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野》干戈未止

146、番外

　　时岁如常流。

　　顾澄野自黄诠一案大获全胜后，名声鹊起。案子一从四面八方飞来，忙得人脚不沾地。

　　咖啡店里，她难得能抓到喘息的时间，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人用平板看很早但非常经典的宫斗剧。

　　旁边传来很清脆的高跟鞋声，还伴随着几个女生聊天时的嬉笑。

　　顾澄野闻声抬头。

　　“罗律师。”

　　“澄野！”

　　两人异口同声。引起店里其他闲聊的人的注意。但他们的视线没放在她们两人身上太久，就又回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罗渊渊旁边还站着两个朋友。她让她们先去位置上坐，自己则顺势坐在了顾澄野的对面。

　　她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罗渊渊算是于顾澄野有很大的恩情。当时在君和的时候就是她一直在领导着顾澄野成长。哪怕顾澄野现在不在君和了，也非常想念她。

　　“你最近在圈子里名气大着呢。连带着我的待遇都好了些。老板之前听到你打黄诠案的时候，还后悔当时怎么那么轻易就把你放跑了。高低得把你的待遇在往上提个两三成呢。”罗渊渊打趣地说。

　　顾澄野浅笑:“用金钱留我是留不住的，我不缺这些。只是君和的环境不适合我而已。”

　　她过去就和罗渊渊说过这件事了，在她准备离开君和的时候。

　　罗渊渊打量了一下四周，让她有点不明所以。

　　她压低了声音问顾澄野:“听说你好像交了个男朋友，挺了不起的。上次听君和里的人说你傍上大款了。怎么回事啊？”

　　原来是为了这个。顾澄野属实是有点哭笑不得。

　　她从来没有特意在外界提起过余争，有些时候甚至是故意避开有关他的话题。但是盛启的人心里都门清，估摸着是从他们里面传出去的。

　　“谈了。很久之前就一直在谈了，了不起是挺了不起的。”她说。

　　像余争这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的天才来说，用了不起来形容他实在是有点太寡淡了。

　　女人对于八卦的好奇心是相当旺盛的。罗渊渊当即双眼放光。

　　“你小子行啊！说，到底是谁。”

　　顾澄野被她逼问着，犹豫半天才说：“余争。”

　　“我去，顾律师。你可以啊！前几天看采访，人家余总都没有正面回答情感问题，外界都在猜。没想到被你拿下了。”

　　顾澄野干笑两声：“是我不让他说的。”

　　“换我，我早就到处炫耀了。”罗渊渊不太理解。

　　顾澄野这人怕麻烦，余争和她现在都处于事业上升期，风口浪尖的时候，余争对那些言论不所谓，但是她做不到。

　　就像刚才罗渊渊问她的那般，哪怕藏的严实，也会有人说她“傍大款”。

　　这个社会在压榨她们女性的生存空间。无论成绩再如何完美，再如何优异。只需要几句风月言论就可以抹消她们的功绩，过去的林徽因不就是如此。

　　她好强，自尊心重，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顾虑比较多就是了......”顾澄野啜了一小口咖啡。

　　“余总......啊不，你男朋友，就没什么怨言吗？”

　　顾澄野摇头：“他知道我的顾虑，也理解我。”这是余争的一大优点，他对她总是包容的，也支持她去做很多事情。

　　罗渊渊托着下巴，说：“其实，你的顾虑心太重了。谈恋爱是要双向考虑的，我看你男朋友很想官宣来着。你太好强了，也总担心那些流言风语，但是这是拦不住的，那还不如大方一点承认，给对方点安全感。而且，我们小顾律师是胜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全能律师，分明是他攀高枝了！”

　　两人相视着，咯咯乱笑。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顾澄野脸已经有点红了。

　　罗渊渊马上一脸正色：“我可是说认真的。诶，你好好考虑一下。话说，你有考虑过结婚吗？”

　　话题突然一转，这个词甩出来，让顾澄野一愣。

　　“没想过，感觉还太早了。”

　　“不早。人家三十多岁没结婚是因为没遇着合适的，工作也才有起色。你现在可谓是爱情事业双丰收，现在当然可以开始筹划着结婚了。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来玩笑地喊男朋友女朋友吧，跟高中生过家家一样。给他个名分，让情感安稳下来，给他安全感，信姐的话。”

