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中等你》植物杀手

24、雪中

　　近年关，没多少模特会选择休息，都在铆足劲工作。苏西现在不同往日，要一场一场跑面试，像橱窗的商品被选择，她现在还能挑一挑。

　　苏西为着以后打算，毕业后出国要用钱的地方不少，她开始转手卖掉张北青送的东西。

　　付稚子那圈子有真假名媛，有得是人愿意买。

　　Eartha知道后还笑，那些东西都有编码，小心被查到，苏西满不在意耸耸肩，要是他知道也好，两个人之间隔阂越深，心中做足了分离预设，真到那天到来时也不会太悲伤。

　　卖掉这些东西还有另一层原因，她那会儿是真的做好了散的准备。

　　苏西望着化妆镜里面孔，苦笑了一下。那天机场一别，好些天没有他的消息，这种情况其实很少，他在很忙的情况下，也会挤出时间跟她闲聊两句，虽然总是一些不太正经的话。

　　苏西心想他怎么样了？这时候杂志社的工作人员敲门进来，Eartha也跟着一起，两个人看上去是老熟人，有说有笑的。

　　那位穿着时尚，卷毛，白皮男孩儿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准备在国外了。”

　　Eartha笑:“那不行，还是得回根在的地方。”

　　这行崇洋媚外的多，说什么都要中英夹杂，还得嘲几句国内审美。Eartha在国外待得久，越来越明白，那都是屁，回来以后听到那群人讲话，她总要翻个白眼。

　　苏西在镜子里跟Eartha的目光对上，Eartha附身搭上她的肩:“安心去拍吧。”

　　话是轻声飘入耳中的，其中分量却很重，苏西转瞬也想明白，张北青能到今日，也非善类，那群人奈何不了他。

　　想着苏西又自嘲一笑，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通告赶完，苏西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新年，岛上习俗很多，新年总是热闹非凡，跟这里不一样，这里太冷清，不会有烟花爆竹，也不会有阖家欢乐。

　　收拾东西的时候，Eartha在一边沙发上坐着，点一根女士烟，看了看这公寓，大落地窗，繁华夜景，绝佳地段，寸土寸金的地方啊。

　　她问:“你没问他要套房子？”

　　苏西:“我问他要房子干嘛？”

　　她又不打算扎根津南城，开始多向往，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想远离，如果有朝一日她要选择栖息地，那该是江南烟雨。

　　Eartha恨铁不成钢:“傻姑娘。”

　　一声叹息，然后没再说话，刚见面那会儿，多难听的话都能说，真熟了以后，话倒没那么刺了。Eartha心知肚明苏西想什么，她心中拧巴着，一团结，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苏西一直不愿意用钱玷污这段感情，想要保留一点美好。

　　但是不可能的，苏西垂下眼轻笑一下，继续叠衣服收进行李箱。

　　张北青很多天没有信息，得到他最近的信息那时候已经是万家灯火亮的除夕夜。海边烟花不断，苏西穿着一件羊绒大衣跟弟弟在海边，弟弟收到手表时跳起来给了苏西一个熊抱。

　　苏西还记得苏朝问她，什么时候带姐夫回来啊？姐夫帅不帅，有照片吗？

　　苏西只回答了他一个帅字，然后自顾自回房。

　　不管后来苏朝怎么问，苏西都打哈哈，有时候还要丢个东西砸过去。后来苏朝不问了，每天早出晚归的，苏西站在阳台点了根烟，她不抽，只是喜欢看烟燃尽，就是那时候他发现，那小子原来是谈恋爱了。

　　抬头望望，还是冬天，有人已经离春天只有一公分。

　　只可惜，她的春天还很远。

　　在海边放烟花是苏朝强行拉着苏西出来的，苏西特别不情愿，烟花有什么好放的，好看的？年年都那样，她没兴致。

　　放烟花只是苏朝的借口，约会才是他的真目的。

　　苏西呢，被晾在一边，丢了个打火机给她，让她自己放。苏西咬了咬牙，眯着眼看了一眼苏朝。烟火齐放的时候，她刷到祝照的朋友圈。

　　照片清晰，端坐另一端，手戴腕表与尾戒的那个人就是张北青。

　　那瞬间心如潮浪，此起彼伏，她的手指停留在和张北青的聊天框，浪花渐小，她的心也渐渐平下来，最后只是删除聊天框。

　　一整个新年，两个人都没联系，手机叮咚响个不停，全是拜年消息，这些人里面没有张北青，苏西一一客套回复。夏女士问她什么回学校，苏西没跟她说，第二天就得走了。

　　她俏皮笑了一下，“妈妈你猜。”

　　夏女士提着香火，瞥她一眼:“过了初七再走。现在跟我去烧香。”

　　苏西乖巧点了下头。

　　今年在菩萨面前该许什么愿呢？
　　各大平台都在渲染津南城的冬，白雪一覆盖，津南城又成了那座古都。苏西抬眼走至门口，抬眼望了望东岛暖阳，哪有个冬天的样子。

　　那就许愿东岛拥有一场冬，下一场雪吧。

　　在红菩寺，香客多求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唯有苏西另外，她求东岛有雪，模样是那样的虔诚。

