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莲》左*

1、君吟萧起巧红颜

　　覃婆婆持着精致的桃木梳轻轻地打理着她一头及腰乌发，轻声道：“泠儿，再过十天你就满十八了。明日好生收拾下，陪婆婆去山南的怜墨庵守斋些日子。”
　　她抬眼。铜镜中的女子，如帛玉之洁肤，清水之灵瞳；皓齿柳眉，袅袅婷婷。侧目而视，女子身后站着一位苍颜白发的老妪——覃婆婆，那个把她从襁褓带大的人儿。一双糙如枯木般的手哺养了她十八载。岁月无情地带走了婆婆的颜容。可她知道，婆婆以前定是个美人儿，双瞳剪水。
　　微微点头，答：“泠儿一切听婆婆吩咐。”

　　她，陌泠。自小长得可与仙匹敌的女子，还未成年，便已生得倾国倾城。带她成人的覃婆婆深知红颜将祸水，就领着她深居山野，虽人烟了了，却也不乏是个世外桃园。
　　覃婆婆很疼惜陌泠，在她有记忆时，便是她和婆婆两人相依。记得以前覃婆婆常每隔几日便用一舀溪水泡茶。沸水入壶，那几叶茶随波势上下翻腾，在水中起舞，薄烟徐升，迷花了眼。轻呷一口，淡香入口即化，萦绕唇间，嫣然回肠仍余味荡然，看似清淡却馥郁不凡。问起婆婆茶叶为何茶，覃婆婆笑答：“这只是其叶，其花泡制更胜几倍。”还想问清，婆婆已走开。后每每问起，婆婆总笑而不答，也罢。
　　儿时的她跪坐覃婆婆身旁，常听婆婆续续念叨着一曲子：
　　“美人陪欢华舞毕，请君商聊无人议。
　　“何等佳碧倾国城，使得国芜朝政糜。
　　“冤吧、缘罢。
　　“……
　　那时年小，尚不知曲子表达的境界。而如今，婆婆不再说起此曲，又因只记得七八，所以她也不曾将此曲觅得清楚。

　　覃婆婆轻抚着她如墨般披散开来的发，眼里满是爱怜。她侧身而坐，对着婆婆，很是娇气地把脸枕进那拥护自己至今的软躯里。此时此刻，她想她很是幸福。

　　鸟鸣娓脆，轻风徐来。旭日，微微探出小半个头，羞涩十分。暗淡的天空渐渐泛出白来，碧天，倏然苏醒。无多时，旭日已甩开牵绊，光翼四射，尽是想挥洒豪迈。忽听一阵轻灵动涟的箫声穿透密林，萦绕耳间。娓娓听来，曲调悠远似年深久日又似亘古至今，忽让人身沉冰海，忽又飘逸凡空，再骤得涕泗滂沱亦或莞尔而笑……如此好曲，究竟是谁？
　　起身穿衣出门，一路快步奔走，正因临近吹箫人而怡悦，忽地，箫声戛然而止，四周寂静如初，只闻得几蝉鸣凄、鸟鸣翠……心一下冷寒至极，春寒料峭般使身微微一颤。
　　“请问吹箫之人是哪位，可否现身一见”陌泠大声喝道。
　　杪杪息息，只有林间风吹微醺，不见人影。勃然，箫声又起，比前次音色更软人心扉。
　　林间突地有人影闪过，一袭白袍男子翩然而下，百丈之内寸土静止般不动纹丝——哗然，待此男子站稳立于她面前，细看——若有相识百千秋的感觉涌上心头，隐若隐现。润玉般白皙的脸，深渊般邃逐的眼睛，矫健如飞。纤细瘦长的指间握着一洞灵箫……
　　箫音袅渺，罗叶蔓蔓；龙驹佳人，白袍翩冉。

　　等她回到屋内已经日上中竿，覃婆婆早也急地到处找人，见她回来，斥斥问询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幽幽林逸、皓颜男子……她的思绪又回到那个时候……

　　“姑娘真是绝世美人，在下祁敛皓，市井之徒罢了，敢问姑娘芳名？”
　　“陌泠。”
　　“不知陌泠姑娘可否听在下一言。”
　　“公子旦说无妨。”
　　“莫踏庭池贱犹固，艳雄纷翻惊怨呼。凭姑娘的聪慧，一定能明白其中含义。在下告辞。”
　　风起，葳蕤。阡陌，溯回。只留得她一人呢喃。
　　“那张脸、似曾相识……”

　　“泠儿、泠儿。你到底去哪了？”覃婆婆推了推神魂离身的陌泠，这才使她停止萦想。
　　“婆婆，泠儿只是随便看了看，没什么事。泠儿衣服还没收拾，婆婆等泠儿一会。”道完便移步进房。
　　“泠儿啊，婆婆一定要让你好好的活着。”覃婆婆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