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60、归来

　　第二日卡尔果然如昨日所说，推掉了一应应酬事务，在家中翘首以盼，只待着碧君归来。洛夫乔伊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指挥着家中的女仆们做着晨间清扫。依照男主人的指示，家中各个容器内摆着的鲜花俱要换成新的，都是一大早园丁自花房中剪下，花叶间尚且还带着几滴未及落下的晨露。
　　罗宾森夫人站在他一旁，顺着洛夫乔伊的目光望去，看到自己的主人正双手插在裤腰带里，若无其事地在花园中闲逛，那双眼睛却总是似有意似无意地瞟向门口的方向。
　　“霍克利先生也太心急了，算时间碧君小姐若是此时就到，那可得天不亮就启程了。”罗宾森太太转过头向着洛夫乔伊说道。说完似乎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碧小姐不在的这两日，连我都觉得少了些乐趣，何况是霍克利先生呢。”洛夫乔伊亦不动声色，似乎颇能理解卡尔此时的心境。
　　“这么说来也是，碧小姐刚来时我还觉得霍克利先生是鬼迷了心窍。没想到是那么可爱一个姑娘，又体贴又善解人意，难怪霍克利先生会那么喜欢她。”罗宾森太太点头附和道。“现在宅子里不少人都跟着她习那强身健体的怪招，确实有些用，我这段时间腰再也没疼过了。”
　　“碧小姐的中国功夫也很厉害。”
　　“这个上次我们都在阳台上看到了。”
　　……这个就不必说出来了吧，洛夫乔伊在心中暗暗抱怨。他又想起那日在花园中与碧君的交手，他已尽了全力，可还是奈何碧君不得。他绝不会认为是自己年老体衰，过招久了体力不支，当真是技不如人而已。这也令他对那神秘又有些古怪的中国武术产生了兴趣，而碧君也不藏私，愿意对他倾囊相授。不过是洛夫乔伊实在拉不下脸来拜师，但要论起，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也有师徒之实。
　　碧君口中的武术要诀，乍一听来，深奥难懂仿佛如哲学，但静下心来细细思量，竟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洛夫乔伊也因此，对碧君又高看了几眼。觉得霍克利先生在择偶上，确实眼光独到，没被一时的富贵迷了眼，找些在家中被父兄宠坏了性子，虚荣、肤浅又难缠的富家小姐。又或是空有一副好样貌，脑子里却只想着攀龙附凤的“金发洋娃娃”。
　　要知道在霍克利先生的圈子里，这两类女人是最常见的。洛夫乔伊一想起来，忽然觉得先前的布克特小姐也算不上太讨厌了，虽然她最后爱上了一个穷画家，泰坦尼克号一别后便音讯全无不知所踪了。不过他听闻，布克特夫人回到英国后过的倒是并不赖，毕竟霍克利先生在此之前替她偿还了所有的债务，凭借着原先的老本，只要不再肆意挥霍，那位傲慢的夫人倒也能安度晚年了。
　　前事俱往矣，洛夫乔伊收回了思绪，看着客厅已经清扫完毕，又带领着仆人们往别的房间去了。离开那扇正对着花园玻璃落地窗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卡尔正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看着大门发着呆。他摇了摇头，和罗宾森夫人一起离开了客厅。
　　这厢，卡尔焦急等待，在花园中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双眼睛似要望穿秋水一般，恨不能下一秒载着碧君的轿车就能出现在大门口。
　　而那厢，碧君一行也早早辞别了前来送行的学生们，要往纽约城中去。来送行的大多是在康奈尔大学求学的华人学生们，此时围拢在轿车左右，扒着武先生摇下的车窗，十分不舍。
　　沈拓夹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他还是努力往前凑去，想要与二位先生和碧君好好道一个别。
　　“诸君，诸君，听我老朽一言，便自散去罢……值此山河破灭，举国危难之时！诸君更要努力向学，以期来日学成报效祖国，不可在此为我等荒废时光。”
　　“先生大义，学生受教了。”学生们闻言，松开了扒着车窗的手，让开了道路。汽车终于得以发动引擎，渐渐将仍在挥手与他们道别的学生抛在了身后。武先生自车中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后方摆了摆手
　　“回去罢，回去罢。”他冲着身后的街道喊到。
　　一直到众人将整栋别墅都清扫完毕，武先生的轿车载着碧君这才姗姗来迟。卡尔甫一听到汽车的鸣笛，便奔了过去，将碧君迎下了车。
