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旧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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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坠落…
坠落……
坠落………
仿佛要坠入无尽深渊。
突然感觉身体一轻，眼前骤然亮起，出现一个场景。
夏天，蝉鸣，风扇呼啦啦的作响，电视里放出动漫高潮时的音乐，茶几上开封的薯片洒出了些，还有一瓶喝到一半的奶茶。
有人在说话，他们高谈阔论着，看上去非常开心。
他们在说什么？
明明咬字清晰，他可以听懂他们讲的每一句话，却一句也记不住，如同那些话从他的大脑里路过了一样。
就像是初中的数学课，左耳进右耳出。
他有些恼，这种如同隔了层糊的感觉太糟糕了，他想要伸手，抓住他看到的一切。
可当手伸出去，却抓了个空。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抓不住。
他看见，看见了茶几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花瓶，玻璃透明的花瓶，瓶子里有三分之一的水，花瓶里插着一束满天星，白色的满天星中央，簇拥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红玫瑰盛开着，开的肆意。
他似乎嗅到了，玫瑰的芬香。
玫瑰？
哪里来的玫瑰？
他想要再次伸出手，本以为又会抓一个空，却不曾想，当他伸出手，玫瑰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根枝上的尖刺也划破了他的手指，鲜红的血滴落在了玫瑰花瓣上。
他疼得下意识松手，看着玫瑰落在地上，花瓣掉了一地。
怎么回事？
他茫然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满地的玫瑰花瓣，恍惚的想，这是梦吗？
梦醒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他想回家了。
。
。
眼前骤然一亮。
灰色的墙壁破旧，裹着黑布的屋顶漏光，已经熄灭的半支蜡烛，还有满是泥渍的地面。
这是……哪？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大脑一片空白。
“你醒了？”残破不堪的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伴着刺目的光一起进来的，是一扎着麻花辫的少女。
她的衣服很旧，上衣灰沉沉的还依稀可见其原本该是蓝色的，还有些大，只能扎起一部分衣角，普通的休闲裤，被洗的发白。以及一双看不出原型的布鞋。
虽然装扮破旧，但整理的干净，加上她脸上的笑容，就像初升的朝阳。
“你好？”
少女看着眼前人呆滞的模样，又轻唤了声。
她将手中的水杯放在床头，伸手摸了摸眼前人的额头：“嗯……已经退烧了。”
“你感觉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又一遍的追问下，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说话用的是日语。
他好像是回说日语的。
“我……还好。”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要消散在空气里。
“你好，我叫小雪。”小雪扶着他坐了起来，将水杯递上，“我和我的同伴在海边发现了你，那时你还在发烧。”
他接过水杯抿了口水，又看向小雪，这个笑容甜美的少女，嚅嗫着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吧。”小雪看出了他的犹疑，不强求他说些什么，只是宽慰道。“多喝些水……虽然我们没什么药能帮你退烧，但水绝对管够。”
他低下头，鸦青色的头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水杯，陷入自己的思绪。
小雪也没有再说话，她扯开了遮着窗户的破布，让阳光照进来，然后就出了房间。
门的隔音效果不好，小雪站在门口招呼着其他人的声音可以被他清晰的听清楚。
小雪喊着“白濑，柚杏”似乎想要嘱托什么。外面叽叽喳喳的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又听着声音稚嫩，好像都是小孩子。
但他没有关注了。
他的思绪很混乱。
今生，前世，交织在一起，夏天的高阳，爆炸的火焰，以及绽放的玫瑰。
耳边声音嘈杂，中文日语交错着响起，如同三百只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
他是谁？
他该是谁？
头痛欲裂，仿佛被一千根钉子锤了一样，刺痛着撕裂着。
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里去？
他最不喜思考的古老的哲学命题，如今竟也这般困扰着他。
他却一个也回答不出。
他或许穿越了，跨越了他所熟知的时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但真的是穿越吗？
他是赤井京生吗？
他真的是赤井京生吗？
赤井京生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被母亲作女孩养大，所有人包括京生自己都认为他是女孩。
赤井京生在发烧的情况下，承受了爆炸的热浪，然后从二楼坠入大海，在冰冷的海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
他甚至还承受着丧母之痛。
赤井京生真的在那噩梦般的一天里苏醒了吗？
他真的是赤井京生吗？
他不知道答案。
他感到悲哀。
他本该是个普通人，幸运的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又不幸的幼年失去双亲，再幸运的被好心的警察夫妇收养，有个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的人生很平凡，没有太出彩特长，也没有优异的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绩。他只是所有学生中的一个，所有高中毕业生中最普通的一个。
