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后我找了个替身》关之洲

31、叛军攻城

　　残阳如血，冷风呼啸，一杆大旗在不夜城的城墙上瑟瑟发抖。
　　五万妖兵驻扎在不夜城外，远远望去，如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黑云。
　　深寒的甲胄与武器在夕阳的余辉中折射出嗜血的光。

　　护城河里的水正倒流进一个圆圆的小杯中，然后很快又从杯中升起雾气，雾气腾挪到宛如铁桶的不夜城上空，然后凝聚成云，再簌簌落下。

　　城内的惨嚎声遍野。
　　一人坐在城外的主账中，闪动的火光在他精致的面容间跃动，他嘴角噙着笑，视线缓缓落在帐中被抓的探子身上，仿佛幽冷的蛇，优雅而冰冷。

　　“你们妖皇何在？”
　　本欲以骨罗河水逼出渊离，可是这么半天，却毫无动静，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他不在城内？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在桌角，仿佛叩在人的心口。帐内数十将领均是屏息以待。
　　一下、一下……

　　“不、不知道。”那妖兵惊惧道。
　　他轻轻伸手，优雅得如同踏雪寻梅。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那妖兵守了定身术无法避闪，眼睁睁看着那只苍白的手剖开了自己的胸膛，然后取出一颗莹白发亮的珠子。那是妖的妖丹，如同人的心脏。

　　“是吗？”他轻声问，就像地府来的幽冥般冰冷。
　　妖兵惊骇欲死。

　　“我、我听说妖皇出了城，去往何处并不知晓。”
　　“哎……”他的叹息如同晨雾一般轻柔，却又令人捉摸不透。

　　“方才怎么不说实话呢？”
　　五指一收，手中的妖丹化为齑粉。

　　殷红的血沿着他白皙的肌肤流到指尖，他长袖垂下，掩住那兴奋莫名的颤动，眼中血色渐浓。
　　一个化神期的妖皇，就是他此时抵抗也有些吃力，然而，如果他不在城中，现在就是攻城的好时机，天助我也！

　　一个冷漠而残刻的声音传遍战场。
　　“攻城！”

　　“怎么办啊，君上至今未归。那些叛军眼看就要进城了。”右丞胡寿是个老狐狸，扭头打量着其余几人的脸色。

　　左丞刘必脾气甚是火爆，“怕甚！一个区区千年蛇妖，也就是个毛头小子。老牛前去打得他哇哇叫！梁将军你说呢？”

　　梁云眼中神色变幻。忽地被点到，有些支支吾吾，“城外四五万妖兵，而我们城内仅区区一万余人，方才被骨罗河水伤到的不少，怕是……”

　　老狐狸道，“我看不若派个使臣去，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好！就依……”话头刚开，便被刘必打断了。
　　“你们、你们真是好样的！一个畏战不前，一个奴颜膝婢，等君上回来治你们的罪！”刘必提着开山斧便朝城楼奔去。

　　胡寿挑了挑烛心，跳动的烛光映得他那双老奸巨猾的眼越发诡谲。
　　“这刘必鲁莽刚愎，这一去多半是回不来了。”胡寿眯了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梁云一眼，“我这里有件天大的好事，不知道梁将军肯不肯做了。”

　　守城的妖兵没有主将镇守，先前又大多受了伤，士气正若，有些妖兵甚至乘乱欲逃。
　　刘必当着他们的面砍了一个准备跑下城楼的妖兵，“谁若胆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他铠甲上被弱水灼烧得破了几个洞，头上冠发未束，提着刀砍向蝗蚁般不停爬上的城楼的叛军。
　　“坚守城门，一步不退！妖皇援军将至，给我顶住！”
　　“杀！”

　　守军仅一万余人，还有五成是征战四方后荣归的老妖兵。妖兵年轻时随领兵四处征战，年老了剩余的妖兵便大多回了妖都，领着不菲的供奉，颐养天年。并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岁数越大，法力越强，大多数的妖大多止步于某个阶段，修为再无寸进，于是日渐老去。

　　妖都成立数万年来未受到一次攻击。谁能想到，会有一日遭受这灭顶之灾！
　　随着青年妖兵的死去，越来越多的老兵上了城门。

　　然而，末日余晖哪里能与旭旭烈日争锋？叛军只是一挥手，那些行动不便的妖兵便被扔到了一边。

　　须发皆白的妖兵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叛军，逆转体内妖力，妖丹一瞬间爆破的威力，将附近几个叛军炸得倒飞出去。
　　一个又一个的守军如飞蛾扑火，以身御敌，一时间，城墙上血肉横飞，炸起一团团血雾，不多时便将城墙染红。那不要命的架势，将后面的叛军都吓住。

　　有了这些老兵的悍勇在前，后面的兵再无畏惧。
　　刘必低吼一声，红着眼，麻木地斩杀着叛军。他知道梁云说得没错，一万余老弱病残的兵，绝对抵不住这些凶残的叛军。但是万一呢？
　　说不定还能拖到君上归来。他已经发了密信给魔族和君上。只要再撑撑！

　　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心声，厮杀了一夜，黎明之时，天际处隐有黑线浮动。
　　随着东升的旭日，一面玄色红纹的旗帜迎风飞展。

　　妖兵们均是怔了怔，然后喜极而泣，“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是魔族！”
　　刘必大口喘着气，一脚将面前的叛军踹飞，然后以刀支地，狠狠喘着气。他的胸口露出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他眯着眼，看着那飞扬的旗帜。
　　嘴角扬起笑，热泪盈眶。
　　终于等到了！

