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烬》盛夏晚晴空

24、Chapter 23

　　春寒料峭，木笔书空的时节，从盛夏回到初春，也不过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
　　两个人的关系转变，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高一上学期结束分班，夏日如愿以偿进了文科A版，青时毫无悬念进了理科A班，两人的补习科目由原本的全科变成了数学单科，补习地点也由校外的咖啡吧转为了家里。这个周末青时父母出差不在家。

　　“这双，给你”
　　新买的白色棉拖鼓鼓囊囊，踩上去像陷进云朵，是精心挑选过的柔软。女孩悄悄弯了嘴角。

　　“笑什么？Warrior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青时以为是Warrior躺在地板上装傻卖蠢的样子取悦了夏日，内心十分不屑。这只色狗。

　　“你卷子呢？拿来我看看”，上学期末考的很好的两人几乎是忘乎所以的玩了一个寒假，未参加任何补习班，对夏日来说是难得的放纵，而青时是日常的松弛。
　　于是在高一下学期分班后第一次的模拟考上，高下立见。

　　明明在半个月以前，自己哪怕考得再差，也能大大方方的将试卷和成绩单铺在男生面前，任由对方审视检查，可现在尚未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怎么就觉得难以拿出手呢？

　　夏日不想去细究这份羞耻从何而来，仿佛承认了这个词，就是变相的默认了另一种情绪的存在，那是女孩从未曾有过的情绪——自卑。
　　夏日在青时面前，始终是有些淡淡的自卑的。

　　“怎么？拿不出手？”青时手中的笔转的飞快，眉毛不自觉上挑，“没事，我不嫌弃。”

　　于是本该拿出书包的试卷又被塞了回去，
　　“就用你的讲吧，反正…这次全年级数学卷子考的都一样…”，信心失守，底气不足，女孩支支吾吾，决计不肯给男生嘲笑自己的机会。

　　男生的房间整洁的过分，淡蓝色的墙纸，同色系的窗帘，原木色的家具，桌面上除了台灯、笔记本和笔以外，空无一物，连张多余的草稿纸也没有，丝毫看不出过往生活的痕迹。

　　房间只有一把椅子，夏日坐在床上，脱了高筒靴的双腿如初生的藕段，洁白匀称，骨肉聘婷，光是并拢靠在床边就足够男生脑补完一整部小电影。
　　而此刻，青时坐到女孩身边，想趁其不备抽出试卷，却没料到对方反应敏捷，于是误打误撞，便将女孩扑倒在身下。

　　身体的反应直接又迅猛，女孩在身下一动不动，青时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对方淡定的神情，却看到女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原来也并非是那么无动于衷。

　　“夏小夏，你要是再不拿出来，我就要喝你的汽水了”，分明是他给的，此刻却又成了他要挟的把柄，“家里可就剩这最后一瓶水蜜桃口味的了”。
　　女孩缴械投降——她绝不承认这是单方面的欺压。

　　“啪——”波子汽水瓶口的弹珠弹下，气泡汩汩上涌，水蜜桃的芳香四溢，青时单手打开瓶塞，递给夏日，另一只手翻看着女孩的试卷。

　　接过玻璃瓶身，是被体温浸润后的凉意，温凉正好，别开眼不去看对方此刻的神情，抿了一口汽水，是水蜜桃的甜。

　　“你们班最高分多少？”男生随口一问，不带任何隐喻。
　　“135分...”女孩低下头，用手指扣着玻璃瓶身上的贴纸。
　　“嗯，那平均分呢？”最高分都快挤进理科班的前五了，女孩的竞争压力不可谓不小。
　　“125分...”女孩头垂得更低了，玻璃瓶上的贴纸被掀起一个小角。

　　嗯？文科A班总共40人，女孩成绩在倒数十名左右，意味着剩余30人的均分接近133分，跟最高分仅相差2分，不是他自恃甚高，只是，这不符合同一个班级的分数排布规律，后十名跟前面的比起来，简直是断崖式下跌。
　　但当下，男生只是点点头，并未作任何评价。

　　“还行，学过的知识点都做对了。开学第一考，按惯例都是超纲的，你考的不如他们，不是因为你真的不如她们，只是她们在假期提前补了课，你没补而已”，男生神色淡淡，仿佛陈述事实般平静，女孩数学92分，是刚刚过及格线的成绩。
　　“怕什么，我给你补上就是了。”

　　男生147分，是接近满分的成绩。
　　“别这么看我”，预料到女孩的反应，男生似故意的挑起嘴角，是骄傲又自负的笑。

　　“想什么呢，坐过来，给我讲讲你原本的解题思路”，脑袋被男生用笔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女孩刚要抬手反击，手心就被男生塞入了一支笔。

