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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卅一回 故人有约 ...

  •   “你家主人是谁?”张三娘抢先问道,似是轻佻又似不屑,“凭什么要我们夫人去见他?”

      闻言,那青年微露讶色,下意识地瞥了夜光一眼,轻咳一声,又道:“故人相邀,还请殿下移步。”

      “回答她的问题。”夜光的手仍未离开腰侧,视线往张三娘那边一指,又扎在了那些人脸上。

      “殿下果然不会轻易跟我们走。”那青年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玦举在夜光眼前,夜光脸色乍变,那青年暗自松了口气,肃容道,“殿下可愿随小人移步与故人一叙?”

      虽然不知道那半块玉玦是什么物什,不过显然对夜光影响甚大。张三娘神色复杂地望了夜光一眼,果然,夜光放下了握着苍漪的手,点头答应了。

      那青年等人引着夜光与张三娘往回走,径直进了五味居。那青年与掌柜耳语几句,掌柜立即亲自领着人往后面去。

      五味居是上京最大最有名的酒楼,它出名不仅在于它的酒菜,还在于后面这些为贵客们备下单独的小院,只需派下护卫把守,便可以不受外人打扰,方便一些不好与人知的会晤。

      夜光她们就被带进了这样一个小院。院中几丛修竹,假山小池,很是清幽。凭夜光的眼力,却也看出那竹林、假山间的不起眼处,埋伏着好手,若是不识厉害的人闯进来,只怕捡不得好果子吃。

      那青年径直走到院中唯一的雅室门前,停住脚步对夜光道了声“稍等”,抱拳向内禀道:“公子,小姐到了。”

      门应声而开,夜光见到开门之人,眉尖蓦地一跳,“是你?!”

      ——————————————————————————————————————————

      天气晴好,让人无意待在屋内。

      将军府花园中,一片苍翠,疏朗如野。碧衣在石榴树下铺了一块一丈方圆的薄毯,又摆了些瓜果点心。燕游抱着一个红色的小皮球,在毯子上跌跌撞撞地跑,口水在下巴上划出一道清亮的痕迹,口中呀呀叫着,时不时跑回暮歌身边,让她喂一块酥软的点心。暮歌用帕子为他拭去下巴上的流涎,看着燕游天真活泼的样子,唇边溢出些许柔和的笑意。

      祥和总是不能长久。碧衣突然轻轻扯了扯暮歌的衣袖,低声道:“夫人,大夫人来了。”

      暮歌抬起头,见大夫人带着蓉絮等几个侍女,提着食盒往花园中心的凉亭行去。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明明暮歌等人如此显眼,大夫人的眼睛却始终没往这边瞥,只顾扭着头与蓉絮说话。蓉絮的视线倒是禁不住地往暮歌这边飘,却也无甚表示。

      “碧衣,不必多事。”暮歌收回视线,用手理理燕游汗津津的额发,“碧衣,把琴给我。”

      “是。”碧衣解开琴袋,将琴小心取出,递给暮歌。

      燕游显然对皮球的兴趣,比对乌黑的琴的兴趣要大,兀自又抱着球,在毯子上跑开了。暮歌将琴置于膝上,试了试音,便起手专心抚起琴来。

      大夫人的确看见了暮歌等人,却也实在无意去做作寒暄。在娘家待了数月,直到腊月才被燕辰接回府中。她岂不明白,这场战争,她已然输了,很早就输了。

      从她背负着皇命与父命嫁入燕府的那一刻起就输了。从新婚一夜后,燕辰再不留宿东院时就输了。从燕辰亲口对她说,她不可入西院时就输了。岚暮歌,在将军府中这个女人永远凌驾于她之上,尽管她是妻,而她是妾。

      说是妻妾,其实不过是一个名分,嫁与晋将的前岚公主,这是安抚岚人的筹码。现在有了雪懿长公主与岚侯的婚事,或许岚暮歌的重要性有所下降。但偏偏,雪懿长公主三天两头往西院跑,俨然只认她一人的架势。徐绛悠这个正室身份,也只是个名头罢了。

      “唉……”

      蓉絮正将一碟点心放下,听到徐绛悠一声叹息,不由问道:“夫人,怎么好好地叹起气来?”

