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丫头的江湖》不辩书生

5、三个男人一台戏

　　“那个杀猪丫头。”

　　两个娇娇俏俏面如白玉的女子笑在一处。

　　班环白了她们一眼，继续扎她的马步。

　　“杀猪丫头，没听见吗？”其中那个高个女子不满的道，“这就是你对待师姐的态度？”

　　班环轻蔑的瞥了她们一眼：

　　“你们把我当师妹，我才把你们当师姐，现在你们只管我叫杀猪丫头，杀猪丫头爱理你们就理，不爱理我还懒得看你们一眼呢。”

　　“你——”矮个子生气的拔高了声调，“师姐，教训教训她！”

　　那高个女子便大踏步朝班环走来，一巴掌扇来，却在班环脸边被生生止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班环死死捏着她细白的腕子，不管她的娇声惨叫，冷冷道：

　　“你动作比猪甩头还慢，力道比牛顶角还小，在玉鼎门学艺这些年，你们都学到了什么？娇滴滴的在师兄弟眼前走来走去，就学到了勾引男人吗？”

　　“你放手！我是知府女儿，你敢动我？”高个女子愈发挣扎起来。

　　“环师妹。”平素温和的声音现在听起来严厉了不少。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二师兄蓝康宁皱着眉头站在院门口。

　　蓝康宁便是小年夜班环见到的两个玉鼎门弟子之一。小年夜后，带着闯破天画像的海捕公文便广发天下，傅峻刻意在知府面前提起了班环的功劳，不过傅峻没有提及玉鼎门有可能与闯破天的勾连，只说班环立志行侠仗义，十分想投入玉鼎门下，知府高兴，就从中说和，玉鼎门掌门无法拂了知府的面子，就破格将班环收入门下。

　　班环起初也是不解，得知玉鼎门有可能与闯破天勾连后，她对玉鼎门的兴趣就瞬间消失无踪，但经过傅峻的一番解释，她也心甘情愿的进入了玉鼎门。

　　傅峻想让她潜入玉鼎门，暗中调查玉鼎门与闯破天的勾连，傅峻在明，班环在暗，若是证据确凿绊倒玉鼎门，这绝对会成为轰动整个齐州城和整个江湖的大案，对于两人都有帮助。

　　进入玉鼎门如今已有八日了，今日便是年关。

　　蓝康宁温声把两个女弟子劝走，再面对班环时，皱着的眉头松开，他无奈叹了口气：

　　“环师妹这倔脾气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班环皱了皱鼻子，嘟囔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知道为何，她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这个鲜有疾言厉色的蓝师兄，她却总是底气不足。

　　蓝康宁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梁师妹是知府二千金，成师妹是学道大人家的四千金，我知道环师妹不畏强权，但听说你家表弟来年要参加省试，环师妹你不怕拖累弟弟的考试吗？”

　　班环烦躁的揪起腰间的丝绦：

　　“那我以后躲着她们走。”

　　齐州城地富民丰，三大派也是家大业大，势力盘根错节，不少豪强子弟也被送进来学艺，这本可以理解，但豪强家的女子也进来——这是找金龟婿吗？

　　对啊！她们就是来找金龟婿的嘛——想到这里，班环眼睛一亮，随即又发出鄙视的哼声——都是门当户对的集中地。这些官家富户的真是好算盘啊。

　　“蓝师兄家有什么背景呢？”

　　血气上涌，班环针锋相对的问道。

　　“我？我本是光寿县的一个农家子弟。”蓝康宁笑着轻轻一戳班环的额头，“真是哪方面都要争个输赢啊——今日年关，家在本地的师兄弟们都回家过年了，你还不走吗？”

　　“哦，我还想——”

　　“练功不急在一时，日子还要好好过嘛。听闻你家表弟是富户出身，第一次在外过节，应该要给他好好张罗一下吧？——走吧，我送你。”

　　“蓝师兄怎么过年？”

　　“与大师兄陪着师父师娘吃年夜饭，然后回房睡觉。”

　　两人走出玉鼎门气势雄伟的大门，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缓缓向班环的住地走去。

　　班环想起了大师兄，就是那个和闯破天见面的人。

　　脑海中刚想起他，就听见身边的蓝康宁笑着唤道“大师兄”，班环猛地醒神，有些手忙脚乱的与蓝康宁一起见礼。

　　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高鼻细眼，削薄的嘴唇，五官虽精致，可组合在他脸上总透出一股冰冷——这就是那晚与闯破天说话的人，也是闯破天与玉鼎门有勾连的人证——班环胡乱的想着，竟开始琢磨起有没有策反这位大师兄出来指证的可能。