　　“武先生，拜斯里神父，请务必来我家中稍事休息，我以命人备下了茶点，以解两位舟车劳顿。”卡尔笑着向两人客气道，他心中其实巴不得两位先生有事不能留下来，可多年的教养还是敦促他将表面的客套做到位。
　　“是呀是呀，两位先生一路舟车劳顿，不如下来稍作歇息。何况司机先生也开了一路，想必也困倦了，下来喝杯茶也是应当的。”碧君不解卡尔心思，也跟着挽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武先生听碧君说的有理，又见司机确实一脸的疲态，也便应允了下来，同拜斯里神父并司机一起下了车。
　　别墅中自然有训练有素的男仆从司机手中接过了钥匙，将车开进车库。洛夫乔伊也领着司机自行去了下人的房间歇息。
　　卡尔强忍着没有当场垮下脸来，看在碧君的面子上强自挤出一副笑脸，亲自带着众人进了屋中。众人看着屋中精致陈设自是又一番惊叹，待到客厅中坐定，罗宾森夫人带着几名男女仆人端着各色茶果点心鱼贯而入。
　　不多时，点心便已摆了满桌。
　　众人看着窗外绿意葱茏，一派夏日清凉景象。就着冰镇过的椰汁饮下，再吃上几块香甜酥软的点心，实是惬意享受。这里不比涂先生居于城市中心，四处高楼林立，夏日里风也少，日光也有所不及。
　　卡尔这处宅子虽不靠着海边，但前边地势平坦开阔，远处的海风能直吹入室内，消解了不少暑意。纽约不比伊萨卡，五月的天气虽也凉爽，但已可以褪去春衫换上更加轻薄的夏装了。
　　“在伊萨卡穿的长衫，不想到回了纽约，竟然有些穿不住了。当真是‘一朝春夏改，隔夜花鸟移’。”年轻人仗着身子骨硬朗，便爱贪凉。此时碧君弃了温热的红茶，拿了一杯冰镇的椰汁喝了一口，这才觉得通体都痛快了不少。
　　武先生也大笑着附和道：“伊萨卡夏季也颇为凉爽，最适合我等大腹便便之辈。如此说来，我这喜欢伊萨卡的理由又要加上一条了。”武先生说罢，摸了摸额头上微微渗处的汗水，虽然也想喝些冰凉饮品解热，但到底还是因为担心健康问题做了罢。
　　碧君听武先生这样说，又见卡尔一脸的不解，便为他解释前日在伊萨卡的闲聊。
　　“碧君你喜欢伊萨卡的风光吗？这也不难，过段时间天也渐次要热起来了。我先让人去卡尤加湖畔置办一处度假的小屋，等七月的时候正好到那儿避暑去。”卡尔听闻碧君喜欢伊萨卡的环境，便兴致勃勃地规划了起来。
　　众人听了皆是莞尔一笑，只有碧君在桌下偷偷锤了他一下。卡尔转头看见碧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惊觉还有旁人在场，自己失了态。
　　“说起来，进来国际局势风云变化，不知道霍克利先生可有指教？”武先生见卡尔有些窘迫，岔开了话题为他救场。
　　卡尔向武先生投去感激的一瞥，这些话题他最是拿手熟稔，前两日又与不少消息灵通的政界人士互通了有无。说起来也是言之有物，况且他与武先生等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大是不同，他捡了些可以为外人道的消息告诉了武先生。可即便只是这些只言片语，也足叫武先生与拜斯里神父大呼“受教”了。
　　男人说起时事政治来，一时便忘了时间。卡尔担心碧君不爱听这些，转头去看她。不料碧君却听得津津有味，见卡尔转过头来，甚至问了些刚刚听来但不甚明白的地方。
　　“卡尔，如你刚刚所说欧洲数个大国积怨已久，眼见一场大战在即。那英国又何必搅和其中？我记得在施特劳斯先生的地球仪上看过，它分明孤悬海外，并不与欧陆接壤呀？”
　　说不得，卡尔又耐心的为她一一解释。“自俾斯麦后，德意志在欧陆上崛起，已经大大动摇了英国在各殖民地中的地位与利益。英国自然不肯坐视它强大起来。至于其他几国，也大多是为利益相争。“
　　“此世间为利益而战，大多是不义之战。到最后劳民伤财，两败俱伤，实是不智之举。”碧君听了卡尔的话，不由摇头叹息。
　　“唉……”武先生听了碧君的话却是一声叹息。“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碧君小姐此话说的易，做起来却难。那些左右国家政策的政客，身是局中人，许多事情便看的不那么轻了。”
　　卡尔听着他们说话，在一旁默不作声。毕竟他打的一手好算盘，是真心实意地盼着欧洲被搅乱了好让他趁机捞上一笔的，不论是真金白银又或者是政治资本，此时美国中的众人也大多打着这样的主意。
　　这大概就是强国与弱国民众的心态差异吧，弱国之民想要图存便已经耗尽了心力，而那些强国之人却还在想着趁火打劫。
　　碧君不解卡尔心中的小九九，她还在心中暗自想着，若卡尔此言当真，她当尽快将曹家的哥哥嫂嫂接来纽约才是，免得他们为战火所波及。可是自己如今身无分文，这事虽然若向卡尔求助，他定然应允，碧君却实不愿意事事仰赖于他。
　　“明日去问问霍普斯小姐吧，兴许她能给我介绍点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