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23、此心安处

　　卡尔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独自一人回到房间的，他的脑子里如今只有碧君告别时笑语盈盈地模样。算起来，这是她对自己态度最好的一次了。卡尔从来不知道幸福和快乐的感觉可以这么轻易地获得，而且比以往，他通过花钱获得的那种快感要更加长久也更加真实。以至于他此时躺在床上，想起碧君的笑容，依旧觉得身体飘飘然地好像要浮到天上去。
　　“哈哈……”笑声忍不住溢了出来，他慌忙止住，因为他听到了隔壁卧室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轻快地脚步声。是露丝回来了，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她口中轻哼着的，轻快的苏格兰乡间小调，一定是她刚刚从那些三等舱的下等人那儿学来的。
　　可他此时已经不再会为此感到愤怒了，他发现露丝的一举一动都已无法再挑动他的任何一根神经。就好像，他眼中看到的露丝并不是他的未婚妻，即将与他共度余生的法律上的妻子。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有些旧交情的上流社会少女。她那些不合时宜的怪异又叛逆的举动不会成为他的污点，他也只是那些冷眼旁观等着看她出洋相的冷漠看客。
　　卡尔此时已经动了悔婚的念头，但他还有些犹豫不决，他不太肯定这个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会对他的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没有赢得碧君的芳心，而与一个毫无背景的华裔女子结婚在如今看来前途一片渺茫。
　　他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这不符合他行事的准则，也不符合霍克利的家族利益。带着这样的忐忑，卡尔·霍克利再次进入了梦乡。可今夜，美梦并未如约而至，恰恰相反，他做了一个并不怎么愉快的梦。
　　他梦到自己站在一个华丽的舞厅里，周围目之所及都是些往日相熟的亲朋故友。可他孤伶伶地站在舞厅的正中央，众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窃笑声自四面八方传入他的耳中，他从这个冰冷地梦中惊醒过来时，夜还很深。窗外依旧是茫茫无际地大海，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令人胆寒的黑色。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梦，还是北冰洋上的寒流，让只穿着丝质睡衣的卡尔打了一个寒颤。
　　他睁着眼睛，看着床的顶端，墨绿色的天鹅绒床幔上，绣着繁杂又华丽的金色刺绣。毫无意义地华丽纹饰，除了能让它的拥有者看起来出身不凡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冰冷冷的，华而不实，就像他所身处的阶层一样。
　　第二天，他就好像无事人一样，在阳光明媚地清晨，穿着舒适的居家服、乐福鞋，闲适地坐在私人甲板上享受着仆人们端上来的早餐。露丝坐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地切着一枚煎得正好地荷包蛋。当着女仆们的面，卡尔甚至有心情和她说两句玩笑话。
　　露丝有些诧异，她微微挑眉歪头看着坐在她对面正夸夸其谈的男人。以她对他的了解，昨晚睡觉前她没有去向他道晚安。而以他那令人厌恶地控制欲，她本以为今天不会得到他的好脸色。更甚者，她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的好跟班，忠心耿耿地洛夫乔伊已经发现了她昨夜的出格之举和行踪，并告诉了他。
　　果不其然，当仆人们离开后，卡尔一边放下了咖啡一边看向的露丝。
　　“你昨晚没有来找我。”露丝听到卡尔询问道，他的语气并不带着责备之意，甚至略显温和。
　　露丝有些无所适从地垂下了眼帘敷衍道：“我累了。”
　　卡尔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模仿着露丝往日里嘲讽自己时的口气说道：“你在下面如此疯狂，当然会很累。”
　　露丝似乎被他说话的语气激怒，她不是他的奴隶，凭什么要生活在他的监视之下。她鼓起勇气怒视着他：“你一定让那个该死的仆人跟踪我了。我可不是你工厂里的工头会对你唯命是从，我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卡尔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地事情一般忍俊不禁，“是，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那我希望你别再这样做了，又或者，做的时候能够收敛一些。”说完卡尔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否则这就是在羞辱我，羞辱杰克·道森先生，以及羞辱你自己。你说是吧？我的未婚妻。”
　　说完这句话，卡尔心情大好地站起来走到对面，俯下身作势要在露丝的额头印下一吻。露丝装作没有察觉卡尔的意图，抚了抚并不杂乱的头发避了开去。她偷眼去看他，自己的未婚夫此时什么不悦地表情也没有露出来，反而好似松了口气一样，直起了身。
　　“我约了默克尔勋爵，先去收拾收拾出门了，你可以在房间里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者去隔壁找你的母亲。”卡尔和颜悦色地对着露丝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甲板。
　　露丝面露狐疑之色，今天卡尔·霍克利的行事一点也不像他的做派。
　　她并不知道卡尔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卡尔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对露丝，他的未婚妻彻底失去了兴趣。刚刚俯身的那一刹，他还没接触到露丝的额头，心中就已经生出了一丝抗拒，差点儿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可没有约什么默克尔勋爵谈事情，那不过是他离开房间的托词。他需要去一个没有布克特母女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间尚早，许多头等舱地客人都还没有起床，餐厅里空荡荡地。只有他一个人拿着一份报纸，正对着它发呆。
