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卅回 各有心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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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水贼，这只是朝廷的叫法。照普通百姓来看，那不过是生活在东海上的一群凶悍些的渔民罢了。一不欺民，二不罢市，顶多就是与沿海居民一同分享海中水产而已。虽然个个身强力壮，且配有武器，但远远当不起这“水贼”之称。
坏就坏在，他们之中多是不肯降晋的前岚遗民。有传言说，他们是前岚两座海岛军山的残军。但他们并不上岸，日常所需，也是依靠与沿海居民的水市交易。朝廷曾想派人混进水市之中，抓住一两个水贼审问，但不是根本找不到人，就是一去不回。朝廷虽视为隐患，但这些水贼不作恶，朝廷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举兵围剿。何况论起水战，晋国水军未必是这些以海为家的水贼的对手。
东海水贼究竟是什么人，暮歌心里有底，却不能在燕辰面前泄露，故而蹙眉思索片刻，便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对燕辰道：“我听说……是些不奉正朔的遗民。”
燕辰点点头，“是前岚的遗民，不过如今也只是海上生活的异族。可惜陛下……”
“昔日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也不见武王伐之，难道当今陛下要行这诛心之举？”暮歌淡淡道，话音中却带着冰渣子。
多年夫妻，燕辰怎会听不出暮歌心中怒意，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在暮歌面前提及此事，说已经说了，只能圆场道：“陛下未必是这意思，水军孱弱，便是大晋之弱点，陛下想要提高水军军力也是情有可原的。”
国中无战事，要水军何用？不是在打东海的主意，难道去与北边胡人打水战么？暮歌腹诽，漠然道：“这是你们君臣的事。”
“是。”燕辰粲然一笑，起身走到暮歌面前，弯下腰一手拥住暮歌，一手穿过暮歌膝下，挺身抱了起来，暮歌被惊得低呼一声，燕辰凑到暮歌鬓边轻笑道，“那现在说说我们夫妻的事如何？”说罢，转过屏风，往卧室去了。
云收雨住。燕辰满足地笑着，以手梳理着暮歌散在自己身上的青丝，暮歌倚在燕辰胸前喘息微微，脸上泛着潮红，眼中盈盈水波之下，一丝厉芒一闪而过——
□□盯上了东海，得快些告诉王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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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耳杂眼杂，人更杂。夜光与张三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天，稍稍摸清了周遭的环境。这天日光正好，夜光二人看似与平常一样的闲逛。
混在人群之中，这边挤挤，那边凑凑，遇到有意思的玩意还一本正经地挑上几个，拿在手里走不到十丈，便随手送了街头遇到的小孩子，很是惬意。
夜光一脸兴味地望着一柄雕花手镜，张三娘装模作样地凑过来要跟夜光同赏，口中却道：“尾巴跟上了。”
夜光不在意地转过头看着她，微微颔首，小声道：“看准了么？”
张三娘抓住夜光的手臂轻轻摇晃，娇嗔道：“是真的！”
夜光不习惯地挣脱了，呵呵笑着，领着她往人更多的地方走，猛地一个转弯，拐进了一条暗巷。
后面果然两个精瘦地男子攒了进来，皆是一身灰布短打，头上戴着布帽，看着不过是商铺的普通伙计，但那举止分明是长年习武之人。夜光与张三娘各隐一边，听着脚步声近，一跃至两人面前。
那二人未走几步，突然眼前一花，风声猎猎，本能地出手反抗。夜光缠住一人，另一人的拳风扑向张三娘，张三娘错身避过，如蛇一般地粘上去，转至那人身后，一根泛着蓝光的银针刺进了那人颈侧，了结一个。
见张三娘得手，夜光也不再缠斗，招式骤厉。那人显然没想到她突然转变，应对不及，被一脚踹中胸口。踉跄退了两步，又被夜光抓住一只胳膊，“喀”地一声，被卸脱了肩膀。乍来的疼痛让那人细汗出了满额，要用另一只去打，又被抓住卸下，甩到墙上。苍漪出鞘五分，抵在那人颈上。
“说，谁派你来的？”夜光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
那人忍着剧痛，不发一语。突然面色发青，瞳仁翻白，软软贴着墙滑了下去。
夜光一惊，收回苍漪。张三娘上前探了探鼻息，掰开那人牙关，往嘴里看了几眼，又闻了闻，起身道：“咬了藏在嘴里的毒囊，应该是砒霜。”
听罢，夜光默然无语，转身往暗巷深处走。张三娘狠踹了那人尸体一脚，追了过去。
暗巷之中，只闻张三娘身上的铃声细碎。二人沉默着走了一段，张三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夜光挑眉——笑什么？
“您与公子真是不同。”张三娘试探着说了一句，见夜光兴致缺缺，倒没有恼色，便接着笑道，“刚才的事，若是换了公子，必定是打晕了带回去，上下检查一遍，再过一遍刑，保管他们问什么都招了。不会像您这样……唔……”张三娘顿了一下，寻了个自认为合适的说辞，“当机立断。”
夜光冷冷一哂，“你这是在嘲笑我冲动鲁莽，不如你家公子老谋深算？”
“奴家哪能啊。”张三娘连连摆手，手腕上的铃铛响个不停，脸上从来不落的笑容真了几分，“我挺喜欢您这种性子的，不像其他中原女子，什么事都要绕几个弯弯。倒像我们苗疆人，爽快！”
“哼。”夜光似笑非笑地轻轻一声。张三娘瞥了她一眼，眼波流转，娇声道：“奴家有几句话，还是与小姐说了吧？”