　　顾澄野乐呵地笑，但也把她的话默默听进去了。

　　罗渊渊所言确实毒辣。她和余争之间，确实是他余争一直在迁就她，依顺她，自己却没有给他点安全感。

　　她脑子里飞速地转着，突然灵光闪过。

　　“谢谢罗姐的建议，时间不早啦，我就先回去了。”顾澄野收拾自己的东西，和罗渊渊告别。

　　罗渊渊两个朋友还在别桌等她，本来也不打算和顾澄野久聊，于是也站起身来，和顾澄野道别。

　　她目送顾澄野离去的背影，桌上顾澄野坐的位置，咖啡杯底还有一点残存的褐色。

　　余争今天有会，但很快就结束了。

　　顾澄野回顶层公寓的时候余争已经在客厅坐着了，但依旧在工作，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放着杯清茶。

　　听到开门声音，他第一时间抬头，然后笑着对玄关换鞋的顾澄野说：“欢迎回家。今天发生什么了吗，你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她把包挂在柜子里，连拖鞋都懒得穿，赤着脚向他跑去。

　　余争很自然地展开怀抱让她拥进来。

　　“开心，但是不能跟你说为什么开心。”顾澄野一脸神秘莫测地笑。

　　余争故作有点委屈地模样，问：“我们顾大律师有连我都不能知道的小秘密了。”

　　“当然，要让你知道了，那就没有意思了。”顾澄野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靠，像挂树的考拉。

　　她瞄了一眼余争电脑上的文件，被吸引了目光。

　　“弗里敦号邮轮航行计划，听上去好有意思。你要参加吗？”她问。

　　“邮轮是我手下的，我为什么不参加？”余争捏捏顾澄野的脸。

　　顾澄野抽抽嘴角，前有私人飞机后有邮轮，你们大集团别太荒谬。

　　“什么时候开始？”

　　“二十天之后，邮轮会从滨海新区海港启程，沿线从F省到首都大港单线试航。恒安的董事会邀请了各地很多企业家参与，也算是为了稳固后续的发展。”

　　“你们董事会倒是下血本了。”顾澄野嗔笑。

　　“错了，邮轮是我的私产，董事会找我借的。”余争纠正了她的错误。

　　好吧，荒谬的只有余争一个人。

　　她抿了抿唇，脑子里还在想她的计划，幽幽地问:“余总最近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是指什么？”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想过收收心。”

　　余争一挑眉，像是悟到了什么一样。他笑着:“收着心呢，还得看顾律师要不要。”

　　“你的话我当然是全盘接受。”

　　轮船出行那天，滨海下了点小雨，细细绵绵，但没有坏了旅客的兴致。

　　红毯铺的隆重，颜色严厉。

　　各色的伞在雨下绽放。

　　余争他们很晚才到，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差不多登船了。

　　余争从副驾驶下来的那一刻，摄像机的闪光灯便闪个不停，周围的媒体似乎都在等他这个重磅嘉宾。

　　灯闪的他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长柄的黑伞被他撑起，遮挡住让人厌烦的光线，只留伞面名牌的logo对着镜头。

　　他伸手拉开后车门，顾澄野伸了条腿出来，黑长裤宽松，垂下的布料在滨海微风中摇曳。

　　她从车里探出身体的那一刻，是周围照相机最激烈的时刻，“咔咔”的快门声成了另类的掌声。

　　余争很自然地把没撑伞的那只手臂伸出去，让她扶着下车。

　　两人今天皆是裁剪合力得当的西装，顾澄野临走前烫了头发，波浪般的长发散在肩侧，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整个人明媚大方，非常自信。

　　这可以算是余争第一次公开和她有如此亲密的举动，不只是媒体惊讶，连余争本人都有点飘飘然。

　　两人迈上红毯，闪光灯照亮了两人前进的路。

　　余争时不时往顾澄野那儿瞄两眼，他以为她会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事实上顾澄野的心情很不错，还主动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笑得灿烂。

　　媒体想要追问关于两人的感情问题，但被红毯两边的保安奋力拦下。

　　弗里敦号的规模相当大，各处装饰都豪华。

　　搭乘电梯舱直达弗里敦号的碧海大厅，大部分游客都聚集在这里，端着香槟杯在四处畅聊，从商业发展聊到旅游航线。最中间还有知名古典乐团演奏。

　　邮轮经理看到余争出现就迎了上来：“宾客都到齐了，还有半个小时启航。”

　　余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很多人看到余争，上前搭讪。余争聊了几句，顾澄野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听，无非就是聊什么合作，或者是什么商业吹捧的话，听的她兴致缺缺，差点打了个哈欠。