　　面前的玉鼎门大弟子名唤晏陵，年纪竟是比蓝康宁还要小三岁，但据说武功在齐州三大派里可排进前五。

　　晏陵对两人只是淡漠的一点头，目光在班环脸上一扫，班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烦躁。但晏陵很快提着剑一声不响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大师兄的性子可真冷。”班环皱皱鼻子，继续与蓝康宁并肩前行。

　　“大师兄从前也不这样的，他虽个性冷傲，但并不似如今这样拒人千里。”

　　“那是发生了什么？”班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但思绪慢了一步，所以找补道，“当然，蓝师兄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蓝康宁失笑，“大师兄本也算齐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与紫电堂的三小姐两情相悦，两派师长似乎也是乐见其成，不过后来不知怎的，紫电堂那边变了卦，再往后大师兄的性子也变了。”

　　班环还要再问，但两人已经回了如今班环的住处。

　　齐州城商业繁荣寸土寸金，班环本还想继续长租客栈，但是傅峻把自家院子提供出来，又美其名曰“方便商讨”，租金定的又极为便宜，所以如今班环刘睿明和傅峻住在一处。

　　推开院门，看到刘睿明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头发蓬乱面目黢黑。

　　“钟双，你又搞什么呢？”班环皱眉。

　　“姐姐！”刘睿明扁着嘴扑上来，班环立刻身子一缩从他臂膀下面躲过去。

　　“刘公子不是读书人嘛，怎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两人身后响起懒洋洋的声音，原来傅峻也下值回来了。公服穿在身上，今日倒显得灰扑扑的。

　　刘睿明扁着嘴对傅峻哼一声“我这叫‘随心颠倒任纵横’”，转头就委屈巴巴的把黑不溜秋的一双手伸到班环面前：

　　“姐姐，我现在真的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了。”

　　班环在那双本来白净现在黢黑的爪子上一拍：

　　“又干什么了？”

　　“你忙，我本来想给你做顿年夜饭……”

　　“君子不是远庖厨的么？”傅峻绕到他们身边，与蓝康宁见礼后，瞅着刘睿明又是玩笑。

　　“那是腐儒，君子该应天顺地随时随势而动。”刘睿明喷完，勉强与蓝康宁见礼，心里却愈发腻烦蓝康宁——这几天这个蓝师兄跑的也太勤了些。

　　“好了，天冷，别站在院子里说话，傅大哥，你看看厨房还能救回多少，只要没炸完就行。对了，把公服脱下来，我先帮你洗了。”

　　“既如此，环师妹，我先告辞了。”

　　“蓝师兄，与师父吃完年夜饭如果没别的事，要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守岁吧。”班环一巴掌把刘睿明拍回屋，回头问道。

　　蓝康宁一愣，目光在傅峻和刘睿明身上扫过一圈，然后笑了：

　　“好。”

　　三人回到屋里，班环解释了她的打算，一来蓝康宁在玉鼎门里是八面玲珑四方欢迎的角色，与他多交游可以获取更多信息，二来蓝康宁这几天的确对班环多有照顾，班环也不忍心看蓝康宁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度过年关。

　　“他不是这些年都这样过么？都习惯了吧，姐姐多这个事干什么……”刘睿明低着头嘟嘟囔囔，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惯其他男人围着班环转，一个傅峻就够他讨厌的了。

　　“咱们都是一个人过年，凑一起还热闹一些。傅大哥家里也没有父母高堂，多个人不也添些人气么？”班环坐在木盆边，边搓洗衣服边解释。

　　傅峻从厨房里探出头：

　　“况且，蓝康宁上门肯定不会空着手，今夜的花销还能省一份呢。”

　　说到这里，刘睿明又红了脸，头更低，嗫嚅起来：

　　“我一定会尽快挣钱的……”

　　“你好好读书，开春省试过了就行。”班环起身在衣襟上随手擦了手上的水——在家里她万分珍惜那套造价不菲的弟子服，断不会穿着那个干活——走到刘睿明面前揉了他的头顶，“不用着急，等到姐姐和傅大哥帮你把钱追回来，到时候就是你养着姐姐了。”

　　刘睿明过意不去，去帮着傅峻收拾厨房，三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班环大致说了了解到的玉鼎门信息，定了下一步方向，然后班环晾上傅峻的公服，提着菜篮出了门。

