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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娄暖春的小院,总是晒满了各种东西——
      三人换洗的衣衫,邻家送来的咸菜,买多剩下的龙眼,还有吴梅青爱吃的茄子干和黄瓜干。

      乔落栗在晾晒的衣衫下,拖了两张椅子并在一起,腿搭上去,悠闲地剥了龙眼,边吃边道:“我问他,我难道不能受伤么,他就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娄姨,你说我问这话,哪里不对了?”

      娄暖春不答,转而问道:“他许你一心愿,你可有想好,要向他讨要什么吗?”
      乔落栗摇摇头:“他无需为我完成什么心愿,本来就是无赌注的赌约,我只要结果是我赢,就足够了。”

      “你呀,还是那么争强好胜……”娄暖春无奈叹道,又问,“屠夫案了结了,接下来就是你婚期,要不要成这个亲,你考虑得如何了?”
      乔落栗想起上官檀,第一次因提亲在吕家初遇,觉得这人孤高自傲,第二次在八芳塔,胳膊扭痛,却能面不改色,是个能忍耐且坚毅之人。后来因屠夫案打赌,他又有些惹人讨厌,再加上今日,还有点莫名其妙。

      此人品行端正,但性格古怪。
      乔落栗如此判定。

      “我本不该劝你,但我是你半个娘,倘若我不说,便无人会对你说。”娄暖春道,“上官檀面如冠玉,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单论模样,算是百里挑一。他带金佩紫,能让你不愁衣食,若是成亲后,还能如今日这般嘘寒问暖,倒也差强人意。”

      上官檀模样家世样样出众,要是换做别人,做出不愿结为连理的高傲姿态,那就是不知好歹。

      娄暖春见她沉默不语,又道:“你想要君心似我心,可你又不懂何为真心,又如何才能有意。我以前就同你说过,这世间之事,本就不能尽善尽美。你若是为生计所迫,就好比此次屠夫案里,他们谁不是为了讨一口饭,辛苦过活。这比金坚之情,只是活着的时候锦上添花。你舅父舅母爱慕虚荣,他们虽自私自利,但求得这门婚事,对你而言,并非是坏事。”

      “可我爹和我娘就是互生情愫后,爹爹上门提亲……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高山流水,伉俪情深。我娘也教导我,一定要与心意相通之人成亲。”

      “可并非所有媒妁之言的亲事,都不尽人意。”娄暖春道,“上官檀有意中人一事,已成过往,如今他仍旧铭记于心,还是早已放下,谁也不知。”
      “娄姨,你不也曾说过,若是经历刻骨铭心的感情,会终身难忘?”

      “那也只有上官檀才知,过去那段相思之情是否刻骨铭心了。”娄暖春叹道,“落栗,我说这些,并非是劝你一定要嫁给他,只想你不要执着于摸不着的心意,况且,树叶会变黄,人也会变心。这世上,想要长长久久相守,本就太难。”

      细腻的柔风吹过来,将石桌上的空壳掀落在地。
      乔落栗垂着眼,手中的果核被指甲掐得斑痕累累。隔了许久,她才道:“我明白。”
      娄暖春理了理她被风拂乱的发丝,在她肩膀安抚似的拍了两下。

      乔落栗抬起头,问道:“我若嫁了,娄姨,你会为我开心吗?”
      娄暖春道:“我开心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要开心。”

      “我会嫁。”乔落栗认真道,“我不知嫁人后,会不会开心,但现下,我有想要做的事,我想安稳地留在京城。”
      娄暖春奇道:“屠夫案子不是了结了吗?”

      “是。”乔落栗道,“可今日在公堂上,张文华说起了玲珑丹一事。娄姨,你可知这玲珑丹,最初售卖之地在哪儿?”
      娄暖春道:“我只知是江南一带,具体哪儿,尚不清楚。”

      “是徐州。”乔落栗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光。
      “你不是从徐州而来?”娄暖春不解,“这其中有何关联?”

      乔落栗沉声道:“当初我爹被黑衣人所杀,死在我面前,我娘似乎惧怕着什么,连夜上京,将我送往舅父家,还不让我多问,只无意中透露了玲珑丹三字。后来她赶回徐州,死在路途中。徐州衙门的书信传来,说我爹是被盗贼所害,我娘是摔马而死。当时我还小,听到噩耗整个人都懵了,只知道难过。但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娄暖春道:“听起来是有些蹊跷,你怀疑你爹娘是被奸人所害?”

