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哑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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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韩柏阳才离开。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们相遇的地方——西江中学。他们的初中。
到了西江中学校门口，保安大叔看到他笑呵呵地对他说：“小伙子，回来看母校啊？”然后将门打开。
“嗯。”他闷声说。和保安大叔道了个谢，走了进去。
他看到校园里那颗当初他们一起种下的树，渐渐长大。
韩柏阳走上前，抚摸着树干。
忽地，他抬眸，看到了许朝昭眉眼温柔的笑着望向他，冲他招招手。
韩柏阳愣了，也笑着向她招手。但他没有走上前，也没有抱住她。只是这么安静的看着她。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幻觉。并不是真的。
他不愿醒来。因为醒来的世界不再有她。
韩柏阳在那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走进教学楼，走进教室。
他的手一一滑过每一张桌子，直到他走到了那张无比熟悉的桌子前停了下来。
他像一个虑诚的信徒一般，蹲下身。倚着桌腿，单腿屈膝地坐在地上。
不知不觉，他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里面，他再次见到了她。
那场景，是他们初遇时的画面。
那时，他恰巧打完球路过，看到了她被同学欺负却默不作声，“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可怜模样。
不知是她的眼泪流进了他的心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鬼使神差的，他拿球砸向了那些欺负她的人。
然后散漫的笑道：“不好意思，手滑。”
他救下了她。
后来才得知，原来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但她写得一手好字。字迹清秀，宛如她这个人。
再后来，他们成了前后桌。
在学校里，他们是同学，是前桌和后桌；但在私底下，他们是好朋友。
因为，许朝昭怕给他添麻烦，在学校里不敢和他有一点交集。害怕自己会波及到他。
可她完全忘了，他是韩柏阳。正因为他是韩柏阳，才天不怕地不怕。
所以韩柏阳最终还是‘强 /迫’许朝昭在学校里和他有交集。
他们从最开始的传纸条交流，到他为她学手语。他们用手语交流，换来她笑靥如花。
从没有人告诉过许朝昭，她笑起来很好看。犹如昙花一现。
如今韩柏阳看到了，只想将那笑颜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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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老师说许朝昭物理不太行，让她找物理最好的韩柏阳恶补一下。
问起韩柏阳的意见，他同意了。不过交换的条件是她给他补作文。
韩柏阳向来不会写作文。每次考试的作文他就只会胡编滥造凑字数。
是让全校语文老师看了都扶额的程度。
韩柏阳挑眉，“周日去图书馆？”
许朝昭点了点头。
到了周日那天，许朝昭早早的就去了图书馆。
刚开始，她乖巧的坐在那里发呆等他。后来实在觉得太过无聊和浪费时间，就从背包里拿出了练习册开始做。
做题累了，她就放下笔望向窗外眺望远方。
几次之后，她看到了逆着光向她走来的少年。
少年依旧穿着那件白衬衫，黑色的长裤包裹着长腿。脚上一双干净的白鞋子。斜背着全黑色背包。
耀眼极了。
也就是这一眼，让她记了好多年。
韩柏阳笑着走向她。“嗨！”
许朝昭笑着向他招手。
之后，他教她物理，她教他作文。
他们互相帮助。努力去做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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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一转，那是许朝昭第一次因为韩柏阳遭到校园欺凌的场景。
一群女生将瘦小的许朝昭堵在学校厕所。
为首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个很旧的日记本。那是许朝昭的。
她笑着出声将日记本里的文字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一篇过后，接着另一篇。读完之后，哄然大笑。
仿佛是什么笑话一样。
许朝昭哭着去抢日记本。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掉。
那女生盛气凌人，“你就是个哑巴！你也配喜欢韩柏阳？你是对自己没有充分的认知么？像韩柏阳那样的天之骄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喜欢的！你给我离韩柏阳远一点！”
其他女生也跟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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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朝昭有个习惯，是从她七岁那年养成的。那就是——写日记。
在遇见韩柏阳以前，日记本里记录的是她的心情。
遇见他之后，日记本里就全是他。再无其他。
2009年9月10日
今天，我又被同学嘲笑了。他们笑我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还刁难我，问我“比比划划的干什么？”我是在用手语去和他们交流啊！可是，我想反驳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一直无助的掉眼泪。出其意料的是，有人出手救了我。那人生的可真好看！我第一次觉得有人竟那么貌美。他唇红齿白，眼睛如同天上的皎月那么明亮，长长的睫毛，五官棱角分明。他笑着拿手里打篮球砸向他们，那些人看到是他后便是敢怒不敢言。他说：“不好意思，手滑。”明明是带着歉意的字眼，可他那嚣张的气势却不像道歉。
他救下我。我用手语向他表达了感谢。可他好像不懂。问我：“什么意思？”明明他刚刚还那么吓人，为什么现在对我说话是那么温柔。好像刚刚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我捉摸不透他。
2009年9月12日
原来，我和那人是同班同学。原来，他的名字叫韩柏阳。
韩柏阳，是太阳的意思吗？
2009年9月15日
他和我说话了。他问我：“你没朋友么？”我向他摇了摇头，刚想用手语去告诉他，可突然一想，他不懂手语。于是拿出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
“因为我是哑巴，我不会说话，性格孤僻，没有人会愿意和我这样自卑的哑巴做朋友。”
他看着那张纸出了神。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对我说：“那我做你的朋友。”
我愣住了，红了眼眶。从小到大，除了祖母还从没人说要做我的朋友。
祖母的那句朋友我是知道的。她是怕我太伤心才安慰我说的。
