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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伦敦街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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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回到伦敦的第一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卡尔·霍克利开着他引人侧目的豪华奔驰车暗暗咒骂了一句。
要是知道今天会毫无预兆的下起雪,让道路变得这么难行,他一定不会撇下自己忠心的老仆人独自出门,还在去俱乐部的路上招惹到这些伦敦东区的英国流氓!
卡尔又探头看了眼后视镜,那辆破旧的老爷车还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下等人,肮脏的老鼠!真是怎么甩都甩不掉!”
卡尔·霍克利不是英国人,对伦敦的道路情况也说不上熟悉。看着车窗前高高耸立的围墙,卡尔懊恼的拍了拍方向盘。
忽然,耳朵里传来车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片刻的功夫后,紧闭的侧面车窗被人用力叩响,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卡尔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两下。
“嘿这位先生,撞到人就跑,这就是你们上等人所谓的礼节?”
卡尔抬了抬下巴,表情傲慢地看向窗外,却发现对方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下来聊聊吧,先生,不然我的枪可是不长眼的。”
“该死的!”卡尔看着那正指着自己脑袋的黑洞洞枪口,极不情愿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10英镑,够你们过上一阵子了!”卡尔不耐烦地从钱包中摸出一张10英镑的纸币递了过去。
可显然,他的态度激怒了对方。
“兄弟们,这位老爷可能误把咱们当成街边乞讨的叫花子了,我们得让他知道,我们泰格帮派,可不是随随便便10英镑就能打发的!”
说罢,打头的汉子一把纠过卡尔那浆洗齐整,熨烫妥帖的白衬衫领子就把他拎了起来。
卡尔看着对方高高举起的拳头,在心中估算着自己会的那两下子有多大的几率能够从这些无赖手下逃脱。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拳头就要招呼到自己的脸上时,忽听一个清脆娇俏的女声在头顶响了起来。
“以多欺少,持强凌弱,真是不要脸。”
声音来得突兀,一时间双方都奇怪地抬起头朝着头顶的方向望去。
只见围墙上,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瞧身形似是一个妙龄少女,穿着一身奇怪的宽袍,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兀自抓着卡尔的汉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抹白色的人影,卡尔听到他的同伴声音颤抖着小声道:“幽……幽灵!是幽灵!”
卡尔微微垂下眼帘,撇了撇嘴角看了眼地面,少女的影子被明亮的路灯拉的有些长。
蠢货,幽灵怎么可能会有影子?
趁抓着自己的汉子分神之际,卡尔挥起一拳直冲壮汉面门。那壮汉吃了痛,下意识松开了抓着卡尔衣领的手。
卡尔终于挣脱了桎梏,就在壮汉愣神的功夫,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他已经想好了,这群流氓要是再胆敢拿枪威胁他,他就开车撞死他们,这些该死的社会渣子!
卡尔觉得自己愤怒极了,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还从没有人敢这样给他难堪。
“砰”的一声枪响,将卡尔从情绪中拉了出来,一声粗粝地怒吼在车外响起。
“臭娘们!竟敢坏我好事!”
他这才想起围墙上那个让自己逃过一劫的身影来,他也不敢摇下车窗,只是透过玻璃有些紧张地朝着围墙的方向望去。
却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轻盈地躲过了子弹的攻击,从围墙上轻轻跃下。
“铮”的一声,似乎是利刃出鞘的声音。旋即,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同时朝着那身影跃下的方向扑了过去。
卡尔真是为这身影的主人捏了把冷汗。而就在卡尔以为她必定要被扑倒时,却见那白色的身影灵巧地一闪,堪堪躲过了三人的攻势。
“嘿,真不想到,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妞儿,兄弟们下手可轻些,等会捉回去好好乐呵乐呵!”污言秽语从那持枪的壮汉口中说了出来,话音未落,只觉手腕一疼,手中拿着的枪竟被踢的飞出了老远。
手枪飞出的方向正是卡尔的车边,“快去捡枪!”那个汉子惊慌地大喊道。
卡尔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快速打开车门,大开的车门正好挡住了飞扑过来的歹徒。卡尔以最快的速度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枪,面露得意之色的双手持枪朝着那伙人挥了挥。
“快滚。”
见枪落到了对方手里,三个壮汉面露不甘的停住了动作,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我们这就走,先生。”
目视着三人放下双手开始往巷子外面走,卡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时终于松懈了下来。可还不待他放下举枪的手,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语气有些焦急。
“小心!”