　　离家前一晚，苏西黏着夏女士，走哪跟哪，好久不见自家女儿这样了，夏女士还挺感慨，这孩子多久没亲她了啊，小时候那么小一团，整天跟在屁股后面，扯着衣角，喊着妈妈抱，眨眼间，已经是大姑娘了。

　　大姑娘有点不听话。

　　夏女士搬一张木矮椅，坐在墨绿门前，苏西就席地而坐在一边，她懒得再进屋了，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黯淡，绿植被风吹飒飒响，那风里藏着夏女士絮叨声。

　　说起小姑，要骂两句，小姑今年过年都没回来，走时也没说，只留一张纸，说是要去找自己。夏女士恨得牙痒痒，哪里是找自己，八成又要旧情复燃，不死心。

　　当初义无反顾要嫁，最后什么好也没落得，名声全败，想起东岛还有个家，夏女士到底心软，看不得自己妹妹如此，收拾房间出来，让她回家。

　　那几年，夏女士没少骂那个男人，都骂出了阶级仇恨。苏西从小就能从夏女士嘴里听到，有钱的男人没好东西。

　　这不，这会儿又开始了，她看着苏西说:“你心别野，学你小姑什么都想要，人要靠自己，别人是靠不住的。我们就一双手，能握住多少东西呢？懂知足，比什么都强。”

　　“谈男朋友，要谈老实靠谱的，不要去找那些看起来就不正经的。”

　　苏西低垂着眼。
　　张北青，他应该是妈妈最仇恨的那类人。

　　夏女士忽然又想到妮妮。
　　苏西的那个表妹，“对了，妮妮现在不读书了，去了津南，今年过年也没回来，你有空联络一下，约她吃个饭。”

　　“那小姑娘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你在那边多看着点，别走上歪路。”

　　苏西没有太多的意外，人一旦有了想法，就会急不可耐去完成，去想法里瞧一瞧，是人是鬼，她得见个真面目。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总是不愿意相信大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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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雨连下多日，白雪纷纷场景已经消散，苏西落地津南城有片刻的恍惚，像游客缺失了自己背包，她站愣在那。

　　直到有人错肩撞到她。

　　手机一开机就遭到夏女士的电话轰炸，电话那头气得不行，这都跟谁学的？一个二个的不吱声就走，苏西摸了摸耳垂，没敢讲话，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人帮她分担了火力。

　　苏朝打扮的花枝招展，跟孔雀开屏似的去见女朋友，被夏女士指着鼻子臭骂一顿，瞧瞧穿的是个什么鬼样子。

　　他个人挺满意，很潮。

　　那头还在争，苏西弯起眉眼笑，周遭冷清的一切都添了烟火气，她挂断电话往外走。

　　依旧是Eartha来接她。

　　安全带刚系上，腿上多出一个红包，上面还写着几个飘逸大字：努力工作。

　　苏西顿时觉得烫手，Eartha看她一眼：“别给我退回来啊，新年大吉的，别找揍。”

　　她笑笑，收进包里，Eartha注意力在别的地方：“哟，换新包了，之前那爱马仕不背了？”

　　“卖掉了。”苏西坦然说：“我本来也不喜欢。”

　　只是那玩意最贵重，好像是什么很稀有的皮，那是七夕送的，苏西没有问，是特意这个节日送的？还是顺手的日子是节日。

　　她心底麻痹着自己，他是有情的。

　　这个包也是她背最多次的。

　　“名牌这些东西，有几样就够了，多了我也留不住。”

　　Eartha:“胆子挺大。”

　　苏西：“他又不关注我。”

　　Eartha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但凡在意，新年怎么会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呢？苏西知道很多事拌着他，但一句话几秒钟的时间总归是会有的，她不在乎笑了笑。

　　张北青在她的世界里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她怎么刷新，也始终没有他的动态，连祝照都不更新了，那位爱玩乐的公子哥忽然就消停了。

　　都很反常，苏西心里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平静，那种平静淡然连Eartha也惊讶。

　　你一整天想着爱情的姑娘怎么这时候不来问一句？或者给他打个电话？Eartha没事就在她跟前晃悠一下，盯着她脸看，妄想看出些什么来。

　　什么也没有。

　　她心想，这姑娘这回怕是真要死心了，挺好的。

　　苏西不总去想他了，可生活里处处又都是他。
　　让苏西记忆最深的一次，还当是华府会那顿饭局，她被Eartha带去混个脸熟，里头坐着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人脉的本质是等价交换。那些个人看她的眼神不在看她，而是她身后的人。

　　这场饭局让苏西难忘，她怎样都逃脱不开张北青的影子，资源人脉，有几个是看她能力给的？苏西能力不差，但圈里缺乏努力有能力的人吗？

　　好资源为什么那些人没有，偏偏是她苏西呢。

　　她没资格在这样的一段感情里再去计较得失，恨恨不平。哪怕此刻，他没有再联系过她，她也没资格去生气，苏西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悲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动了情，爱上的偏偏是这么个人。

　　但她又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