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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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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琛鼻青脸肿,擦拭着嘴角的血,笑得十分恶劣。
“你情我愿的事,用的着发这么大的火吗?”
江渡来到门口,就见一中年壮汉,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话间能看见发黑的牙齿,口水都往外喷,身旁站着俩儿拿着长棍的小弟。
“李叔,这是怎么了?”江渡朗声道。
来人叫李文保,本质上算是杨老那边的人,但也算是半个中间人,两边都不得罪,平时做做小生意,为人也安分,今天上门搞这么大阵仗,倒是第一次。
李文保气得龇牙咧嘴,直拍大腿,指着陈琛嚷道:“你他妈问问这孙子,干了什么好事,老子花这么多钱买的人,这孙子转手又卖给别人,妈的给老子来这招,是不是他妈嫌命长。”
陈琛虽然和江渡都跟着霍遇,但他两干的事不一样,陈琛是个拉人的掮客,说白点就是个拉皮条的。
男女都有,只要肯给钱,他会按照买主的要求挑选人,有买一夜的,有包月的,包年的,也有直接买人的。
当然这些人也都是你情我愿,大多都是小地方来,没读过什么书的穷苦出生,趁着年轻挣点快钱,卖夜的居多,但卖人的也不少,自己能从卖身钱中抽高额提成不说,跟着有钱的买主还能捞上不少,万一买主玩个两年腻了,也能得个自由身,还能赚个盆满钵满。
两个星期前,李文保从陈琛这里买了个刚满18岁的少年,白白嫩嫩的他很是喜欢,所以就花了大价钱直接买的人,夜夜宠幸,爱不释手,就前天去了个外地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被陈琛转手卖给了别人,这让他怎么能不气。
“人家嫌你老。”陈琛不嫌事大地说道:“那方面又不行,求着我给他换人,钱也折给你了,人你也睡了,怎么都是你赚,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放你娘的屁吧,老子是差这点钱的人嘛,老子要的是人,是人。”
“李叔。”江渡站在陈琛身前,挡了他半个身子,道:“遇哥回来了。”抬手指了指身后,“现在在里面休息。”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李文保变了脸色,他来之前都是打听好的,霍遇下周才会回来,怎么今天回来了?要是霍遇心情好,倒是也能说两句,但绝对不会为他说话,这万一要是心情不好,他也揣不透霍遇这人能干出什么事,单拎出这件事来说,霍遇肯定是赚钱的,只要有钱赚,就没有帮外不帮里的。
“操。”李文保啐了口唾沫,梗着脖子,一口老气差点没提上来,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往陈琛身上甩,“真他妈够晦气的,陈琛,你最好祈祷别落在老子手上。”
人走后,江渡立马黑了脸,揪着陈琛的衣领,一路连拖带拽去了二楼长廊尽头的一间空房,这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甩上门,恨恨地朝着他背上猛踹了一脚,陈琛‘咚’的一声,趴在地上,下巴磕在地砖上,骨头轻微的响动了下。
他抬手捂着,动了动下巴,抬起头看着他,笑的意味不明。
江渡气得呼呼直喘,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坐在茶几上,深吸了口,垂眼睨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说罢,他又吸了口,掸了掸烟灰,挪开视线,看着头顶的水晶灯,不知在想什么。
陈琛‘噗呲’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神态慵懒又癫狂。
说他是疯子?
他认。
他可不就是个疯子。
发起疯来跟被丢弃在垃圾桶旁的疯狗无异,“江渡。”他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仰头看他,似笑非笑,“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没上赶着求着你管我,是你偏要犯贱,又不能赖我。”
江渡简直怒不可遏,咬着牙竭力压抑住胸腔的怒火。
他把烟湮灭在茶几上,低头跟他对视,瞧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被人捅死了都毫不在乎的死狗样子。
实在他妈忍不住了,站起来就往他身上踹。
“叫你他妈别干这个,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他紧握着拳头,低吼。
陈琛挨了好几脚,愣是一声没吭,只是笑,“我知道你瞧不上,不论我干什么都一样,你都瞧不上。”
“是你自己他妈瞧不上你自己。”
“对,哈哈哈哈哈。”陈琛又哭又笑,脸部肌肉都跟着抽搐,跟神经病一样,“那你就别管我了呗,我说真的,以后你看见我,就跟看见路边的野狗一样,别管,当没看见,要是哪天心情不好了,踹两脚也行。”
江渡蹲下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左手揪着他的衣领,右手紧握成拳,眼眶被愤怒刺激的泛着红血丝,陈琛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江渡看着他眼眶氤氲的水汽,很快聚成一团,再顺着眼角不停地滑落。
平时被刘海遮盖的右脸露了出来,从眉骨到下颌有一条丑陋的伤疤,暗红粗长,可以想象当初的伤口有多深,如果再偏一点,右眼就废了。