他喜欢看动漫，喜欢吃甜食，也在中二时期幻想过拯救世界，然后成长着又归于平凡的现实。
穿越的故事固然多人眼球，但他更爱现实，爱他的生活，他喜欢平凡，也甘于平凡。
不是所有人都盼望着穿越，也不是所有的穿越都能得偿所愿。
他不认为自己是赤井京生，那个天真懵懂的孩子，她是没能走出那场烧尽一切的大火的。
从大海里被捞出来的人是他。
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但他不喜欢这里，他想回家。
他想回家，回到他的世界，回到他的祖国。
他又喝了口水，放下水杯想要下床。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床与其说是床，还不如说是一堆迫烂衣服堆叠起来的衣服堆。
再回想起那个名为小雪的女孩的装扮，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闪烁。
他抿了抿唇，想要向门口走去，却因为刚刚苏醒，身体虚弱的使不上劲。
他扶着灰白的墙壁，看着当他手碰到墙壁时掉落的墙灰，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收回手，而是就这样扶着墙壁向前走。
走到门口处时已经消耗了他太多力气，他吃力的打开门，然后看向外面。
一个小小的姑且称得上客厅的房间。
房间里坐满了人，都是不同年龄的小孩子，看过去最大的不超过十六岁，最小的竟是襁褓里的婴儿。
大概十来个孩子，围在这个小房间里，中间坐着的是之前来看他的小雪，在笑嫣嫣的给孩子们分面包。
这些孩子都很瘦，穿着很旧的衣服，面容饥黄，却个个眼里有光，笑容满面。
他们开心的接过被分配过来的干面包，吃的津津有味。
他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看着分完面包的小雪抬头，看着小雪拿起剩下的一大块面包走向他。
“给你，吃点吧。”
他喉咙动了动，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面包。
“小雪姐姐为什么要给他面包？”白色头发的小孩质问到，满面的警惕。
小雪轻叹了口气，她敲了敲那白发孩子的脑袋：“白濑，不能这么说，他也会饿的。”
名为白濑的小孩撇了撇嘴，看上去十分不满，却迫于小雪老大的威严，没有再多说了。
小雪无奈，只好拉着他向屋外走去，他本就有些站不稳，这么一拉，也就跟着她走了。
走到门口时小雪又突然停下，她回过头，看向屋子里的人：“我出去一下，你们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不要抢别人的。”
那些较小的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道：“知-道-了！”
稍长些的少年们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似乎觉得这种和声有些傻乎。
小雪点了点头，拉着他离开了屋子。
从屋子里走出来，前面是一条小道，高矮不同的房屋被建在一起，显得狭窄又拥挤，抬头看着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看着外面的建筑和道路的模样，他心里清楚了这是哪里。
贫民窟。
很意外，像横滨这样的城市竟然有贫民窟这种地方。
但这无法避免。
作为一个常出异能者，且位处于海关有着黑手党的城市，这里的政府的力量是薄弱的，贫民窟自然就会诞生。
小雪拉着他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海边，海水拍打着海岸，他们一同从岸上眺望着大海。
“吃点吧，你都睡了两天了，别好不容易熬过了发烧，结果被饿死了。”小雪又一次把面包递过来，“我们只有面包，你就将就一下呗。”
他沉默的将看着蔚蓝大海的视线收回，安静的接过面包，如同饿极了的疯狗，拼命的将面包往口里塞，然后撕咬着，仿佛要吃掉所有的委屈。
京生的，自己的。
干面包的味道并不好，如同嚼蜡。但他依旧拼命的吃着咬着，然后泪流满面。泪水与面包一起进入他的口中。
咸咸的，还有些涩。
“我们就是在这里发现了你的。”小雪看着泪流满面的他，沉默了会，扯出话题，还指了指海岸下面。
“你……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安慰人，但是你总要知道的，小孩，你还活着，你还有未来。”小雪的目光看向那汪洋大海。
“小孩子别总是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嘛，你还小，你的路还很长。”小雪的声音轻柔，“不要执着于你失去了什么，要好好想想，你还想要什么，然后去努力，去奋斗。”
他将面包包于口中，因为太干了而忍不住打嗝，小雪贴心的给他拍背：“你慢点吃也没关系的。”
他努力咽下面包，然后抬头看向小雪：“你呢？”
“什么？”小雪一愣。
“你想要什么？”他呢喃着。
小雪没忍住笑了，阳光下她的笑容甜美，小小的酒窝醉人：“我想要给所有流浪街头的横滨孤儿一个家。”
他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想起自己上辈子听过的渣男语录，然后在一深思，才发现小雪的这一句话里所带有的善良与博爱。
圣母吗这是……
他心里吐槽着，又忍不住感到由衷的敬佩。
正是小雪有着这样的理想，所以她才会把被海水冲上岸的他救起，才会照顾高烧不退的他，才会特意分给他面包，带他出来谈心。
“谢谢。”他说。
小雪如大姐大般拍了拍他的头：“没事啦。”
他为撅起眉，不太适应被人拍头，却没有躲开，也没有拒绝。
不要执着于过去，要放眼于将来。
但他讨厌现在，讨厌这里。
他有将来吗？
他想回家，但他回不了家了。
前尘尽断，今世无缘，不论是他还是京生，都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旧事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