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和夏

1、背叛

　　我进到化妆间时，不出意料的见到了齐远。

　　他还是老样子。眉目深邃漆黑如曜石，侧脸清隽而优美。鼻梁挺直流畅，其下唇角仍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未曾改变。

　　听到我的声音，他侧过脸微微一笑。开口说：“来了？”

　　我也不禁微笑：“十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十年里，他并没有太多改变。而我呢，一事无成昏昏度日。

　　似乎相差太大了啊。我不忍苦笑。

　　“笑什么呢？那么难看。”齐远从镜子里看见了，淡淡开口。

　　他还是那样毒舌。

　　“笑我竟然现场看见了大明星，先激动一下。”我找了个位子坐下。

　　气氛突然有些奇怪。我正不知如何开口时，阮清终于到了。

　　他仍然带着年少时的那份纯净与明朗，一入门就给了我和齐远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十年没见了，你们还是老样子哈。怎样，最近咋样了？”他风风火火拉着我们一起坐下。

　　他又开口说道：“齐远我是知道的，经常在报纸上晃嘛。简易你现在咋样了？怎么现在都不联系了，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啊......”他絮絮叨叨，眼神中依稀可见曾经的少年，清朗明亮。

　　我微笑，慢慢将阮清搭在肩上的手拉下来，却又被他重新挂上，“还能怎样？做做家里的生意，过过日子呗。”

　　他的眼神又亮了：“结婚了？”这时齐远也一并看了过来。

　　我不禁有些困窘，不禁咳了几下，这才答他：“怎么可能？祖国尚未统一，个人问题还未解决啊。”

　　他们二人眼神里都不禁蒙上一层笑意。

　　“好了，开始练习吧。”二人笑够了，齐远这才淡淡开口。

　　我不禁呼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自己终于将那诡异的气氛调节过来。

　　这次的我们要演唱的歌曲是十年前我们“梦”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昔年》与《爱之痛》。

　　一首温缓宁静，夜阑脉脉。一首却是激荡人心的悲哀怀念。

　　知道歌曲时，我心里不禁一颤……《爱之痛》。

　　这首歌是齐远所做的。我所记得的，还有……在我们某次的矛盾时，他默默抽着烟，不知在想些什么。隔天就给了我和阮清这样一份手稿。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有转头。他知道我在看他。

　　练习了一天，我终究还是没能调到最好的状态。

　　我不禁有些沮丧。或许，更多的是悲哀吧。

　　我知道，我已经老了。进三十的男子，已然不复曾经十七八岁的少年，永远都拥有着不竭的希望与冲动。

　　我更宁愿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看着枯燥的书籍，在夜阑下静默无语。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每个人匆匆而过，不知错过多少，不知未来。

　　我捂住眼睛，却仍是有滚烫的水迹落下。

　　他静静在我身边坐下。没有说话，我知道是他。

　　突然就很想对他说一句话。

　　我们可不可以忘记曾经的一切呢。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请你拥抱我，别无他求。

　　我的理智永远先于我的冲动。我的自尊心重不允许我的卑微低下。

　　他突然说：“你不必如此的。”

　　“你什么意思？”我突然有些火大，不仅带有些火气出口：“你在质疑亦或是同情？告诉你齐远，我简易可不是那种随意可以看轻自己的人。”

　　齐远没有说话。我看着他清亮的眼神，又觉得有些僵硬：“算了，你当我没说过话得了吧。”

　　我看见阮清跑过来，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过无数次我们再次见面的场景。无疑都是你或温柔或微笑告诉我事实的真相。

　　我甚至想好了如果我们可以再在一起，可以用怎样的语句告诉你我的思念。

　　那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不是吗？事实如此证明，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平淡。

　　我做幻想的，就像是个笑话，你高高在上，露出熟悉而陌生的嘲讽与刻薄。

　　我侧过脸不再看他。不禁质疑起了为何我会发热的答应这次的节目。

　　收到电视台邀请我们“梦”组合阔别十年后重登春晚舞台时，我自是惊讶万分。

　　要知道，我们的乐队，亦或是说，我们“曾经”的乐队，已经在十年前分道扬镳。

　　粉丝们震惊而后聚集在公司的楼下，举着横幅和我们的照片专辑痛哭流涕，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媒体也纷纷揣测，猜测我们是否触怒了公司而被埋藏。

