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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迟故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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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吻很轻,一如不久前迟域落在他唇间的吻。
带着试探和珍重。
他忽然觉得这样一幕似乎是发生过的。
这个吻的温度,和心跳的加速,都很熟悉。
那是他的触觉记忆,是遗留于记忆之外,最真实的反应。
你看,明明那么真切,他几乎是要笃定了一定发生过。可空白的记忆告诉他,没有。
他抬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的迟域,那样近的眉眼,因为他而承受着惊涛骇浪般的痛楚与难过,却硬挺着不表现出来任何一丝。
逐渐分开这个吻时,程故渊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迟域皱了一下眉,即便很快敛平,还是落在了程故渊眼中。
他看着迟域,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可能他们真的会分开,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双时常戏谑轻佻的眉眼了。
因为这样的眉眼中有痛楚是极违和的,可又偏偏只是因为他一人。
迟域的视线一眨不眨落在这人略显疲倦的脸庞,嗓音低闷,说:“要记得我。”
程故渊下意识地抬了下手,垂落时拽住了迟域的袖口。
他没有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要抓住迟域。
要抓住。还要……抓紧一点。
迟域看了这人很久,忽然仰头靠着扑满灰尘的墙面,扯起的嘴角桀骜肆意,“我会回来找你。”
话音落下,空旷的环境里依稀有几声回响。
程故渊的指尖蓦然空落。
他看着眼前的空白,怔忪良久。
有一阵突然袭过指腹的凉风,他蹭了下指节,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
迟域离开了。
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其他所有玩家。
长风绕过天边的燎云,拂过艽野的荒草,吹在程故渊身上。
说千万里同风。
可迟域回到的系统内,天际没有火烧云,四周不起一丝风。
长风能绕过市井长巷,亦能绕过灿烂人海,却绕不过他们之间的距离。
……
系统没有想过他迎来的第一批玩家在结束任务时会那样难过,明明完成任务应该是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放在迟域这里,便成了它系统拆散有情人。
将他们送回酒店那一刻,系统觉得有必要去安慰一下迟域。
毕竟玩家与任务世界里的人本就有壁,他们可以相爱,但他们没办法在一起。
因为一定会有人忘记。
“玩家迟域,请保持理智,不要对任务世界里的人动心。你们不可能隔着系统相爱的。”
彼时迟域满身萧条,因为没能和那人好好地告个别,本就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耐。
“我偏要。”他说。
系统的语气音速始终一样,很平静地问他:“如果你们相爱一场的代价是分开呢?”
迟域听不进去,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放弃任何一丝能够和程故渊相爱的机会。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不可能。
即便只有短暂的相爱,即便那人真的会忘记他……
对他而言,也是好的。
至少相爱过。
至少那人不会记得,这样……
就不会难过。
所以回到酒店后,别的玩家都在休息,在房间里大睡特睡,只有迟域满个酒店探寻。
不出所料,他在99层找到了那些空荡荡的厅房,也敏锐地意识到1号厅是可以选择空间去到那一刻的。
在系统的警报声、好言劝阻和严重威胁下,迟域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般,找到了程故渊的空间。
这次他去到的是北方,程故渊自己的家。
彼时已进入初冬,这人穿了一件纯黑色的风衣,优越好看的身形不论在哪里都是极出众的。
前面应当是有个算命的,正对着某个人的手相念念叨叨。
迟域依稀听到些“你的缘已经出现过了,你要在身边寻找”“八块钱一次,来给你找零钱”……
听起来就是糊弄人的把戏,偏偏那人站在人群之外听得那样认真。
迟域便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人的背影愣神。
既然两个世界都完成了任务,这人很有可能已经忘记他了。
之前一直和系统说他不信,可是现在站在这人身后,他却想:如果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了,那自己就转身离开。他不想这人……
“我要找个人。”
清清冷冷的嗓音落在他耳中,迟域心蓦然一动。
“我要找一个叫迟域的人,”那人说。
这属实是有点难为人了,算命的紧锁眉头,问:“你的名字,那个人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程故渊面无表情地配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程故渊,他叫迟域。出生年月……我不知道。”
算命的在心里嘀咕了这两个名字好几遍,寻思着自己时常是骗骗来问真爱何时到来的小年轻们,没想到真有人这么看得起他,竟然来他这找人。
他怎么可能找得着。
反复念了两个名字好几次,算命的抬头看着程故渊,说:“年轻人啊,你不能因为一句古人留下来的诗,就断定这‘池鱼’是个人啊!”
这位年轻人的脸色瞬间就冷下来了。
算命的本能觉得有那么点危险,但又觉得这身边都是人,就算真的说错话大不了明天换个地方支摊,不碍防什么。
于是他继续说:“你要找的人根本不存在,我给你怎么指方向?”
