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双脉 ...
-
李长书一手拿着一本丹药炼制的书籍,右手手心燃起火焰,一鼎小炉在火焰上方飘着。
书上的文字漂浮起来——“二时三刻火,守心月五钱。”
他正要将纳戒中的守心月草放进去。
忽地,轰一声。
他眼睫抬起,身形一晃,已在十丈开外。
星夏蜷在窗边,两侧的书柜倒地,书籍散乱一地。
“对、对不起。”她唇色白的惊人,说一句话便吐出一口血来。
李长书面色一沉,拉过她皓白的手腕,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灵气四散,脉象纷乱,有心口处灵脉竟出现了隐隐将断裂。
他面色变得越发沉重,视线扫过一堆散乱的书籍,一卷打开的古籍上,墨色的字迹正跳动着,从书堆里冒了出来。
“欲炼双脉,必先截断自身心口灵脉,由心而生,以血为土,以灵为水,方能催生新脉……”
李长书骤然看向她,抓她手的力道重的似乎要将人骨头捏碎,棱角分明的薄唇轻启,带着冰冷与探究,“你到底是什么人?”
星夏疼得冷汗直冒,试图再用灵气攻击心口那处灵脉。
李长书琥珀色的眼眸一冷,一掌将她胸口灵气打散,右手穿过她肩头长发,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早知道会弄出这么大动静,星夏再也不会在他眼皮底下炼。星夏此时无力反抗,任由他抱着回了翠竹顶。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无尘将他兜里的灵药一个劲儿地朝她嘴里塞。
“师傅,你要梗死阿姐了。”杨桃急得直跳,朝她喂了一口水。
星夏呛咳几声,本来没死的,但此刻感觉要被折腾死了。
无尘用灵力将她心脉护着,朝一旁静立的李长书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遇到妖兽了,还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动老夫的徒弟?”
“她今日,拿了那位的手札在看。”
“那位?哪位啊?”他一急,也忘了宗门也有不能提的人。
李长书缄口不言。
半晌,无尘才反应过来。能让他不能提的,只能是他小师弟了。惊才绝艳破世而出,却也误入歧途。死去的四百多名弟子刻在了天一宗后山的石碑上,而他也成了天一宗不能提的禁忌。
“怪不得心脉差点断了。”指尖灵力如游蛇在她体内游走,将筋脉慢慢接起来。
“这傻子,师弟当年炼成了双脉,那是因为他炼成了金刚不坏之体。你一介□□凡身,凑什么热闹啊。那第二条灵脉长出之时,肆虐的灵气早已将你身体撕得粉碎了。”无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到底哪里收的傻徒弟,早知道当师傅这么不容易,他就是名声扫地也不想收徒了!
星夏虽疼得发抖,但是人还清醒着。闻言想的却是,我虽没练过金刚不坏之体,可我是天生仙魔体,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阿姐为何要炼这双脉啊?”杨桃抽噎。
李长书目光沉沉,“我也好奇。当年那位是妖修,打通双脉后,可妖灵两脉双修,功法倍增。可你一介肉体凡胎,为何想要修双脉?”
是啊。无尘皱眉,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星夏心里咯噔一下。半晌,声音虚弱无力道,“因为明年的试炼,弟子怕辜负师傅的期望,也怕师傅不要我们,我一时心急。那古籍上也未写明手札主人是妖修。所以便斗胆试了下,没想到惹出大祸,请师傅责罚。”她说话间就要跪下,却被无尘扶住。
提起那人,师傅似有些感怀,难得严肃道,“你们真是一样的天赋卓绝,也一样的不守规矩。不过你记住,这灵脉双修不可再炼,这术法有违天道,即便炼成,必定也不得善终。”
天一宗在五百年前,确实兴盛。因为那时的掌门,不拘人修、妖修,只要有能者,皆能入门修行。
一时间无数妖修慕名前往,其中不乏隐士大妖和刚生出灵智的弱小妖,甚至还有半妖。
直到后来,流徽的出现。
“是,师傅,弟子谨记。”星夏低下头去,怕三人窥见她愧疚的神色。
以妖躯炼双脉,况且他还成功了。这就像沙漠里的人面前放着一杯甘霖,是黑暗里一丝曙光,令人激动得浑身战栗。星夏只能说谎。她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她上辈子已经不得善终,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这辈子难道还要窝囊地死去吗?不,她只想变强!