听她不再带着嘲讽的语气叫“夫人”，夜光的面色也缓了不少，道：“说。”
张三娘笑容更盛，道：“说到底您以前孤身一人，所以也是不得已。可现在不同了，您与公子是主，这以身犯险的事您还是远着些，不然要我们这帮人做什么呢？”
话音落地，又带来了一阵沉默。夜光满面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张三娘也不去打扰她。
良久，忽闻夜光带着笑音地道：“所以，与祈昀会分舵的见面，也该由你去了？”
暗巷走尽，又是繁华街头。人来人往，这二人夜光玄衣蒙面，张三娘奇装异服，倒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没有恶意与探究，皆被二人忽略。
“哎呀，”知是玩笑话，张三娘夸张地娇嗔了一句，撅着嘴道，“看您说的，奴家哪是这个意思？”
夜光轻轻笑笑，不置可否，二人再次融入人流之中，渐行渐远。
街旁五味居的二楼，一个雅间半掩着的窗户，悄然关上。
“侯爷，是否要派人过去？”仆从关了窗户，回身见岚觐一脸若有所思，试探着请示。
“唔……”岚觐被话音一惊，回过神来，展开折扇摇了摇，道，“去那条巷子里看看，夜光那边……不必了。挡着点朝廷的人就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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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府衙。
自楚冽上任后，便将书房改在了极偏的南面一角，很是僻静清幽。衙门当差的人也都摸清了年轻的太守大人的脾气，无大事不入书房。真有大事也先去告诉长史，若长史不能办再由大人的贴身侍女秋雪姑娘转告大人。
小五端了些点心沿着后衙回廊往书房行来。入门后，见楚冽仍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站在书案旁为他研墨。
半晌，楚冽搁了笔，将纸上的墨吹干了些，拿起来细细检阅一遍，还算满意。放下纸张，端起案边小五新沏的香茶，吹了吹茶末，大饮一口。
小五见他饮茶，知道可以说话了，歪着头笑道：“公子，您午膳也没用，先吃点东西吧？”
“恩。”楚冽的目光又移到了纸张上。小五顺着看了几眼，不解道：“公子这是给朝廷上的治水折子？”
“不错。”
“这还未过寒食，公子未免太心急了？”
楚冽瞥了她一眼，小五立即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小五多嘴了，公子勿怪。”
“呵，”楚冽淡淡一笑，道，“岚国自武王起便在探求治水治风之道，可惜人力难敌天灾，一直不得有效之法。岚国六十三年国祚，洪水飓风连年不断，在这里消耗的人力财力不在小数。如今我掌宁州一地，数万户百姓生计皆在于我一身，怎能不尽心尽力，未雨绸缪？”
小五撇撇嘴，满是不赞同的神色，“公子不是说宁州只是暂时栖身之所么？何必这样呕心沥血？为了这份折子，公子都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楚冽站起身来，踱到窗边，看着满院青翠，心情开朗几分，道：“小五，我这官职虽只是个幌子，但宁州的百姓却是实实在在的。岚人性柔，所以晋国能够在岚觅投降后轻易镇压住岚人的反抗，建立宁州府予以管制。祈昀会闹得再大，参与也只是少部分岚人，大部分还在安心过日子。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却不能视他们如无物。在其位则谋其政，我在宁州一日，至少要保住他们一日安乐。”
“哦。”小五点头应了，也不知听进去多少。楚冽无所谓地笑笑，目光随浮云飘得更远。
话是这么说，但心思却远不只这些。自己名义上是祈昀会的香主，会中的那些老头子争权夺利，派别分明。而楚冽正好是一支独立的力量，总舵主乌黎白是一个被老头子们摆在上位的协调之人，他一心平衡各派势力，楚冽是他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楚冽和夜光迟早要将祈昀会收入囊中，到时自己打入晋庭内部，为百姓福祉尽心尽力的祈昀香主，再加上个岚国王室血脉，祈昀会在宁州的影响力将如日中天。那时再造势策反，比现在就有利多了。
梁梓……你的皇位坐得可舒心么？可会觉得，你座下白骨硌人？冤魂夜哭，你可听得见？
凤眼中，厉芒暴闪，隐隐约约却显出一丝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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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备的眸光锐利如刀，刮着眼前几人的脸面。夜光的手摸向腰侧，握紧了苍漪剑柄。
张三娘见她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颇觉无奈，自己先前的忠告看来是白费了，这女子就是那种不习惯站在别人身后的人。指间冷光微闪，已有两根银针在手。
这是广和茶楼后巷，除非是店中伙计，旁人很少经过此地。看来他们是特意守在此处等夜光二人回来的。
剑拔弩张之际，来人中一个看似领头人的青年慎重地稍稍跨前一步，向夜光长揖一礼，沉声道：“我家主人有请，请殿下移步与故人一叙。”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卅回 各有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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