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56、绮色佳·一

　　眼见便要到了晚饭时，几个少年起身告了辞要回学校中去。武先生欲留他们在店中用了晚餐再走，却都被他们坚拒了。见强留不得，武先生只能有些无奈地见着几个小子撒了欢似的沿着街道向康奈尔大学的方向跑去，街道中都是他们欢快地笑声。
　　“这些小子……”武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在院子里目送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才慢慢走回了桌旁。因今日颠簸了半日而明日又要演讲，武先生与拜斯里神父及至此时精力已有所不济。众人草草吃过了晚饭，便各自回到房中歇息。
　　终于闲了下来，碧君地脑海中对于卡尔的思念之情便如浪涌般袭来。可惜此时电话尚未普及，康斯坦丁先生的家庭旅馆中并没有这般奢侈之物，碧君有些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她双手支着脑袋靠在窗前，夜色渐浓，此夜无风亦无月。在漫天愁云的遮掩下，月亮与繁星都只能随着流云偶尔的移动勉强露出片刻的光芒。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碧君望着天空，轻轻叹道。可惜卡尔听不到，他正在家中的书房里，与律师修改着明日即将签订的合同，一直忙碌到了深夜。
　　一切事毕，卡尔终于伸了个懒腰，打算洗漱一番休息去。路过碧君的卧室紧闭的大门前，卡尔站定了脚步，他伸手想去拧那门把手，可又不愿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就那么凝视着门板，直到有脚步声自楼梯处传来，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似乎到此时才恍然发觉，碧君离去不过仅仅一日，真是度日如年。他开始疑惑，在此之前，自己是怎么忍受没有碧君相伴的日子的。
　　夜色深沉，两人终是各自带着对对方的思念沉入了梦乡中。
　　第二日，碧君醒的很早，昨夜她睡得并不好。有一些是因为卡尔，还有一些则是因为今日终于能够进入康奈尔大学参观了，这一认知令她脑子里兴奋地冒出了许多念头，以至于冲淡了对卡尔的思念。
　　当她下楼时，还是清晨，武先生和拜斯里神父尚未起身。一楼的厨房里，康斯坦丁夫人与她的女儿正在忙碌，见了碧君下楼冲着她友善一笑。
　　“早上好，碧小姐。”她们向她打着招呼，碧君亦回以一礼。
　　乡间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清新，让已经习惯了纽约温柔早晨的碧君被冻得一个激灵，大脑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坐在庭院中环顾四周，街道上只有少少的房间中亮起了灯光，这座小镇似乎尚未从美梦中醒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响起，是送报纸的青年路过了门口。
　　她看到玛莎急匆匆跑了出来，她接过了青年递过来的报纸。可那青年并未急着离开，两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后，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了。玛莎拿着报纸一直看着他离去地方向，迟迟不愿挪动脚步，直到康斯坦丁夫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玛莎！你还在做什么？快进来帮忙。”
　　玛莎似乎一惊，转头要回房时，却看到了正坐在院子中的碧君。她的脸一红，垂头跑了回去。
　　碧君的嘴角露出了微笑，这对年轻的情侣又令她想到了卡尔，昨日上午她离开时，卡尔也是这样目送着自己离开的。她又在院子中闲坐了些时候，天色渐亮，武先生与拜斯里神父此时走了出来。他们的面色颇好，看来昨夜休息的很不错。
　　“这样宁静祥和的乡间果然适合疗养，等我老时，倒好搬来这儿常住。”武先生笑着说道，似乎对这儿的生活颇是想往。
　　“要我说伊萨卡就是全美国最棒的居住地了，那些南部的度假胜地都不及它。”康斯坦丁夫人端着做好的早餐走了过来。她听到了武先生的赞许，很是赞同地说道。
　　玛莎跟在母亲的身后，她皱着眉反驳着自己的母亲：“风景好有什么用，这儿除了旺季一年也来不了几个游客，想要赚钱还是该去纽约城中。”
　　“哈哈，年轻人总是想往城市的繁华，像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却更爱乡村的恬静无争。”武先生似乎察觉到母女间有些剑拔弩张地气氛，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康斯坦丁夫人早上做的这是什么？真是香气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动！”说罢率先拿去刀叉，用起了餐。
　　众人见此情形，也便纷纷动手享用起了早餐。烤得喷香的面包，四角焦脆中间抹了厚厚一层黄油。煎得正好的荷包蛋与培根正撒发着咸香的气息，还有热好的清晨刚送来的新鲜牛奶与鲜榨的柳橙汁。
　　果然是极丰盛的一顿早餐，碧君一边吃的手中的面包，一边思考的方才的对话。若是自己呢？自己会更喜欢哪一种。她扪心自问，似乎还是更喜欢这样宁静的乡村生活，更爱这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可城市中有卡尔，只他一人就胜过了这人间许多。