      “与玲珑丹有关,与当时徐州知州有关。”乔落栗冷冷一笑,“徐州知州在九年前升迁,成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这……倒没听你提起过。”

      “我爹曾是徐州衙门的仵作,我常常跟着我爹,便认识这位知州,见了他,我还得唤一句卓老爷。”乔落栗道,“卓明志这名字,曾在周郎簿出现过,我闲来无事查了查,发现不是同名,是他本人。”
      “这官升得奇怪,莫非,他做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是啊,他做了什么事呢?”乔落栗喃喃道。

      **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根熏香即将燃到头,香灰掉落在香炉中,很快,就被宫女换了一根新的月麟香。
      烟雾缭绕,气氛氤氲。

      一个身着华冠丽服的女子躺在贵妃椅上,翘着手指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葡萄,吃了后,将皮和籽吐在了宫女躬身举起的玉盘中。

      “你说真的?”她突然笑起来,用手捂着嘴,声音如黄莺,清脆又动听。
      她面容白皙,眉如柳叶,明眸皓齿,是位风华绝代的佳人。她盯着立于几步之外的上官檀,笑起来时,眼神如流水般,泛着波澜。

      “回皇太后,的确如此。”上官檀说得恭敬,但语气却不卑不亢。
      皇太后,也就是曹心蕊,止住了笑意后,嗟叹道:“原以为是带血杀人案,结果是不小心摔倒而亡,真是滑稽。还有那位抛尸之人,也是怪哉,就刚刚好撞见这一幕,为了能成功抛尸,还将尸身隐藏一日。这天底下,当真是奇人异事层出不穷。”

      “这天底下,也有无数凑巧之事。”上官檀似意有所指,“但这巧合,兴许也是命中注定。”
      曹心蕊目光柔柔地放在上官檀身上,嘴角带笑:“阿檀,不日后,便是你的大婚之日了,我一直没找着机会问你,你到底是作何打算?”

      上官檀淡淡道:“无他,就是想成亲了,便随便挑了一人。”
      “荒唐。”曹心蕊道,“我可不相信,你随随便便一挑,就挑中了那位疯癫女子。你是在气我,还是气你爹娘?”
      曹心蕊与上官檀乃青梅竹马,私下里,曹心蕊在上官檀面前,从来都是以‘我’自称。

      上官檀盯着冒出烟气的月麟香,眼神黯淡,口吻却依旧云淡风轻:“我爹娘是挺生气,还连夜从朝鹤赶到了京城,指着我鼻子,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我能有什么交代,不过是按照他们的意思,娶妻生子罢了。”
      “我知你被他们催过无数次,你是实在是厌烦了,但你也不该如此胡来。”曹心蕊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乃堂堂刑部尚书,论身份地位,该找位名门之后,可你呢,选了个不知出生的野丫头,你可知她舅父舅母是什么人?”

      上官檀道:“一介盐商。”
      曹心蕊气道:“你也知是不入流的盐商。”

      上官檀轻笑道:“皇太后热衷于民间趣闻,周郎簿和闲情簿,想必一本也没落下。盐商吕元忠为了把她侄女嫁出去,闹过不少笑话。皇太后不也取笑过好几回,我把这一乐子娶回家,不正好,能让皇太后高兴高兴么?”

      曹心蕊拍了拍红木桌,怒道:“阿檀,你果然是在生我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未曾放下么?”
      上官檀道:“皇太后说笑了,我若是没放下,只会出家做和尚。如今我人好端端站在这里,马上也要成亲了,皇太后,你说我是放下,还是没放下?”

      “你……”曹心蕊颤颤巍巍指着上官檀,好半天才缓过气,她道,“反正你娶位疯癫女子,就是不妥。”
      “我爹娘也说不妥,但我决定之事,无论谁来劝说,都不会改变。”上官檀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道,“皇太后与其操心我的婚事,不如考虑考虑,将雨霖铃归还于我,当做贺礼,如何?”

      雨霖铃是上官檀幼年时,送给曹心蕊的信物,乃白绿相间的翡翠玉佩,是当时上官檀身上,最贵重之物。
      上官檀赠予曹心蕊,其一是她喜欢,其二是他喜欢。

      直至如今,曹心蕊对此物仍旧爱不释手。上官檀就任刑部尚书后,曾几次讨要过雨霖铃,都被曹心蕊搪塞过去。
      “送我之物,岂有要回的道理?”曹心蕊摆出那段说辞,“我殿里奇珍异宝多不胜数,比雨霖铃贵重的也不少,你可随意挑选几样,以此来作交换。”

      “若是别的宝贝,你若喜欢,可以留下,但雨霖铃不行。”
      “为何不行?”

      上官檀眯了眯眼,气势一下凌厉起来:“皇太后,雨霖铃本就是饱含心意的信物,如今心意不在,你还拿着,像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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