“师叔即知其中凶险,下次不要再犯了。否则即便有师叔公在,也难逃惩处。”
李长书的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星夏越发僵硬起来,不敢与之对视。那目光似有实质,仿佛要看透她一般,令人坐立不安。
“阿姐也不想的嘛。既然不能练,那书怎地又放在那处,这不是害人嘛。”杨桃维护道。
“师叔教训的是,是长书考虑不周了。日后二位师叔选择书籍,长书会好好看着的。至于这手札……”
他从袖中拿出,指尖缓缓抚过书脊,冷冷道,“确实不该存在,误人子弟。”
他手中明火一燃,那书顷刻化为劫灰。
“好了好了,让她先休息吧。你们你一言我一语,是想早点把她送走吗?”
“弟子不敢。”李长书微微躬身,长发虚虚飘在额前,眼睫垂下的瞬间将心中的疑虑隐藏,“既如此,晚辈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无尘打发走李长书,朝杨桃道,“这家伙修炼一途很有天赋,就是板正得像块木头,训人的话一套一套的,天生的师傅命,你们得多跟他学学。”
学什么,学成老夫子吗?杨桃腹诽。
无尘说完摸了摸肚子,“小十八,咱们也该去吃饭了吧。”
杨桃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星夏。
“你们去吧。”星夏安慰地笑笑,“师傅已经帮我续好心脉了,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命都去了半条了,好好躺着吧!”无尘肉痛地从衣襟内掏出一个金灿灿刻着繁复的符文的菱形晶石,朝她床上一扔。
刹那间,上空的灵气缓缓流动,朝她头顶聚来,晶石上折射出的光芒如星河坠地,月饮山河,璀璨而柔和的光芒,轻轻将那小小竹床覆盖。
待房屋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星夏低垂的睫毛霍地睁开,眼中光芒如炬。
那手札是被毁了,但是在藏书阁时,她为了以防万一,已经誊抄了一份放在纳戒里。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现在的身体难以抵御炼双脉时四溢的灵气,还得先炼体。
陆行之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四周黑漆漆的,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白天。
门口还守着两个很凶很凶的人。每次他想出去就被他们手中的长鞭抽回去。
过了好几天也没有见到娘子。
他喉咙也喊哑了,脑袋似乎也有些昏沉,“娘子,娘子……”
他低声唤着。
吱呀一声,仿佛夜里猛兽猝然发动攻击时的响动。
陆行之吓得一缩。
“姐夫……”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张开了指缝,偷偷往外看。
前面美貌少女手执莲花灯笼,碎步走来。
“小玉、小玉,娘子在哪里啊?我在这里害怕。”
面前的人,瑟缩着,双眼湿漉漉的,像一只受伤的幼猫。瓷白脸上一道猩红鞭痕,在夜里依旧醒目,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想了想自己丈夫飒爽的英姿,弑玉心里升起一种满足感。一个空有其表的花瓶,怎么能和渊离相比呢。可怜姐姐,竟然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她冷笑,“今天先带你去见个人呢,他与姐姐也是旧识了,也在帮忙找姐姐。你说,你是不是该去谢谢他?”
“是啊,是啊,我们快走吧。”行之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一出门,那两个守卫自动退开。
“小玉,我们去哪里啊?”
“不夜城你听过没有啊?”