　　若是世间能有双全法就好了……念及此，碧君的心中难免有些惆怅。不过好在很快，她的思绪就被武先生的话题给牵引了去。原来武先生正在与拜斯里神父回忆上一次拜访康奈尔大学时的情景。那样的引人入胜，令人神往。
　　好在碧君不必想象太久，早餐一毕，三人便动身前往康奈尔大学。五月的伊萨卡天气尚且有些寒意，好在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已经下过，冰消雪融，天气正在渐次回暖之中。他们摒弃了汽车，留下司机在旅店休息，徒步向着康奈尔走去。一来时候尚早，正好带碧君领略一番伊萨卡的天然美景，一来权当是热身运动了。
　　并没有走太久，康奈尔大学大门便已近在眼前。大学的校园，远比碧君所能想象的要更加宽阔，更加宏伟。此时正是早课时分，赶着上课的学生们在平坦宽阔的道路上行色匆匆的路过。有些埋着头走路并不曾留意到他们，但更多的人在路过他们时则会回过头来好奇的打量一二。
　　武先生与拜斯里神父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并不以为意，依旧神色自若的谈笑风生。碧君则是无暇顾及，她正贪看着途径两侧的教学大楼、图书馆、植物园。整座校园依山而建，将自己融进了一派湖光山色之中。
　　时值五月，绿意遍染。碧君曾在书中读到过岳麓书院‘屋舍如庠序，读书兼教文。
　　来北望南岳，青似一重云。’也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她随着两位先生徜徉期间，望着学生们怀抱着书，三三两两地似乎在讨论着问题。还有一些三五成群，坐在郁郁葱葱地草坪上，身旁堆着书，看得正投入。
　　碧君心生向往，卡尔是不是也曾经在如康奈尔大学这样的地方上过学，念过书。也这样在草地上席地而坐，与交好的同学谈古论今？要是自己也能体会一二个中滋味就好了。
　　碧君想的入神，不意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来，原来是昨日认识的名叫沈拓的青年，他怀中抱着一摞宣传单，正向着他们跑来。
　　“可让我寻到了，武先生，拜斯里先生，院长正在礼堂等您二位呢！”沈拓看着便是文弱书生，不过这般短的距离，他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碧君见状上前扶住了他，又从他手中接过了宣传单。
　　沈拓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一边喘着气一边还要逞强道：“不碍不碍，我就是跑得有些急了，其实一点也不累的。”
　　碧君也不拆穿他，只作不知状，看了看那些学生们用心制作，又用学校的印刷机刊印好的宣传单。“那我们现在就去发传单吗？”
　　沈拓点了点头：“这时候正好，大家都在去上课或是图书馆的路上，我们就这附近，这么些传单不用多久就能发完了。正好还能赶上武先生的演讲！”他的脸红扑扑地，虽然昨日已有了些接触，可遇到碧君这样漂亮的女孩还是让他有些腼腆。
　　“不过碧君小姐可得跟好我，我们学校地大，道路又复杂，不熟悉的人太容易迷路了。”
　　碧君点了点头，将这一摞宣传单分作两份，自己留了一份，另一份递给了沈拓。沈拓看着文弱，嗓门却大。到了既定的地方，拿了一张宣传单高举过头顶便大声吆喝了起来。驾轻就熟的样子，应是并非第一次做此事了。
　　很快以两人为中心便聚拢了一批看热闹的学生，沈拓在校园中似乎人缘颇好，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不少人显是认得他，笑着朝他打招呼，又询问碧君的身份。
　　“这位就是碧小姐，你们这几日看报纸，应该不会有人还不知道她吧！”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碧君见状便笑着上前将宣传单分给各人：“上午十点在大礼堂，有一场武先生的演讲，敬请诸君前去一听。”
　　此时的大学中，大多是些年纪相仿的大小伙子，正是青春躁动的时候。见是女士递来的宣传单，都不好意思拒绝，大多拿起来仔细端详起其中的内容。沈拓见状，瞅准了时机，又向众人阐述武先生此次演讲之主旨。
　　哪知他正自说的兴起，人群中却传来讥笑之声：“不过是群东亚病夫，在此摇尾乞怜。倒装得如此大义凛然，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沈拓面色一变，似乎认得声音的主人。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声音的方向骂道：“小室泽野！你日本不过蕞尔小国，蛮夷之地。非我中国，你们岂得礼仪教化？不过才学得三分人样，便敢欺我华夏一朝陆沉！”
　　他一边说着，一边挡在了碧君身前小声道：“碧君小姐，这些人不好惹，这里有我挡着。您快些避开，这条路往东直走便能到礼堂。若是您不识得，寻个人问路也好。”
　　碧君看了看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一名学生，与她常见的华人并没有太大差异。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所谓日本人，但他那趾高气昂地模样，和那些歧视华人的白人一样令她厌恶。
　　她抢步上前，挡在了沈拓面前：“无妨，让我来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