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不解秋》原初拾

96、第 96 章

　　书房中，檀香余烟袅袅。
　　卓明志坐立不安，心口发闷，他盯着眼前的纸笔，已经愣坐了快一炷香了。

　　他来这一趟，本想借着与上官檀夫人是同乡人，且颇有渊源的份上，让上官檀放卓英喆一马，没成想，上官檀是冲着玲珑丹旧事而来，似乎想为乔落栗父母讨一个说法。
　　卓明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上官檀却不打算轻易放过，拿出了纸笔，说是不说也罢，写下来也行。

　　这是哪里来的荒诞之言。
　　卓明志冷汗直流，手指动了动，始终提不起胆去拿笔。

　　长久的静默中，上官檀长叹了一口气。
　　卓明志又紧张起来，生怕惹了上官檀一个不高兴，卓英喆就无法得救了。他咳嗽一声，挑起了另外的话题：“上官大人，我带了一些徐州的特产，交给了贵府的管事，不知尊夫人是否喜欢……”

　　“那我替落栗谢过卓大人了。”上官檀了然一笑，目光落在空白的宣纸上，“卓大人，为何不愿意写，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年的事，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情。卓明志在京城安稳过了那么多年，一点也不想提起过去的事。他觉得不能再干坐下去，随便找了个家中有事的借口，火烧屁股般急匆匆走了。

　　上官檀没有阻拦，还贴心让家丁将他送到门外。

　　待书房重新静了下来，墙角的书架子一动，乔落栗走了后面走了出来。
　　上官檀抬眼道：“你都听见了，他什么都不肯说。”

　　乔落栗目光扫过案台上的宣纸，沉吟道：“是不肯说，还是不敢说？”
　　“卓明志是李项明的下属，他害怕的人，大概就是李项明了。不过李项明与夏睿向来一个鼻孔出气，也都是卓明志不敢得罪的人。”上官檀道，“卓明志的行事作风，有几分夏睿的风格。夏睿是大理寺卿，德高望重，但私底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卓明志一直在外行善积德，还要装作与不务正业的儿子一副关系不好的样子，但在卓府上，卓明志对下人苛刻，对卓英喆却是很袒护。”

　　乔落栗嘀咕道：“这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两面三刀。”
　　上官檀道：“你所言，毫厘不差。不过官场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法子。”
　　“你也是朝廷命官，那你的处事法子是什么？”
　　“……”上官檀嘴角带着一丝苦涩，“我……不太想告诉你。”

　　乔落栗也并非真心想知道，只是顺口一提。
　　这时，方翰林走进了书房，禀告说汪弘毅来了。

　　上官檀问道：“汪弘毅跟卓明志碰见了？”
　　方翰林道：“两人在门口遇见，不过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就错身走开了。”

　　上官檀偏头问乔落栗：“你猜一猜，卓明志何时会再访？”
　　乔落栗道：“他大概没走远，等着汪弘毅呢。”

　　“我也猜他没走远。”上官檀笑了笑，扭头对方翰林道，“请汪大人过来吧，别让人等急了。”
　　方翰林躬身退下，乔落栗跟随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道：“我还是避开为好，到时你将结果告诉我便可。”

　　上官檀跟着往外跨了一步，说道：“为何要出去，就在书架后面呆着不行？”
　　乔落栗停下来盯着他，感觉他似乎并不是在说笑：“还是算了，躲在后面不出声，也怪难受。”
　　上官檀抬了抬眉，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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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弘毅与卓明志不一样，他看着不慌不忙，慢悠悠进了书房后，还不用上官檀招呼，便直接坐在了卓明志方才坐的椅子上。
　　他看着手边冒着热气的茶，问道：“这不会是那位卓大人喝过的吧？”

　　上官檀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胸：“我让人重新上了一杯，汪大人尽可放心。”
　　汪弘毅又道：“这宣纸和笔墨，上官大人，是为我准备的？”
　　上官檀道：“你若是想写，随时可写。”

　　汪弘毅性子急，还自以为是，但也算是个明白人，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纸笔不是特意为他准备，而是为卓明志，纸上一个未写，那就是卓明志什么都没说。
　　不过，汪弘毅并不知上官檀想要卓明志说什么，他来找上官檀，并不是为了求情。他儿子汪景山与其他人不一样，并没犯什么大错，他也不必放低身段来求情。

　　说起来，汪弘毅对他这个儿子，也是恨铁不成钢。汪弘毅有三个儿子，汪景山是最小的一个，大儿子二儿子，也都随他意，入了仕途，唯有这小儿子，与彭元良那群游手好闲之人混在一处，没干过什么好事。
　　汪景山胆子小，还容易被煽动，汪弘毅听闻他一向被差使，是备受欺压的一个。汪弘毅也懒得去管，他想着这小儿子年岁还小，等以后成家立业后，大概才会明辨是非。

　　这一回，汪景山算是被连累，但他那么胆小怕事的一个人，还偏偏要要讲什么兄弟义气，不愿出卖那几人。只是眼下，若不赶紧跟他们划清界限，恐怕会被殃及。
　　汪弘毅是连夜去了顺天府的牢狱，跟汪景山长谈了一个时辰，讲了其中利弊，终于让他点了头。

　　汪弘毅问道：“上官大人，犬子只是参与了街头闹事，方才在公堂上，还指认了其他几人，也算是功劳一件，我就想问问大人，他何时能出狱？”
　　上官檀颇为诧异：“汪大人是不是忘记了逍遥丸一事？”

　　“景山从未用逍遥丸害过人，都是彭元良他们所为，上官大人可详查。”
　　“昨日汪大人还与其他几位大人关系密切，今日倒是撇得清。”

　　汪弘毅涨红了脸，表情有些不耐烦：“我让景山倒戈，也算是帮了上官大人的忙，上官大人这就要过河拆桥了？”
　　上官檀一副无辜的样子：“怎么是帮我的忙，难道汪景山在公堂所说的种种，不是事实吗？”

　　汪弘毅吃瘪，怨念看着上官檀。
　　上官檀又道：“汪大人想不想知道，我要让卓大人写的是什么？”

　　“什么？”
　　“十年前，与玲珑丹一事有关的人和一些因此而死的人。”

　　汪弘毅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