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白月光快穿）》七十二时陌

2、第二章 世家烟雨（1）

　　世人皆说，娶妻当娶谢家女。

　　谢氏有女，名语嫣，是其父谢临清望其笑语嫣然之意。

　　天光微亮，薄雾将散未散，朝阳还未出云，光芒却已从边缘外泄，给沉浮大地氤氲了一丝暖色，映得漫天雾气流光溢彩。

　　东方既白，蜡炬成灰，一支藕臂轻启窗柩，一缕凉风悄然而入拂面徐来，女子伸手拉了拉披着的杏白披帛。她展开眼帘，望向窗外，一点嫩黄着枯木，正是复苏之际。

　　轻洒的微光照拂在她的身上，她却转了身伏在桌前，提笔蘸墨，一笔落下行云流水。

　　“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之高翔。”朱唇轻启，念着这句话，她反复看了几遍原贴，将刚落下的作品放到蜡烛下，火光点燃。

　　看着自己的作品被烧毁于盆中，她丝毫不惋惜，只是轻叹一声“不甚完美，写不出原贴三分风韵”又继续伏案而写。

　　磨墨的丫鬟目睹了一切，却未曾言语只继续添水磨墨。京都名姝谢语嫣才情兼顾，堪称青卫的第一名媛，这之下有谢家巨大财富和文化底蕴的培养，自然也离不开谢语嫣本人的努力。

　　卯时起子时眠，日复一日，是谢家的明珠谢语嫣。

　　“小姐，斐家大公子殁了。”通报的下人快步穿过院门后，缓步进屋不疾不徐道。

　　“嗯，我知晓了，你们先下去罢。”下人脑袋低垂，看不清主人家的神情，磨墨的丫鬟墨画倒是看见那如玉般的长指顿了一刻，在墨水滴落前又行笔如云。

　　一众下人推出屋，守在房门前。须臾间，着白衣的少女便扶门而出，墨画便将准备好的香炉递上，少女提着香炉走向前院。

　　行至修竹院门，守门的行礼，“小姐在此稍等片刻，尔等去通报老爷。”

　　不一会儿，谢语嫣便尾随下人进了屋。

　　“拜见父亲。”弯腰行礼后，便垂足而坐至垫上。

　　“夏夏，来了，随父前去为献安吊丧罢。”谢临清揉了揉眉角，目含血丝稍显红肿，明显是哭过。

　　“是。”谢语嫣轻抚着手中的香炉，闻言停了手接过下人的清茶递给谢临清。

　　斐家大公子斐献安是谢临清之姊妹谢云词之子，谢语嫣的表哥，他与她曾定有婚约，只是后来取消了。

　　取消那日，他让下人捎带了乞巧节的灯赠予她，她提灯出去时，华茂春松的朗朗少年立于门前一阵风骚乱而起，落叶乱其发，他提着一盏狸猫灯静候，回眸望向她。

　　他说：“表妹，你来了。我前日看见一店家的花灯煞是好看，便买来送你了，只是不知你喜欢兔子灯还是狸猫灯，如今看来你倒是更喜欢兔子灯一些。”

　　他带她赏景陪她许愿，在万千花灯随波光远行时，他说：“表妹，抱歉，我要解除婚约。”

　　谢语嫣临摹书法中的那句话就是出自斐献安之手，他是郎朗君子，是胸怀大志的治世之人却不是合格的世家子。

　　他与他的母亲皆丧命于此，谢语嫣不明了他们明知大道无途偏寻大道。

　　她立在他的灵柩前，望着那棺中人口衔白玉，头戴金冠，那日她反问为何，少年澄澈的黑眸映着万千灯火唯独没看她，笑着说：“我这个人一生潇洒不羁，比起安然坦荡的生活更喜风餐露宿仗剑天涯，我不愿被困锁住。”

　　他用手又拨弄了几番狸猫灯，放下去，看向她。

　　“况且你心之所属非我，我想你是甘愿嫁给我的，但我不愿。”

　　那日当晚，斐献安彻夜跪在谢府门前退还了信物，回至斐府被怒极的斐家主罚家刑二十大板，足足有三月无法下榻。

　　后来再相见便是天人相隔，哭嚎声一片，十分吵人，谢语嫣用手帕擦拭了微红的眼眶，在铜盆中净手，为斐献安上了香。

　　或许此刻寻觅自由的他，自由了吧。

　　苍茫天空飞过一行白鹭，一道惊雷劈下，瓢泼大雨倾倒下来。刺目的闪电一晃，哭啼声停了，斐献安葬在其母谢云词的墓旁。

　　白花花的银钱堆积而成的路，通向黄泉，逝者已逝，唯愿生者如斯。

　　谢语嫣在葬礼过后如往日一般学习，只是近来谢府的门槛被说亲的媒婆踏破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谢语嫣13那年姑姑去世为其守孝三年，及笄时与斐献安解除婚约，而他逝去的这年她孝期刚过。

　　门庭若市的谢府随着斐家父子的到来转为冷淡，具体如何谢语嫣不清楚，只记得当日一向好脾气的父亲摔了杯子，她送先生归家时碰见了她的姑父。

　　“姑父好”

　　“好好好，以后或许就得改口了。”斐殊的脸一向面无表情，谢语嫣有些怕这位姑父，今日倒是露出一点笑颜，也不知是什么喜事能让这样的人开颜。

　　改口？

　　谢语嫣心忽的一颤，再望向斐殊身后的人，他低着头垂着眉眼，手里紧紧捧着一个锦盒。

　　是二表哥，亦是她今后的未婚夫。

　　谢家谢临清唯一的女儿谢语嫣的婚事被一举定了下来，一向温顺的谢语嫣却闹了起来。

　　她送别姑父二人后，便直奔谢临清的修竹院，也不待下人传话便闯了进去。

　　“父亲，我的婚事怎会？”她冒冒失失地奔来，脸颊留下一滴细汗，轻喘着气。

　　“夏夏，你失礼了。”谢父放下手边的茶盏，说道。

　　谢语嫣顿了顿，眼却径直望向谢临清，她挺着背跪下，说：“是女儿失礼，但女儿不可再嫁斐家。”

　　“你不肯又如何，如今我已答应，又何来的毁约。”谢临清叹了口气，抬手想要扶谢语嫣起来。

　　“当年献安毁约致使你沦为笑柄，可你也不曾喜欢那小子为何愿意死心塌地的嫁他呢？而今得以嫁天上月又为何不愿呢？”谢语嫣顺着父亲的手站了起来。

　　谢语嫣没有说话，她眼中含泪望着谢临清。

　　父亲不懂吗，不，父亲懂。正是因为懂才将她如同交易的商品一般在他人付出可观的筹码后将她换出去，这便是世家子，为了家族的利益抛弃一切，哪怕是挚亲。

　　一切尽在不言中，她没有张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已经道尽千言万语。谢临清一瞬间愣住了，他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好像看见了多年前他的阿姐，也是这般。

　　“此事不容质疑，不论你愿意与否，回去准备吧。”谢临清肃声道，他不敢看女儿满目怅然的双眼，生怕看一眼就后悔，一直盯着手中的茶盏。

　　“是，父亲。”谢语嫣的泪一瞬间缩了回去，她用手帕擦了擦，慢慢退下，转身抿唇微笑，又是落落大方的谢家女。

　　谢临清站在窗前怅然失神的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苦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