥挺了挺胸，虽然，几乎没有，“他们那种人，欺软怕硬，你不给他们好脸，他们自然就害怕了。走，我今天就要跟你一起走。”

　　但程雅还是走在距离陆南桥三四步远的地方，也没有立刻把饭盒给她。

　　“谢谢你。”

　　“嗯？”陆南桥没反应过来。

　　“你做饭，很好吃。”程雅低着头，十月的晚上有些微凉。

　　“嗨，都是小事。”陆南桥有点不好意思，葱姜还在砧板上呢，这菜能有多好吃。

　　“是真的，”似乎看出了陆南桥的不赞同，程雅强调，“我妈妈做饭也不喜欢放姜，葱也放的很少。”

　　“是这样啊。”

　　陆南桥觉得程雅没必要拿她妈妈说谎，那么就应该是真的了。

　　“我寒假挣了钱还你。”程雅说。

　　“你不用急，我又不急着用钱，现在还是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再说，等你大学毕业……”说到这儿，陆南桥忽然停住，因为她想起程雅在她妈妈的墓前说过，可能无法上大学了，“其实上大学的事你不用操心，大学都能贷款，你又这么能干，打工加上奖学金肯定够的。我爸他们单位资助的贫困户的孩子都是这么念的大学。”

　　“真的吗？”程雅的眼中燃起小小的火苗，像是一只灵动的小鹿回眸看过来。

　　到了校门口，二人转过弯，程雅疾走两步拉近了与陆南桥的距离。

　　“真的，而且大学还有奖学金，越好的大学奖学金越高。”陆南桥说，“所以你得好好学习了。”

　　程雅低着头没有说话。

　　“要不，周末我给你补课吧，虽然我学习也不怎么好，但是两个人一起学总比一个人强。”陆南桥想着，她学习不好是偏科，她地理和数学还挺好的，程雅就不一样了，她每一科分数都挺低的。

　　至少能在地理和数学上帮她。

　　但程雅却只是摇头，“让我爸知道了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自己努力吧。”

　　略有些尴尬的沉默，因为陆南桥也有点怕程明亮，就算她比一般女生高了一点，也练了几天体育，但毕竟只是个女学生而已，“行吧，明天我还给你带饭。”

　　“明天？”

　　“嗯，明天再试试做别的菜。”

　　“可是我看你……”

　　陆南桥是在食堂吃的。

　　“没事没事，我也吃了，但是训练完太饿了，就又去食堂吃了点。”陆南桥说着，也不知哪来了一阵别别扭扭的感觉，就觉得跟程雅并排也不是，往前一点也不是，往后一点也不是，慢慢地这别扭蔓延到全身，硬是胳膊腿都不知道放哪才好，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顺拐了，“那个，我先走了，我妈今天在等我。”

　　说完也不管程雅的反应，拿了饭盒就一路往家跑去。

　　周二，陆南桥做了鸡蛋炒菠菜，周三决定挑战一下，做了肉炒辣椒。

　　可是这一天据说有校领导检查，老师特意嘱咐过不能迟到，陆南桥想了想就把饭盒放在程雅家单元门外破旧沙发的大洞里，那里面整个是空心的，倒也放得下。

　　不知道程雅能不能发现。

　　直到早自习时，陆南桥看到程雅脚边的饭盒，才放下心来，果然，她跟程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周四她开始觉得总是吃米饭也不好，于是干脆买了两个包子给程雅，周五又是西红柿炒鸡蛋。

　　但程雅再也没有在体育馆吃过早饭了，事实上陆南桥每次做的饭量都足够程雅吃两顿，她也见过程雅中午拿出饭盒继续吃。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才短短一周程雅的脸色就好看了一些，更加莹润凝白了，要是能再胖点，会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