可眼前这人……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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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阳醒了。眼角的泪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依旧倚着桌腿，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那封信。
却没再哭。
原来一个人伤心到极致是不会哭的。
这句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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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韩柏阳脑中突然闪过刚刚梦中的最后一个场景。
那是她第一次遭受校园暴力时的场景。
许朝昭还有一件遗物。
是日记。
对，是日记。
她家里找过了，没有那本日记。
那就只有可能在学校了。
他眼珠一动。要起身。
“嘶。”他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他长时间只保持那一个动作，所以胳膊和腿都麻了。
他忍痛起身。看向那张干净的桌子。以及收拾整齐的书桌堂。
果不其然，那个破旧的日记本板板正正的‘躺’在里面。
韩柏阳小心翼翼的将它拿出来，仿佛它是什么珍宝一样。
他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瞳孔一缩。
因为那一页，满满当当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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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三年前，他们初二。
当时mp3在西江很是流行。
韩柏阳出于好奇想买，自己就打了好几分工，赚到了一些钱。买了一个mp3。
后来，他将mp3和耳机带去学校给许朝昭玩。
恰巧，mp3里面有一首歌是当时比较流行的。
——《下一个天亮》。
许朝昭听这首歌第一遍的时候就很喜欢。
那时，她一下课就拉着韩柏阳一起听。一人一只耳机。
每每听歌的那一瞬间，许朝昭都会笑着看向韩柏阳。那是最纯真的笑容。
她的眸子里淬满了星辰。
望向他的时候，他总会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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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那样想，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那样的话，他的女孩就不会离开他，就不会与他天人两隔；他的女孩就不会遭受那么多本不该她所受到的伤害。他的女孩笑容会永远纯真，永远美好。
可惜，没有如果。一切也不能重来。
他继续往下一页一页的翻。
直到他看到了这篇——
2010年5月15日，
真的好喜欢《下一个天亮》这首歌呀！不知道韩柏阳唱这首歌会是什么样子(〃^ω^) ，好期待！好想在有限的日子里实现这个愿望。
韩柏阳的手顿了顿。
他有了个想法。
他想，园她一次愿望。
他回家，背上了他的吉他。前往她所在的墓园。
其实，没有人知道，韩柏阳也会弹吉他唱歌。除了许朝昭。
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会在日记里许下听他唱《下一个天亮》的愿望。
那把沉重的老吉他是韩柏阳父亲在他10岁生日时送给他的，过了好多年，吉他依旧没坏，只是落了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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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阳路过花店买了一束许朝昭最爱的栀子花。卖花的姐姐见韩柏阳生的漂亮就多说了两句。
——“小帅哥买花送给女朋友啊？”
韩柏阳垂着眉眼，低低的应了声，“嗯。算是吧。”
——“那你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
——“栀子花的花语是坚强勇敢，默默守护，”
她接着说：“还有，永恒的爱情，遵守约定。”话音落，她把包好的栀子花递给韩柏阳。
韩柏阳接过花，道了句谢就离开了。
少年身上背着吉他，手里拿了一束花。明明这种场景是幸福的，是该高兴的。可韩柏阳的嘴角一直耷拉着。他笑不出来。也高兴不起来。
他到了墓园，把花束放在碑前。
照片上，女孩笑得灿烂无比。那是韩柏阳数不清第多少次女孩对他这么笑了。所以那天他情难自禁就偷偷的把女孩的笑容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定格在他的手机里。
本想着拍一张这样的照片是想拿来偷偷的在想她的时候看。可却成了支撑他很多年的唯一动力了。也成了他缅怀故人的寄托了。
“昭昭，我来看你了……顺便，圆了你的愿望。”
说完，他把吉他取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坐下，开始弹唱——
等下一个天亮
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
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
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
等下一个天亮
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
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
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
韩柏阳的声音低沉的像醇厚深沉的大提琴，让人听了想沉醉其中。
一曲完毕，微风拂过韩柏阳五官分明的脸庞，轻柔的像她抚摸他的脸庞。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片刻平静。
韩柏阳皱眉接起电话。
——“喂，您好。我们是西江市公安局。西江三中的校园暴力一案已经查清。主犯为你所在班级的薛琳琳。从犯为薛琳琳所带领的一众女生。”
韩柏阳听到这话，骤然湿了眼眶。
对面那边很久都没听到一句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电话。
——“喂，您好。您在听吗？喂……”
韩柏阳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回道：“……我在听。谢谢……”
谢谢你们查出了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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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后，韩柏阳对着墓碑上照片里笑得灿烂的女孩说：“昭昭，我在等天亮的那一刻……你也在等，对吧？昭昭，希望你在天堂可以依旧那么开心，无忧无虑。昭昭，下辈子，我走向你吧。昭昭，下辈子我一定要先找到你！昭昭，许朝昭，我爱你。”
少年脸上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可他却笑得那么灿烂。宛如阳光。正如他的名字一样。
韩、柏、阳。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哑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