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凭语》现业谁深

3、明瑶

　　几日后，沈府。
　　雪停了。沈珩神色淡然，负手立于檐下。
　　一身量娇小的二八少女怀抱一条厚实的狐裘亦走到檐下，站到沈珩身侧。少女身着粉衣，略施粉黛，清丽非凡。她头上斜簪一支雕花碧玉簪，披风上一圈毛领衬得她五官更加精致。此时，少女秀气的眉头却紧锁在一起，看上去竟有无限愁绪。她踮脚将狐裘披在沈珩肩头，轻声叹了口气。沈珩这才看向她，笑着揉了一下少女的头发：“阿瑶，你愁什么？”
　　沈明瑶轻声道：“哥，你此次恐怕得罪二皇子了。”沈明瑶并非沈珩亲妹，而是沈珩十四岁那年在老家宣州捡到的孩子。二人当时同样无依无靠。沈珩好歹还有父母生前留下的一处房屋和几许家产，女孩当时却是实实在在的孤苦伶仃，只得在外流浪。沈珩怜她年幼，便留了她在身边，收作义妹，对外则称是亲妹妹。沈明瑶这个名字是沈珩为她取的。
　　霞裙月帔，瑶环瑜珥。
　　沈珩笑道：“怕他作甚？倘若来日二皇子登基，我便称病辞官，你我二人回宣州养老去。还怕他给我小鞋穿吗？”
　　阿瑶明白这是哥哥在宽慰她，被沈珩逗笑了。沈珩揉着她的脑袋：“小丫头，你怎么那么操心啊。”少女手忙脚乱地把她哥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扒拉下来：“别揉了别揉了！头发都乱了！”阿瑶尚年幼，沈珩不愿她被这些烦心事所扰。
　　阿瑶摸到沈珩冰冷的手，忍不住心酸起来。沈珩将她养大，教她读书习武，对她千般放纵万般疼爱。长兄如父，她虽然没有父母亲人，可有哥哥爱护。那有谁疼哥哥呢？沈珩也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少年人罢了。沈珩一直拿她当小孩子，朝堂上的事她也不太懂，不能为哥哥分忧。只得继续装作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模样与沈珩说笑。若有一天哥哥有难，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哥哥周全。沈明瑶怅然地想。
　　沈珩眼中笑意渐渐淡了。这丫头心思太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这天下如今并不安稳，朝中局势动荡，大臣有结党之势，难说会不会有一日牵连到自己头上。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只求阿瑶能有个庇护。半晌，沈珩叹了口气：“辛荑、陆英，带小姐回房吧。”闻声上来两个丫头，皆十五六岁的样子。沈明瑶心中仍是不安，奈何两个丫头已经左右簇拥着将她带走了。
　　罢了。
　　待沈明瑶走后，沈珩轻声唤道：“松杰？”
　　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暗卫悄然出现，单膝跪地：“主子。”
　　这名暗卫相貌普通，身量普通，属于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种。此人乃沈珩心腹。
　　“你去，替我查一件事。”沈珩顿了顿，“豫妃弟强占百姓良田之事。”
　　“主子觉得此事有蹊跷？”
　　“豫妃虽性子果敢，却不是莽撞之人。她处心积虑地要二皇子当太子，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任外戚生出事端。她那弟弟虽胆小懦弱，却也是个精明的，断不会因小失大。因此我想，此事也许是个阴谋。却不知，是何人所设计。”
　　“皇上怎么说？”
　　“我并未禀明皇上。此事……也许与皇上有关。”
　　松杰一惊：“主子是说……”
　　沈珩抬手止住松杰：“不，此事尚不清晰，只是一点猜测。你且去查吧。”人人皆道沈珩性子耿介，便有人欲借他之手来杀人。沈珩心中冷笑。这官场如战场一般，若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如何能在两年内爬到现在的位置。
　　他方才骗了松杰。他猜想此事并非皇帝所为，但皇帝却知道豫妃弟一案有蹊跷。皇帝并未追查，而是直接惩治了豫妃之弟。若不是皇帝同自己一样，想借机钓鱼，那皇帝的目标恐怕就是豫妃了。皇帝想做什么？去母留子吗？
　　沈珩仔细想来，皇帝这步棋的确是妙。他让自己得知了这件事，无论自己是否查明了真相，又或者说无论自己是否将真相禀明皇帝，于皇帝都是有利的。沈珩如今只担心皇帝这步棋未来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这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