　　余争注意到她的反应，于是暂停了这无趣的对话。

　　“我还有事，先失陪了。”他说，语气温柔，让人无法拒绝。

　　说完，也不顾他人的唏嘘惋惜，带着顾澄野离开。

　　两人穿过碧海大厅的侧廊，绕着旋转楼梯上去。

　　“你们聊完了吗？你就这么走了？”顾澄野问。

　　“不聊了，太无聊了，不如陪你玩。”他说。

　　顾澄野笑出声来，说：“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余争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儿，他带着顾澄野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想走就走了。

　　“去甲板吧，我想吹风。”顾澄野给他挑了目的地。

　　现在雨还没停，丝丝点点的。但余争没有拒绝，带着顾澄野朝甲板方向走。

　　大多数人都在碧海大厅，甲板反而只有零星两三人。

　　他们也只是坐在甲板旁的水吧，那儿挡雨，也清静。

　　海风吹拂着甲板，撩起她的长发。

　　一声悠长的鸣笛声盘旋，意味着启航的时间。

　　起伏而不知疲惫的海浪被偌大的船身分成两道，向后翻涌。

　　浪声与鸣笛声叫嚣着，侵占着人的感官。

　　这是宏大的时刻。

　　大陆缓缓后退，细白的沙滩慢慢变成小小的一条线，再到看不见。

　　海面盘旋的自由的鸥鸟四散逃窜，或跃上甲板。在细雨中跌跌撞撞低飞向可避雨的地方。

　　到处是自由的味道。

　　顾澄野握住余争的手腕，手心的温度通过肌肤相交换。

　　她拉着余争向甲板的尽头跑去，闯入温柔的雨幕中。

　　两人欢乐到有些荒诞的举动吓到了甲板的鸥鸟，它们振着翅膀围绕他们盘旋飞翔，久久没有落下。

　　他们跑到金属围栏旁，海风肆无忌惮将两人裹挟。

　　“太舒服了！”顾澄野感慨。

　　这是逃脱钢铁森林后片刻的乌托邦，她得以用力地喘息，去感受这世界真正自由的空气。

　　余争站在她身后，伸手将她环抱在怀里。

　　像泰坦尼克号那般，顾澄野却没有展开双臂。

　　她将手抚上余争的手指，顺着指缝和他相扣。

　　余争放松了身心，闭上眼感受海风和顾澄野发间淡淡的香味。

　　和她相握的手指突然一股怪异的感觉，冰凉。余争睁开眼，垂眸向下看。

　　顾澄野捏着他的中指，小心且认真地将一枚戒指套进他手指里。

　　雕刻精细有弧度的菱形边框围着一颗透亮的红尖晶石，连边框上都罗列着一颗一颗小巧的白钻。

　　余争被顾澄野突然的举动吓到失语。

　　“你......你在干嘛？”他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顾澄野很自然地说：“没有看出来吗？我在求婚。”

　　“我顾澄野，在向余争求婚。”

　　她虽然努力装作很冷静地样子，但是声线和手的颤抖说明她很紧张。

　　“我爱你很久了，久到不知道是过去到底是在哪一次回眸哪一次对视之下爱上的你。但我记得，从那一次之后，我对你的每一次注视，都在爱你，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人是贪心的，我不满足只现在我们的关系，想要和你更近一步，想做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妻子。请你原谅我的贪心，像过去满足我所有要求那般，说你想娶我。”

　　戒指在他中指恰当的位置闪烁着光。

　　顾澄野神情严肃认真，那双漂亮的眼里包含深情。

　　余争没说话，俯身含住了她的唇用力亲吻。

　　顾澄野踮起脚尖附和他的动作。

　　旁边时不时有两声鸥鸟的鸣叫，但两人都充耳不闻。

　　直到顾澄野感觉大脑缺氧，有些难受地闷哼了两声，余争才松开她。

　　余争的呼吸也有些乱了。

　　顾澄野艰难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抬头想再和他对视。

　　“余争......”

　　“顾澄野，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永远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他问。

　　“我随时都愿意。”

　　下一秒她被余争抱起，身体腾空。

　　顾澄野一声惊呼，双臂揽紧余争。

　　“你现在快乐吗？”她问。

　　得到的是非常肯定的回答。

　　“我很快乐，天底下应该没有人会比我更快乐。”

　　他脸上挂着的笑，和平常那温柔的笑不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欢愉的笑。

　　“为什么开心？”顾澄野明知故问，为了逗他。她太喜欢看余争这幅表情了。

　　余争几乎是喊出来的:“因为我一辈子爱我爱的人，我的爱人也一辈子爱我。”

　　两人相拥着，笑到身体都颤抖。

　　聪明的海鸥从水吧那儿骗来了一点吃食，飞的更加欢快。

　　雨小了很多，近乎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