　　“先生，您的咖啡。”一个温柔地女声在耳畔响起，接着他看到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被人轻轻放在了他面前地桌子上。
　　“我想我没有点咖啡。”卡尔奇怪地向着声音地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有着一头金色头发的漂亮女人，正笑看着他。这是一个非常符合这个时代主流男人审美的女人，金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笑容甜美，声音也甜的能溺死那些意志力不坚定的男人。她们的脑袋里空荡荡地，除了钓凯子为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买单外，什么也装不进去。
　　“我看您坐在那儿看着报纸，半天也没有翻一页，我想您一定是起的太早还没清醒呢，就自作主张给您端了一杯咖啡来。”那个女人已经坐在了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将手中的托盘竖着挡在胸前，头也靠了上去。露出一个无辜地表情，嘟着嘴冲着卡尔眨了眨眼睛。
　　操着一口伦敦口音的英语，却做着最受男人们宠爱的美国甜心们的标准动作，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违和感。
　　卡尔非常不绅士地撇了撇嘴，看了眼桌子上那杯还冒着热气地咖啡，冷淡地像女人道了谢。心中却在埋怨伊斯梅，他到底怎么想的，弄了这么个脑子像是坏掉的女人在餐厅做服务生，就不怕得罪客人吗？！
　　当然他也知道，现下吃这一套的男人并不在少数，他才是那个奇怪的例外。女人此时仍然不太甘心，她在情场上无往不利惯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吃她这一套的男人。她的动作变得更加大胆，她坐到了卡尔沙发的扶手上，姿势撩人地靠了过来。柔软的身体夹带着好闻地香气，充斥了卡尔的鼻腔，让他一时间也有些愣怔。
　　“可爱的先生，我叫琳达，很荣幸为您服务。”琳达见到卡尔露出了这副表情，她的心中得意，双手便要环上卡尔的脖子，涂得鲜红地嘴唇也要凑了上来。
　　卡尔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用力推开了她怒斥道：“你做什么？！谁允许你对我动手动脚的，去叫伊斯梅来，白星公司就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员工的吗？”
　　这一会轮到琳达呆住了，她向着卡尔道歉，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就活似刚刚是她被卡尔轻薄了一般。卡尔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打发走这个烦人的女人。坐回了沙发上，就在刚刚他发现，他不仅不愿意亲吻他的未婚妻，即便是其他的漂亮女人主动的投怀送抱，也令他心生抗拒。
　　不是碧君就不行。
　　他终于发现，他对其他的女人都失去了欲望，这就去爱吗？lovefool，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一类人，如今他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他完了……
　　卡尔弯下身子，垂着头，两条胳膊都架在腿上，模样看起来有些颓唐，表情也很迷茫。
　　“霍克利先生？您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吗？”碧君的身影在此时出现在了餐厅门口，她是来为施特劳斯夫妇取早餐的。她想起了之前在斯特拉文庄园时，卡尔那副仿佛睡不醒地模样，因此忍不住对着他开了个玩笑。
　　“碧君小姐……”卡尔抬起头，看着碧君。少女此时正背对着晨光，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礼貌地浅笑。她的脚步并没有为他停留，而是径自走到了取餐台前，向正在里面值班的大厨说出了施特劳斯夫妇爱吃的餐点。
　　可即便如此，卡尔的视线还是不受他控制地追随着少女纤细的背影。他刚刚还萦绕心头的那些游移不定随着她的出现，忽然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碧君小姐，您现在有时间吗？”卡尔在碧君的身后问道。
　　“等餐做好还需要一些时间，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碧君走了过来，在卡尔沙发的一侧站好，询问道。
　　“您请坐吧，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您的意见。”卡尔指了指他一旁地沙发，琳达曾经在那儿坐过。碧君依言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是这样的，容我打个比方，我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抉择。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的非常舒适。可忽然，就在前段时间，我对另一个比我现在生活的地方环境要差得多的地方心中生出了向往。这让我现在整日里，都魂不守舍。可是我拿不定主意，我该何去何从。碧君小姐，您能给我一些建议吗？”卡尔殷切地看着碧君，希冀能从她的口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碧君想问题向来纯粹，她想都没想便一口答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您只管呆在您最想呆的地方就好了呀。”她说的如此干脆，似乎于她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多么难以取舍的问题。
　　“此心安处是吾乡……”卡尔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碧君的话，“谢谢您的建议碧君小姐，我想我还需要再想想。”
　　“那就祝您早日摆脱这个烦恼。”碧君也笑着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