　　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体谅过我们当时的心情。

　　曾经的“梦”，似乎已然成为过去的黑白相片，模糊不清。

　　我所曾经拥有的梦想……站在舞台的巅峰，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呼喊，灯光绚烂而夺目，看不清黑压压乌翅的人群。

　　我们在舞台上呐喊，留下酣畅淋漓的汗水……拥抱与更深里的拥抱，似乎也无法平静我们血脉里的沸腾。在ENCORE的时候，依然忘我。

　　我不知道当初我是如何才能下定决心脱离我最爱的地方，那些梦想与激情随风而逝，不在眼前。

　　我最爱的人，以他冷然的面孔面对。打破我的幻想，也彻底割裂了我们。

　　我想了很久。连以前刚出道时青涩单纯的模样到最后转身离开的自己。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似乎就此埋没，不见终日。

　　可是，我还是很想很想，继续怀念下去。

　　会在第一次演唱会后，激动的不能自已，买上一项的啤酒搬到宿舍宿醉。

　　会在第一张专辑发表后傻傻戴上墨镜若无其事在唱片店里流连，看着有人购买时而欢喜。

　　会在拿到第一个新人奖后相互深深拥抱，流泪满面。......

　　不是伪装，不是假面。我们用真心拥抱彼此，相互记忆。我们用青春构建前行的轨道，在时光轰鸣前却不足一提。

　　没有纷扰的人群，阻碍什么的可笑而卑微。

　　但是我却未曾后悔。我失望的不是你所做的，而是你的不作为。

　　亲眼看见后，我又震惊而感到悲哀。不知归往何方。

　　连我最爱的人都能背叛我，给予我当面的一段清醒，真不知是该感激他的坦白还是如泼妇般痛哭流涕，怒斥背叛。

　　阮清在看见我进了宿舍的门后没有问我什么。我想我当时肯定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只是拿了一块热毛巾盖在了我的脸上，又搬了一箱啤酒过来。

　　我抱住他，在他干净的怀抱里却无法落下泪水。想要哭泣，却漫出更无措的颤抖。

　　脑子里还是混乱不堪，我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他的肩膀，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阮没有回答。风刮其他额前的头发，露出他干净的眼神，明亮闪碎。

　　那个夜晚就在我狼狈不堪之下度过。我喝了很多的酒，迷迷糊糊中在脑海里闪过一切。有他温柔拥抱，缠绵亲吻；有他在欲望之中，水雾弥漫的眼神......还有他在他人的桎梏下，嘴唇水色弥漫，唇角一丝暧昧的银丝，艳若朝霞。

　　我无法忍受那样的背叛。想到他用被别人亲吻后的唇再来亲吻我，我不禁作呕连连。谁知道他们除了亲吻还发生了什么呢，我控制不住想着。

　　我不知那晚我吐了几次，其中有多少是酒精作乱，有多少是心理作用。

　　第二天下午，我真正清醒过来。面对着经纪人的面沉如水，我只是淡淡开口，告诉他我要退出。

　　退出“梦”，是否可以真正不再面对这些？我不知道。我只能庆幸当初之签约了五年。我用在娱乐圈闯荡而来的酬劳支付了违约金，卖掉了房子，回到了厦门。

　　阮清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味的站在我这边，用行动支持着我。

　　而齐远呢，他没有出现。甚至在我离开时也没有。当然，他已经扒上了公司的最大股东，也不在乎这些了。

　　北京真的不适合我。我这样迷迷蒙蒙的想着，眼神湿润起来。

　　那时我就一直在想，这是我最悲哀的一次旅行了吧。景色明明灭灭在窗外闪烁，我戴着墨镜用以遮盖红肿的双眼与随时可以认出我的人群。

　　生命里到底有多少旅程可以与人同伴，搭乘行驶的火车去看风景。

　　路过的一望无际，氤氲了整个潮湿的天气，好像空气也跟随一起稀薄起来。

　　想与你看一场烟花的盛开，如流萤落空，线香烟火燃放时点缀不过尽头的亮。

　　不想与你说再见害怕你摒弃我的软弱卑微，想来也只是一厢情愿不见真情沉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