他咧嘴笑了下,泪珠滑进嘴里,满是苦味。
江渡一下子泄了气,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半晌,他哑声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的,好不了了。”
*
夜幕降临,江渡对于在会所外见到柏芯,丝毫不显惊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柏芯看见他出来,立马迎上去,关切道:“有去医院看过吗?医生怎么说,要吃什么药吗?我可以去买。”
“你烦不烦。”江渡语气很冲。
柏芯立马噤声,然后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递给他。
是一个药箱,“这里面的日常用药我都配齐了,你拿着。”又小声道:“别嫌我烦。”
‘滴滴’汽车喇叭声,突兀地响起。
两人寻声看去。
就见霍遇放下车窗朝这边看,“你朋友啊,这么晚了,要不要送一程。”
话是跟江渡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柏芯,那是一种猎人在看猎物时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欲望。
“不是。”江渡说:“就是个问路的,不认识。”
柏芯把药箱收回怀里,手指紧了紧,低着头。
他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很不对劲,甚至能感受到江渡紧绷的身体,当下怪异的气氛令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只好站着不动。
‘噗呲’霍遇笑了下,啧道:“可惜了,还以为能有个认识美人的好机会。”他冲着柏芯吹了声口哨,“你两不认识,要不我两认识一下。”
他一贯不懂得收敛,况且这么标志的人,他也是头一回见。
柏芯的爸爸是中法混血,从他的外貌就可以明显看出混血味儿,浅褐色的大眼睛圆润透亮,鼻子精致又挺翘,粉嘟嘟的嘴巴上有颗小唇珠,笑起来左脸颊会陷下去一个深深的酒窝。
今天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羽绒袄,搭配米白色的围巾和裤子,看起来干干净净,又乖又可爱。
“我知道路了,就先走了。”明显的拒绝,不想跟你认识,临走的时候还礼貌的跟江渡点头致谢,那模样仿佛真的是个问路的。
可就算是这样,又怎么能让霍遇相信呢?
霍遇的视线一直紧跟着柏芯,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移开视线看向江渡,他不深究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早晚会知道,而且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论是人还是其他的。
“明晚八点,阿光有一场比赛,别迟到。”说完就关上车窗,一脚油门走了。
阿光,目前地下quan馆最值钱的拳手。
他是霍遇最看重的摇钱树,一直保持着四十九场全胜的记录,是他从金三角的hei拳市场买来的,这两年给他挣了不少钱。
柏芯一直躲在转角处,等霍遇的车没了影子,他才哒哒跑到江渡面前,“我知道他不怀好意,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关我屁事。”江渡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离我远点。”
柏芯微微一笑,歪着头看他,心说这人可真别扭,他好像开始有点能摸清他的脾气了,如果真的那么讨厌他,刚才就不会说不认识他了,直接扔给那个人多省事。
嘴硬心软。
他心情霎时间明朗起来,暗忖:原来他也不是对我毫无感觉的。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柏芯顺着他说,倒是让他捕捉到江渡眼中一闪而过的别扭。
心里偷笑,他继续说:“我只是想说,我年纪不小了,有自保的能力,可以独立处理很多事情的那种。”
江渡撇撇嘴,嘟囔了句‘小屁孩’。
柏芯嘴角的弧度逐渐拉大,他都32岁了,才不是小屁孩,倒是看江渡,怎么看怎么好看,是有多幸运才能拥有他成年后的宠爱,又能看见他少年时的样子。
路灯打在他的发梢上,闪烁着点点星光,仰头笑的样子,好似把整个银河都披在身上。
弹钢琴的都长这样吗?江渡心里快速闪过电视里那些钢琴家的样子。
好像,也就他长这样。
“以后别再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霍遇盯上,就没这么简单了,只能祈祷霍遇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还有,别再看到他。
柏芯听罢,垮了脸,连着星光都黯淡了,那苦大仇深的模样,跟谁怎么欺负了他似的。
“妈的。”江渡低骂了句,靠,心软了,真烦,“就算来找我,也别来这里。”
“那去哪?”柏芯追着他问,眼里复又起了光亮。
江渡撇开脸不看他,想了想,道:“我住的那个小区门口也行,反正只要别来这。”
好像也不太行,那里有时候挺乱的,晚上喝大酒的不少,而且路上挺脏的,可去他住的房子里就更不行了。
“如果你一定,必须要来的话。”江渡说:“就去有福大超市吧,小区门口左拐,直走五十米,老板是个中年大叔,他家熄灯挺晚的。”
柏芯喜上眉梢,压不住嘴角的弧度,索性放开了笑。
突然,一阵铃声打破了气氛,对方焦急的话从老式的手机里传出,炸响了这个静谧的良夜。
“陈琛那小子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