　　窗外天色渐暗，夏日忍不住双手托腮，倚在桌上看着写满知识点的试卷，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来没有这么金贵过，生怕略微一晃动，今日满满当当的补习成果便会溢出脑外。

　　青时单手托腮，也倚在桌上，看着女孩的小动作，突然开口：“下个月的春游，你去吗？”

　　“唔...去吧，正好可以写生”，女孩埋着头，继续与试卷做着斗争，低垂的眼睫像蝴蝶振动的翅膀，不经意地撩人心弦。

　　三月柳絮纷飞。
　　“阿嚏——”，青时骑在单车上，不得不认命的戴起了口罩。他的花粉过敏还是没好。

　　一整个上午学校都弥漫着莫名的躁动，是闭塞的青春被划出一条缝隙的气息。

　　春游的地点万年不变，安排在市中心的公园，毫无新意且乏善可陈，唯一的好处就是工作日人并不多，但这对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着一朵狗尾巴花就能写完整首诗的年纪，实在不需要过多点缀。

　　草长莺飞的时节也挡不住初春的生嫩，草地还略显稀疏，浓一块，淡一块，水肥草盛的地段自然是先到先得，落在后面的群体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寻找四处的亭阁廊椅，而还有一部分群体，则是心思各异，不约而同的往各个角落走去。

　　“唔…”，夏日走路习惯性不看前面，撞上了一堵人肉墙。
　　“还没到中午就想碰瓷？夏小夏，走路要抬头知不知道？”
　　怎么之前就没发现他这么欠呢？女孩揉着被撞的额角，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对男生的记忆。

　　半山腰上的长椅空无一人，四周竹林环绕，仿佛天然屏障，隔绝了外界干扰。
　　两人刚刚坐下，青时就神色坦然的伸出手。

　　“嗯？干嘛...”女孩明知故问，是不想主动拿出来的意思。
　　“啧，又想赖账？”男生目标明确，绕过女孩背后，拎出对方的背包开始数家当。

　　“面包、话梅、薯片、薄荷糖、牛肉干…雪碧，还有...牛奶？”，男生故作吃惊，挑高了眉毛，“很丰盛，营养很全面嘛，夏小夏”。

　　“那当然，我在超市挑了好久，这个牛奶的蛋白质含量可是最高的一款…”，说到一半便看见男生嘴角的坏笑，神色戏谑，于是闭口，转而在心里骂了一句“男生都是大猪蹄子”，女孩拉上拉链，气鼓鼓的放下背包。

　　“嗯...行吧，勉强，还算对得起我的课时费...”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薄荷糖、薯片、牛肉干、雪碧分明都是男生的最爱。

　　女孩瞠大了眼，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无耻之徒，拎起书包坐到一旁。
　　可空气中传来的香味像一把钩子，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回头——
　　鳗鱼寿司和蟹鱼籽蛋卷整齐码列在保鲜盒中，还有，水蜜桃口味的波子汽水。

　　“我今早4点起床做的，觉都没怎么睡”，男生说这话时神色无辜又认真，眼下的青黑作不了假，眼底装着沉沉的笑意。

　　女孩被青时近乎包容的爱感动，于是傻呆呆的张了嘴，任由对方投喂。
　　鳗鱼蘸酱回甘，蟹鱼籽弹牙清甜，出乎意料的好吃，虽然不是第一次尝到对方的手艺，但眼下跟自己满书包的零食比起来，夸一句米其林三星也不为过。

　　“好好吃，青时，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厉害！”惊艳转为崇拜，女孩对男生向来是毫无保留的真心夸赞。
　　“夏小夏，下次这种废话，你留在心里就行了”，也不知道是谁笑眯了眼，如果此刻再给男生加一条尾巴，大概跟Warrior卖乖的样子也没什么分别。

　　“我是说真的...唔...”
　　“啊——张嘴，凉了就不好吃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少年的情意真挚纯净，不夹一丝杂念。

　　一片竹林，一只长椅，两三朵花苞，一份美食和两个人，就足够17岁的少年徜想余生了。
　　可偏偏有人不知好歹，要闯入这片无人之境。

　　“你放开我…”
　　对面的丛林窸窣，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别别扭扭的两个人——是姜楠和江北。

　　八目相接的瞬间，四人心下一片了然。

　　姜楠和青时望向对方心下想的是：“果然，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心照不宣。
　　夏日和江北则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会跟他（她）一起出现在这里”的疑惑不解。

　　如果说姜楠的笃定来源于夏日与青时彼此间难以掩盖的温度，那么青时的笃定则来源于江北单方面的厚脸皮——

　　姜楠和江北的故事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长达五年的岁月短到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清冷学霸小白花与帅气学渣霸王龙的故事，而这类故事也往往逃不过“烈女怕缠郎”的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