      “蓉絮,”大夫人望着远处的暮歌母子,幽幽道,“日后我将何以自处?”

      蓉絮让其他人去亭外守着,估摸着他们听不到亭中对话,方轻声道:“夫人怎么这样说?您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会不能自处?在家里老爷和老夫人不是都说过了么,夫人只需忍耐,这段时间不要明着与西院冲突,将军那边也尽心服侍,自有出头的一日。”

      “哼,”大夫人一哂,“忍耐,我忍了六年,落得什么结果?那边呢?如今已有了儿子傍身,只要夫君有心,我随时都能已‘无后’之罪被休。雪懿公主下嫁顺天侯,岚暮歌多了道护身符,我的身价倒是一贬再贬。我那东院,与冷宫何异?”

      “夫人!”蓉絮吓着了似的,忙去捂大夫人的嘴,左右看看,见无人望亭中望来,稍稍安心,只道回去好好敲打这些人一番,不能让他们泄露出去。口中安慰徐绛悠道:“夫人您怎么就不明白?夫人是太后娘娘看着长大的,凭徐家与霍家的关系,太后难道会让夫人受辱?至于雪懿公主……”蓉絮压低声音,凑近大夫人耳边,“难道她在宫里是个人,夫人您心里没底吗?”

      大夫人闻言警告地瞪了蓉絮一眼,“什么话也敢说,不怕祸从口出么?!”斥罢,眼中的失意却是消减不少,重又凌厉起来,望向花园拱门处,一粉一紫两道身影正往岚暮歌的方向走去。

      “夫人,长公主殿下送了食盒过来,说是府中厨子新做的药粥,请小公子尝尝。”宛瑜领着一个陌生侍女走了进来,那侍女手中提了个玄底雕红花的双层食盒,暮歌打量了她一番,记得是顺天侯府的人。

      “殿下有心,请替我转告殿下,暮歌谢过。”暮歌浅笑着谢了,眼神飘向宛瑜,这个书房的大侍女怎会出现在此处为顺天侯府的人领路。

      宛瑜一向很有眼色,当下说明道:“本是将军派我来寻夫人的,正好遇见了这位姐姐,便领了过来。”

      暮歌微微颔首,道:“碧衣,领这位姑娘去歇歇脚。”碧衣应命而去。

      待碧衣走远,暮歌还自拨弄着琴弦,淡淡问道:“何事?”

      宛瑜正色道:“将军的原话是‘她又来了,而且与逆党有关系,这次之事非同小可,你心里且有个底’。”

      琴声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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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的是个中年人,头发花白,颌下三寸短须,目光精练,一副机谋算尽的德性,见夜光颇有惊色,展颜一笑道:“殿下还记得钟某。”

      “哼。”夜光对他无甚好感,但却知道他与岚觉是形影不离的,既然此人在这,那么屋内之人必是岚觉了。只没想到,那半块玉玦竟会落于旁人之手。那半块玉玦本是一对,同生双璧各持其一。夜光那半块好好地收在身边,这半块恐怕是岚暮歌的了。

      未及夜光发问,屋内果然传出了岚觉的声音,“夜光,都到了门口,怎么不进来见愚兄一面?”

      对于岚觉的印象,夜光还停留在年少时,那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身上。那时的暮歌与夜光是天之骄女,上有孝明王宠爱,下有岚觅纵容。这个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庶出小王子却没有她们这样放肆,总是躲在柱子后面,眼巴巴地瞅着。

      夜光因为好奇,戏弄了岚觉几次,却害得他受了罚。小孩子总是别扭的,岚觉是怕再受罚,夜光心中虽对他颇有愧疚,却说不出道歉的话,便这样不了了之了。长大些后,岚觉身边多出了这个钟先生,便与她们愈发疏远了。

      既然从不亲近,夜光也不欲多做纠缠,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屋内中央摆了一张圆桌,上的全是五味居的招牌酒菜。岚觉起身让座,夜光一脸冷漠倒没让他有什么不悦的表现,他笑笑,道:“你我兄妹久不相见,愚兄想要叙叙旧,不对么?”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上京?”夜光仍是不假辞色。

      岚觉却是好脾气地一直笑着,道:“我与楚大人有些交情,他托我看顾来上京省亲的夫人,只没想到竟会是你。你们什么时候成婚的?”