不夜城,妖族都城。
巨大的王座耸立在殿中央高台之上,高大的靠背上镌刻着日月星辰,万妖生灵。
一只修长的手落在雕刻双龙扶手上,随着啧啧水声,用力攥紧。
半晌,舒服地喟叹一声。
乌锦这才见缝插针地禀报,“主上,二公主来了。”
他挥了挥手,身上的几个女妖这才不满地抬起头来,穿好衣服,藏进了一旁的偏殿里。
被打断了好事,他面色有些不愉,懒懒地将衣衫理了理,遮了遮外露的肌肤,便道,“让她进来吧。”
他的新娘换了个人,成了魔族二公主弑玉。对他来说,妖族和魔族联姻只是一个手段。娶大公主还是二公主并无甚区别,妖族如今叛乱四起。他现在急需一个帮手。
可是每每闭眼,他眼前便是那个穿着凤纹暗花火红嫁衣的女子,冷笑坠入九幽罅隙的模样,暗火红莲一般在心头燃烧。
他喜欢弑玉的温柔小意,可是前提是纯真可爱的,而非充满算计心机的。
婚期定在下个月,她现在来干嘛。
作为他身边的贴身守卫,乌锦看出了他眼里的抵触与疑惑,低声道,“二公主还带了个凡人来,看起来似乎是个傻的。”
“凡人?傻子?”他眉毛挑起。
陆行之紧紧跟着弑玉,刚从一团黑云上下来,惊魂未定。
一个屁股上长虎尾,手拿着剑的妖怪就走了过来。
好、好恐怖啊!没想到比之前的黑屋子还恐怖。
陆行之紧张地拉住了弑玉的裙角。
弑玉一走,差点被拽得春光外露。
气得她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傻子,不准再挨着我!离我一丈远!不然让你这辈子见不着你娘子。”
“对不起啊小玉。我只是害怕。”
“你是不是男人啊,害怕就会躲在女人身后?”弑玉冷嘲,本来还想多说几句,面前宫殿的大门已打开。
“进去以后,跟在我后面,不准乱说话,知不知道!”她正色道。
陆行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说话。”
她敛了神色,一下子变得温柔如水起来。碎步走进殿内。
高座上的人衣襟半敞,锁骨沟横,比之前所见的俊逸出尘又多了一分邪肆不羁的味道。
令弑玉也不禁红了脸, “渊离哥哥。”
他笑得温柔,“玉儿怎地来了?旁边这个是……”
“我叫陆行之,我是……”话还没说完,却收到弑玉冒着怒火的瞪视。
他猛地捂了嘴。
弑玉拉着他手到渊离面前,“这是我姐夫呢。”
渊离闻言,猝然变色。
之前就有传闻从魔界传来,不过他以为只是颜倾城的手段,并未放在心上。
弑星夏在婚嫁那日逃遁,已让他大失颜面,如今竟然嫁给一个凡人傻子?
他与她妹妹勾缠是不对在先,但他好歹没有让双方难堪。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若是日后弑玉进门,必定也是她为大,可为何她竟如此不识抬举,竟嫁给一个傻子!魔界都说大公主是个炼气期的废物,没想到竟然敢将妖魔两族的脸面扔在地上践踏!
他手背上青筋隐显,双手用力得几乎要将扶手上的龙头扭曲。
“姐夫他找不着我姐姐,可是都病了,好歹是我姐夫,我也不能撒手不管。”她假意拭泪,“也不知姐姐作何打算,既然嫁给了他,为何又抛弃他。”
渊离冷哼,“她不是很擅长吗?之前还说非我不嫁呢。”
“听说姐姐去了天一宗呢,那里我们进不去,也不知如何与她联系。”
“不求你父亲,你求我?”渊离挑了挑眉。
弑玉心里一咯噔,“你知道父尊和那修仙的势不两立,若是让他知道姐姐去了天一宗,到时候肯定会迁怒姐姐的。”
“这事好办。”渊离眼底幽光微暗,勾唇冷笑,“她日后,可也是我姐姐呢。”
“你对我真好。”弑玉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带笑,眼里却是刀光剑影。
渊离轻轻抚摸着她头顶,眼神却阴沉狠戾,“娶妻如玉,甘愿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