程故渊:“……”
他……
他确实不知道这人存在不存在。
准确来说,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好像少了点什么记忆。从西北回来后,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唯独两支白玫瑰和一个本。
那个本里是他的字迹,首页就写了“迟域”两个字。
再往后掀,是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关于那两支白玫瑰,关于他是什么时候心动……本子上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不存在于他记忆里的片段,单靠着文字的简单描述,他便大概能想象出迟域的模样了。
而这个本子,是程故渊从知道系统的存在起,便料到了迟域总有一天会离开。
他担心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会忘记,所以将一切都记了下来。
开头一个“迟域”,结尾一个“迟域”。
中间记录的,亦全都是迟域。
记录的最后一页,他写了这样一句话——
要记得迟域,要记得你爱他。
……
他没有怀疑这里面一切的真实性,而是开始寻找这个人。
当他站在算命的摊前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还能用上这样的方法了……
现在算命的告诉他,迟域压根不是个人。
他脸色明显的不虞,说:“你的意思是,我在和鬼交往么?”
算命的:“不是不是、”
完了,在这方圆十里地的生意算是彻底拜拜咯。
早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真不是闲的没事来念诗,他就胡乱指个方向了。
现在再补救不知道晚不晚。
咳嗽几声后,算命的摸摸胡子,说:“这样,因为没有那个人的出生年月我才搞混了,他一定是存在的,具体在哪里,你提供不了身份我也爱莫能助。钱也不收你的了,我的建议是,你找寻他的过程中,记得回头看看,可能有更好的……”
程故渊转过身,与迟域对上视线。
他明明不认得这个人,可是看到他随散轻佻的眉眼后,他觉得,这就是迟域。
随后对面这人开口,问:“程故渊,你在找我么?”
在算命的以及周围所有人的注目礼下,程故渊一步步走向迟域,停在他面前半米左右的位置。
“你是迟域。”他凝视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忘记了他真的很不讲理。
“是,”迟域应道,“我就是与你交往的那个、”他停顿两秒,有意去逗这人,拉长声音说:“鬼。”
之前找不到这人时的所有茫然一扫而空,程故渊掩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朝前走了几步,经过他时,拽住了迟域的手腕。
一路拽着这人回到自己家里。
与外面渐显凛冽的寒风截然不同,踏入门内的一刻,扑面而来的全是温暖。
程故渊松开迟域的手,拿起那个透明花瓶,还有那个本。
一一摆在迟域眼前后,他这才开口:“给我讲,我们的故事。”
迟域拿过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记得他。
良久,他抬眼,看着程故渊,说:“就是你记得这样,一点也不少。我们、确实一直相爱。”
话音落下,他手里的本子垂落,另一只手扣在程故渊的后颈,吻了上去。
第一次,程故渊忘记后的第一个吻,都是很温和的。这次却与之前的每次都大相径庭。
迟域扣紧了这人的后颈,另一手揽住他的腰与他紧紧相贴,闷重的呼吸和愈烈的心跳回旋在两个人之间。
分不清楚究竟是谁的呼吸被席卷,是谁的心跳在哗然。
辗转间程故渊陷入了轻软的床垫里,啃了下这人的嘴唇后,迟域猛然分离了这个吻。
他半跪在床上,跪在程故渊的腰间。
撤离的一瞬间,他的手腕再次被人拽住。
盯着这人略显发红的眼睛看了几秒,迟域克制的呼吸压在声音里:“程故渊,谢谢你记得我。”
“现在是该说谢谢的时候么,”这人拽着他没有松手,带着耳廓的潮红问:“两个交往的人只能局限于接吻么?”
话说完,那抹潮红愈是明显。
迟域探身下去吻了吻这人的眼尾,哄道:“不止局限于接吻,可是亲爱的,对于你来说,我很陌生不是么。那些记忆都被抹去了。”
来日方长,这人既是能记得他,他们便不会在此处结束。
他蹭着这人的鼻尖说出这句话,要退离时,忽地听见一句——
“那些记忆被抹去了,可是迟域,与你相比,我有少爱过你一天么?”
似乎是连空气中的尘埃都静止了几秒。程故渊问出这句话后,时间被拉得很长,好像很久迟域都没有反应,也好像迟域立刻便给出了反应。
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沿着耳廓到侧颈,迟域感受着这人的呼吸和心跳,不知不觉间衣服便被褪去了。
北方的冬天有地暖,烘的房间里面暖意滋生。
迟域一只手摁在程故渊的腰侧,因为某些敏感的反应,这人总会不自觉地抖动。
他俯身吻着这人的唇,吞没他细碎的喘.息声。
起伏与进出的动作交替进行,不知过了多久,迟域得空的那只手探到这人身后,揽在他腰间的同时,这人抖了一下。
迟域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一点,又揽紧了一些。
果不其然,这人不自觉地又抖了一下。
当初把这人压在沙发上亲时,他还以为是因为这人腰后的伤口疼他才会缩一下,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因为敏感。
再想试一次时,程故渊掀开含满雾气的眼眸,湿滑的手扯住迟域的手腕,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迟域凑过去吻他的眼睛、鼻尖、嘴角,声音哄诱:“我爱你。”
外面凉风凛冽,万物枯竭。
白玫瑰从西北带回来时已经接近枯萎,甚至一直都是将绽未绽的花苞。
许是房间里温度太过适宜,养了一段时间后,这天忽然绽开了。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唇上,程故渊颤动在同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