　　叛军战鼓响起，那是撤退的信号。
　　“开门！迎援军！”他听见有人喊。

　　城门设了几大阵，若非从城内打开，决难破开。这也是叛军不得不强攻城墙的缘故。随着沉重的城门嘎吱一声悠然打开一条缝，城门上金色的纹路渐渐暗淡。

　　刘必突然想到什么，从默默呢喃道大吼一声，“君上呢，君上回来没有？！”
　　他猛地拉住一个妖兵。

　　那副目眦俱裂的模样，吓得妖兵一瑟缩，“没、没有看见君上。”
　　糟了！

　　“不准开城门！”
　　他朝城下妖兵嘶吼。

　　然而，迟了。
　　一支金色箭矢如金龙长啸，撕裂空气，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直直穿过城门缝隙。

　　轰然一声。
　　那面镶嵌着无数灵石的山门大阵，便在一瞬间碎为齑粉。
　　城门上的金色阵纹彻底暗淡下来。

　　怎么可能，据传那只是一条修行不过千年的蛇妖。诞生之初，便被家族抛弃，怎会有如此出众的灵力？

　　“杀！”
　　那些叛军红着眼，有些化出了半人半妖的身体，如潮水一般，浩浩荡荡朝城门涌来。

　　城内一阵骚乱。哭喊声、惨叫声遍地。
　　朝阳的光洒在地上，映出猩红一片。

　　刘必怒吼一声，化出原形，巨大的身躯如山，身上的鳞甲足有城墙厚，身体蜷住一团，将破开的城门堵了起来。

　　“竟然是只穿山甲。”一人一骑，立于阵前，单手握弓，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眸里，只有嗜血的疯狂与冰冷。

　　“这鳞甲，我看十分称心，可以拿来打造一套铠甲。”
　　又一箭射出，飞若流星，纵贯苍空！有一瞬间几乎将朝阳的光芒也盖过，带着酷烈的火焰，直直射向那堵“肉墙”。
　　然而，那鳞甲竟似水火不侵，即便是这令人胆寒的一箭，也没在那上面留下太大的痕迹。

　　苏荷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城楼上忽地飘摇起一张白旗。

　　苏荷抬了手。
　　不久，城门缓缓地被从内打开，硕大的尸体没了倚靠，轰一声倒在城门边，露出里面满目疮痍的建筑，一个穿着金丝铠甲身材臃肿的男人绕过尸体，拿着一个沉香木的盒子弓着腰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梁云。
　　路过刘必尸首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仿佛正看着他，有如芒刺在背。

　　“大人……”他站在那人四五步远的地方，一柄长矛忽地飞到他跟前。
　　他吓得停了步，头上冷汗涔涔。他也不知道听了那老狐狸的话出来献宝是对是错，但只要能保他一命，也只能一试了。

　　他打开了那宝盒。
　　盒中是一盏黑漆漆的灯，说是灯，却又没有灯芯，外壳坑坑洼洼。也不知道哪里像宝贝了。
　　莫不是那老狐狸诓他的。

　　他两股战战，几乎都要跪下去了。
　　忽地，手上的东西一轻。
　　落入了那年轻的首领手中，不对，从今天起，应该叫妖皇了。

　　“臣前来献降，此物是妖都的十大宝物之一，名叫引魂灯。”其实妖皇渊离何止十大宝物，他后殿的宝库据说堆都堆不下，这东西多半也是在哪个旮旯落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那老狐狸找出来的。

　　他战战兢兢地抬头。
　　新任的妖皇戴着骇人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窄而俊秀的下颌。

　　据说那面具是为了遮住他半妖的特征。
　　可是半妖？一只半妖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实力？就连传闻中他本体是条蛇，梁云也不相信了。

　　此刻他应该是愉悦的。因为面具后的双瞳有片刻的狂乱，就连那优美的唇，也漫不经心地勾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梁云眼中露出疑惑，但那疑惑尚未得到解答，他忽然觉得自己拔高了，视线腾飞起来，他看见了那人眼底的冰冷与残虐，然后也看到了自己正喷着血的无头之身。
　　“嘭……”头颅坠地，皮球一般滚了几圈。

　　他嘴角带着笑，低声道，“蠢人一个，被人当了筏子还不自知。”
　　“入城！”

　　苏荷长长的衣袖垂下，如神祇一般踏着虚空走向焦土一般的妖都。
　　身后妖兵兴奋的怒吼直达云霄。

　　妖都的宫殿精美奢华，比之迷闇森林的宫殿好得不知凡几，尽管外墙和屋顶被骨罗河的水侵蚀得斑驳破烂，可是那石柱上精美的雕饰，还有走廊上鲜活的壁画却是保存完好的，殿内更是由各类宝物堆砌而成。

　　汉白玉的石阶从脚下延伸到殿内。
　　他独自走入殿内，坐到那象征着权力的王座之上。

　　远远地，天空中飞来一只雄鹰，一声鹰唳后，飞入殿来，落到苏荷跟前，一阵烟雾散去，化作了一行字。
　　“幸不辱命。另，渊离现身天一宗。”

　　几根黑色的长发，落到他手中。
　　幽深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底的疯狂如地底的炎火慢慢涌上来，他微微弓起身，沾满鲜血的手捂住那过分张扬的表情，最后肆意笑出声来。

　　真是好啊，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妖都，现在派出的狗也抓到了猎物，只是……
　　天一宗。
　　他们为何都出现在天一宗。

　　人间的修士，也是极其讨厌。难道说那另外半魂竟是个修士？这真是令人不愉快啊……
　　“时川！”他低声一喝，一个少年的身影如影子般落到他身前，屈膝半跪。
　　“将那老道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