只片刻间,陌生的女人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好漂亮的身姿!”卡尔愣怔了片刻,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句话来。
原来走在最后的壮汉忽然转身暴起发难,竟想要来抢夺卡尔手中的手枪。
女人抢前一步,立定在卡尔身前。手中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此时正架在壮汉的脖间,剑柄上坠着的流苏因为方才的动作,正荡起漂亮的弧度。
事已成定局,壮汉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啐了一口,愤愤坐上了车。
眼见着那辆破车倒退着开出了巷子,卡尔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将枪丢进了副驾驶座上,靠在车边喘着粗气。
一阵金属的摩擦声响起,卡尔这才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影收起了她那柄造型奇怪的剑,正在往巷口走去。
“嘿,你叫什么名字,刚才真是多谢了。”他本能地想从钱包翻出钱来答谢她,这是他一贯打赏下人的方式。
听到声音,那个背影转过身来。
只一瞬间,卡尔觉得自己似被什么东西劈中了一般,愣在了当场。他下意识收回了取钱包的手,似乎用钱打发她是对她的侮辱。
这是一张亚洲人的脸,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较之欧洲人更加扁平的五官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稚气。
但她又不同于卡尔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亚洲女人,她的肌肤莹莹如白雪,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似乎盛了一汪秋水,充满了灵气。
卡尔见过许许多多的漂亮女人,什么颜色的眼睛只要他招一招手,就会有人送到他的床上来。
黑色并不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卡尔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应该是绿色的眼睛,就像那位有可能成为他未婚妻的布克特小姐一样。
她的鼻梁高挺,鼻头却很秀气。再下面……再下面是一点樱桃小口泛着红润健康的光泽。
清丽绝俗的面容,冷若冰霜又天真无邪两种全然不同的气质在她的身上毫无违和感地杂糅在了一处。
寒冷北风吹过她宽大的衣裙,白色的衣袖和她的黑色秀发还有那条用来做装饰的白色飘带,似乎有生命一般地在空中飘舞着。
卡尔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少女的声线没有起伏,甚至称得上冷淡。
“我叫卡尔·霍克利,您救了我的命,不知道我是否能有幸知道您的芳名,这位美丽的小姐。”卡尔不再用对待下等人的方式对待面前的小姑娘。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奢华舒适的社交场,绅士的完美无缺……当然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少女对他殷勤的态度似乎有些惊讶,下意识朝着他微微抿嘴一笑,轻声说:“不过是江湖萍水相逢罢了,知道了姓名又如何呢?”
这地方的人名字可真奇怪,怎地与我在山中所见之人名字俱不相同。少女有些困惑地想着,怪道师父总说“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
但同时,这个对于少女来说甚是光怪陆离的世界又让她感到一丝新奇。
少女又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穿着一身修身的奇怪衣服,深棕色的短发,同色的眼眸此时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那种眼光让她有些不适,她转身不再让他盯着自己的脸,可那目光仍旧让她感觉如芒在背。少女皱了皱眉头,施展轻功,轻轻跃上了不远处的屋顶。
卡尔看得呆了,若不是地上仍旧可以看见少女被月光投射下的影子,他真要怀疑她是否当真是伦敦大街上游荡的幽灵。
正出神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怀表一看。
“该死!要迟到了!”卡尔快步走上车开出了小巷。
今天他约了几个同在伦敦的耶鲁大学校友一起,去坎布尔俱乐部打桥牌,而显然他再不快点的话,就要迟到了。
至于那些胆敢让自己出丑的恶棍,卡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略显残忍的微笑,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棍。
*
坎贝尔俱乐部内,四个身着正装的年轻绅士正聚在一块打着桥牌。
卡尔似乎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的牌,全然投入到了这场“战局”中。但其实,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场牌局上,他的脑海里再次忍不住浮现出刚才在那偏僻的小巷里那抹白色的声影。
正想的出神,同伴的话不其然飘进了他的耳朵中。
“要我说,还是坎布南会玩,我听说,他最近包养了一个中国女人。”阿斯加德摸了摸下巴,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说着他跟了一张牌“方片K”。
“哦!我知道,我知道!最近不少人都开始包养起了中国来的情妇,似乎这些来自东方的女人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啊……真是让人跃跃欲试。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们好打发。”说完,费斯略带恶意的笑了笑。
当西方的女性们随着工业时代的来临,有了属于自己的收入后,一波又一波的女权运动便如燎原之势在欧洲和美国蔓延了开来。
女人们不再安心做个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她们走上街头,主张自己应得的权利。
而同时代随着家人们去往欧美谋求生路的亚洲女人们,却仍在为了生计而发愁。这使得她们不得不逆来顺受,成为了许多对东方异域风情抱有幻想的白人男性们窥视与觊觎的对象。
“黄种人?”卡尔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鲁斯本面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包养来自亚洲的情妇,卡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少女那张美丽的,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忽然觉得这个提议颇有意思。
那么下面的问题就是,他该怎么再次遇见她?
当然上流社会的男人们谈话并不会总围绕着情妇与女人,那不过是他们聚会的一个点缀罢了。很快四位男士的话题便转移到了生意上。
“卡尔,我听说了,白星公司已经下海试航成功的‘泰坦尼克号’用的就是你家的钢铁。”鲁斯本惊叹着。
霍克利作为匹兹堡最著名的家族,是当之无愧的商业巨子,钢铁业的巨头。自他祖父发家开始,三代人累积了巨额的财富,传闻与号称”石油大王“的洛克菲勒在伯仲之间。
这使得卡尔·霍克利这位霍克利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在任何地方都备受推崇。
卡尔略带矜持地点了点头:“是的,哈德兰与沃尔夫造船厂在建造泰坦尼克号时,用的确实是我家的钢铁。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若是他们用的不是霍克利的钢铁,那才是件怪事。”
三人都笑了起来,纷纷点头附和。
在这个号称只要轮船到得到的地方就有霍克利钢铁的时代,谁也不会觉得这是句玩笑话。
“我还听说,霍克利家与布克特家好事将近,这是真的吗?卡尔你可真是个幸运的小子,英国的社交界谁不知道,布克特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美人。”阿斯加德有些羡慕地看向卡尔。
卡尔却眉头一皱:“你听谁说的?我只是与布克特夫人认识,出于礼节偶尔会去她家拜访罢了。”
当然卡尔也要承认,对于露丝,他确实动了心。
那样美艳的女人,出身高贵,有着良好的教养,单单只是摆在家中,就是那个最令人羡慕的华美花瓶,不会有哪个男人不心动。
在所谓的上流社会,有时候身边挽着的女人,就是对自己身份的最好注脚了。
但不知怎的,露丝那头热情的红发与绿色的眼睛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褪了色。卡尔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抹飘逸的身影。
卡尔想起同伴的话,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什么有魔力的东方女人,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