　　进入玉鼎门她便不方便再去肉铺做活，拜入玉鼎门的孝敬要五两银子，已经耗去了她全部积蓄，但一半还是傅峻先行垫付的，如今她只能在玉鼎门名下产业的药行中做了学徒活计，每月可以挣约百钱。玉鼎门在齐州家大业大，名下开了多家药行，下等弟子练功习艺之余，都要去药行帮工，只不过女弟子里，班环是第一个罢了。

　　回到家里，班环在厨房忙碌，傅峻闲来无事，站到门口看着班环忙里忙外，忽然就觉得满心欢喜。

　　“傅大哥，你看什么呢？”

　　“没有，就是忽然觉得——环儿你的出现，真给这个院子带来了点……家的感觉……”

　　傅峻的父亲也是捕快，说是因公殉职，母亲很快也病死了，想到这些年都是傅峻一个人过，再想想自己，家里有父母，还有兄弟，虽说日子平淡，但也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傅大哥，你若是把环儿当家人，那我们以后都是你的家人，”班环盖上锅盖，在衣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认真的说，“我和钟双就是你的弟弟妹妹。”

　　傅峻目含深意，笑得更加温柔：

　　“若是我想把环儿当家人，却不想当妹妹呢？”

　　班环轻轻“啊”了一声，心念电转，脸一红，有些结巴：

　　“你……你这是啥意思？”

　　“姐姐！”

　　傅峻刚想说话，刘睿明就在外面喊：

　　“蓝师兄过来了！”

　　原来三大派掌门与齐州城的各行“行首”受邀去了知府举办的除夕宴，玉鼎门掌门只带了大弟子晏陵，蓝康宁左右无事便先来了。

　　蓝康宁带了椒柏酒，刘睿明写了桃符，傅峻则去换了门神、贴上钟馗像，最后钉上桃符，三个男人各自忙完，班环那边也把美食上桌，四个人笑笑闹闹，班环第一个离家后的年节并没有感受到太多不同。

　　“对了，环师妹，今年上元灯节的瑶光仙子大概要麻烦你了。”

　　班环眨眨眼，还没完全理解蓝康宁的话，但傅峻已经一口酒呛住，咳起来了。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班环看看刘睿明，对方眼中也一片迷茫。

　　傅峻擦擦嘴，先不可思议的看了蓝康宁一眼，才解释道：

　　“这是齐州城里的风俗，每年上元灯会，都会有人扮作瑶光仙子‘下凡’，点亮五色楼上最大的灯球，寓意光明永照风调雨顺。每年瑶光仙子选人不同，不过因为从天而降难度比较大，所以历来都是由三大派中的女弟子担任。”

　　“听起来像是很风光的活计，这断然轮不到我吧？”班环不可置信的嗤笑一声，“我可是个杀猪丫头，在玉鼎门里都传遍了。”

　　“咱们玉鼎门有七位女弟子，符合年纪的加上环师妹你也只有四位，这事本来是三大派轮流应承，今年正好到我们玉鼎门，但最合适的碧师妹和景师妹都推荐环师妹你，所以师父也就答应了。”

　　班环转念一想已经明白了：

　　“她们大概是想让我到时在全城人面前出丑吧？”班环冷笑，“怕她们不成？两个只知道钓男人的无脑蠢货而已。”

　　“就是，怕他们不成，姐姐要身手有身手，要美貌有美貌，上元灯节哎，一定是灯海连绵光耀四方的景象，到时候姐姐来个天仙下凡，看不像个平地惊雷，让那些凡夫俗子舌桥不下！”

　　“就你读过书，会奉承人，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班环凶了刘睿明一句，摸摸自己的脸，叹气道，“她们使绊子我倒不怕，就是我这条件硬扮什么仙子，真的会让人笑话……”

　　傅峻失笑：

　　“环儿对自己的容貌为什么一直这么没自信？”

　　蓝康宁也奇怪的歪头：

　　“难道从前无人告诉过环师妹，环师妹……姿容绝佳么？”

　　“啊？”班环再度摸了摸脸，“从前也就邻里说过几句我长的不难看而已。”

　　“明日我带环师妹去紫电堂拜访前任瑶光仙子，有她指点，环师妹绝对没有问题。”蓝康宁笑道。

　　“前任瑶光仙子？”傅峻一拍脑门，“对，去年是紫电堂的三小姐，叫明霜寒的那位。”

　　班环心里大叫——岂不是大师兄从前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