      夜光没想到他竟有这番说辞,不禁有些恼怒楚冽自作主张,尴尬道:“掩人耳目而已,不可当真。”

      “哦。”岚觉点着头应了。

      夜光总觉得他这一声有些别的意味,却又说不上来,心中更加烦闷,冷冷道:“你怎么会与楚冽认识?”

      岚觉失笑,“夜光打算这么站着把愚兄过一遍堂么?”

      夜光一窒,只得一身杀气地在离岚觉最远的位子上坐下,道:“你可以说了?”

      “别急。”岚觉为自己斟了杯酒,又让人给夜光也满上,望向夜光身边的张三娘,“这位姑娘不是中原人士吧?”

      张三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奴家是苗人。”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在她说来,却有万般意韵,绵绵不绝。

      岚觉很有兴味地细细打量着她,身旁的钟先生突然咳了几声,岚觉猛地回神,面上微红,心道楚冽艳福不浅,身边竟有此等尤物。转而向夜光道:“找你来,一是叙旧,二是将玉玦还给你……”

      夜光心中一动,瞥向岚觉,他不知道这玉玦是岚暮歌的?

      “……三来,想问问你这趟来上京有何打算。上次你闯下的祸,多亏了觅兄和觐兄向大将军和燕将军说情,才放你一马,若你再做下什么事,只怕朝廷不会再放过你。”

      “不劳你们费心。”夜光硬邦邦地顶回去。

      “夜光,”岚觉语气颇为无奈地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眼下觅兄已成了晋国驸马,显然是全无复国之念。暮歌也已为人母,何况是个女子。剩下我们三个,岚觐是没这个心思,我是有心无力,光凭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夜光只觉一股火从腹中熊熊烧到心口,克制地道:“我自有办法。”

      “你的办法?你的办法就是伙同祈昀会,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岚觉忽而变了脸色,不无讥讽地道,“夜光,不是愚兄泼你冷水。如今你对祈昀会所知,不过是楚冽的一面之词,你连乌黎白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谈何控制祈昀会?再者,你是女子,且不说祈昀会的那帮人能不能心甘情愿地供你驱使,便是他们俯首于你,你又如何操纵这股力量?如何令他们不萌生取而代之的念头?楚冽,有这么可靠么?”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夜光面色苍白,心中却冷静了几分,道:“觉兄既然有心无力,又何必为夜光枉自劳神。夜光心意既决,便无反悔之意。觉兄要是有意,助我一臂,夜光自然感激,若无意,也不妨袖手旁观,夜光绝无怨怒。”

      岚觉闻言,如同受了天大的侮辱似的,指向夜光的手都打着颤,“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堂堂男子,还要躲在你的身后?你以为我这几年什么都没有做么?你……”

      “殿下!”钟先生在一旁出言打断。

      岚觉冲他摆了摆手,肃容道:“先生不要打断,今日我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蓦地转向夜光,眸中精芒暴涨,“你以为祈昀会只找过你么?早在三年前,他们就找到了我。你只记得,对祈昀会不可轻信,楚冽此人更是心机深沉,你不是他的对手。听着,复国之事,只有岚家人才是最真心的。你在上京有何碍难,尽管来找我,我必不推辞。”

      如此转折,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夜光与张三娘对视一眼,都摸不透岚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眼下不是追究的好时机,夜光颔首,道:“觉兄此言,夜光铭感肺腑。夜光身份有碍,此地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岚觉也不留她,叮嘱了几句,就派人送她出门了。

      夜光与张三娘出得门来,各自怀着心事,一时无话。走到广和茶楼后巷,正要翻墙而入,忽闻身后有人唤道:“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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