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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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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店放的歌好难听。”
温旻序刚跨上车跟上秦宴,就听对方不痛不痒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什么歌,我没注意。”
秦宴在心里酸溜溜地想:《多情种》啊,还是真符合你。
眼见温旻序对一个大些的姐姐和男孩笑得甜蜜,嬉笑嗔怒,都鲜活得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趟回来,秦宴对她冷淡不少,也不笑了。温旻序也没在意,笑了下,把手上一个袋子放进秦宴的车筐,“明早不去学校,在家吃吧。”
“那个……姐姐给你的?”
这个袋子一出现,秦宴脸色似乎缓和了不少,不那么板着脸了。
奇怪,招她惹她了??
“嗯,我很早就认识的一个朋友。”
接下来一路无话,是个人都发觉秦宴情绪不对。但温旻序向来没有当知心大姐姐的爱好,便宜姐姐还真当上瘾啦?不说话就不说话,就当看错了人,今晚蹭睡一夜,早上好聚好散嘛。
月挂于苍穹,鸦栖寒林,不时几声呼哨响起。两人一前一后,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穿过五光十色,如水般的月光一路泼洒,被两辆车子拨开,漾出波浪,又在她们身后缓缓聚成一滩,静谧地流动。
温旻序塞着耳机,唇间无意识地哼出曲调。
忘了爱要两个同样用心的人
你醉了脆弱得藏不住泪痕
我知道绝望比冬天还寒冷
你恨自己是个怕孤独的人
偏偏又爱上自由自私的灵魂
……
调子被她跑到西伯利亚去,可嗓音实在是好听,明明还是个少年,却硬生生地把久经风月的哀婉唱成了局外人的淡漠,又干净无邪得让人凝神屏吸。
这是个自由又肆意的魂魄。
秦宴第一次恨自己是在前面带路的人,既看不了心念的人的背影,也听不清那把含糊又缠绵的情歌。
听不清温旻序唱的情歌。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有些酸胀的热流,第一次希望这条路走不到尽头。
温旻序像与她犯冲似的,在后面遥遥地问了句,“快到了没?我好困啊……哈欠……”
秦宴:“………………快了,前面左拐。”
就不该自己在这儿多愁善感!!
两人在小区门口锁好车,绕过喷泉回廊,一路乘电梯到十七楼,温旻序以前从没骑过这么远,累得不行,洗漱都省了,书包一丢,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秦宴也有一阵子没来这儿,翻箱倒柜地找好新的毛巾牙刷,找了自己的新睡衣,倒好热水,才去叫人。
刚要开口,却又说不下去了。
温旻序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还睡得四仰八叉,头歪在一边,枕着书包,活像宿醉。要不是呼吸声均匀又绵长,有时还轻哼一声,秦宴真以为她不是睡着,而是昏迷了。
她静悄悄地回到卧室,抱过来被子毯子,一股脑铺在地上,在她旁边打地铺。
准备给温旻序盖被子的时候她愣了好一会儿,想起刚上高中那会儿,一放学就急匆匆地奔往两条街外的报亭,问已经相熟的报亭阿姨,今天有没有新的《萌芽》呀。
那会儿“温旻序”这三个字还只是杂志里的铅字,在文章下占据一隅小小的地方,方方正正,和别的名字一样印刷,一点都看不出这人本来的面貌。直到某天她在关注的公众号里看到了那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名单,还看到了颁奖典礼的照片,才惊觉,能写出那样灵动的文字的女孩子,就该是温旻序那样的。
所以在秦岳告诉她她未来姐姐的名字时,她觉得像在做梦,像儿时母亲离开后做不醒的一场大梦。
她越是惊喜与温旻序的缘分,就越害怕。
是不是光是从纸上到学校的相遇,就用完她和温旻序的缘分了。
可她好想一直与她走下去,哪怕那点缘只够她离她远远的,也想一直看着她。
秦宴在黑暗中忽然觉得自己眼睛好湿,酸涩从眼窝、鼻尖一路蔓延至心口,想起明明白天还惊讶于那么才华横溢的温旻序,和父亲口中独立自信的温冉,竟都是哭包,这会儿自己竟也绷不住。
她动作极轻地把毯子盖在温旻序身上,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嘴唇与温旻序的脸颊一触即分,几乎是跳回自己的地铺,一把拿被子捂住脸,浑身却像有热流涌过,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在黑暗中静静勾勒温旻序熟睡的侧脸。秦宴索性翻身打开手机,登录微博,记录这各种意义上都很精彩的一天,最后却只打下一句从别处看来的话:“春风沉醉的夜晚,遇见过你,从此东西南北风一样了,清晨也是夜晚了,不想你也是想你了。”
又意犹未尽地点开评论,加了一句:THE FIRST DAY.
她盯着沙发上那个四仰八叉、微微起伏的身影,带着燎原的欣喜与星点的惶恐,渐渐睡去。
···············
清晨第一缕晨光泼开光晕,秦宴睡意朦胧中拿手遮了下眼睑,眯眼按亮手机一看——
天!10:42!!直接睡到快中午了!!
她一激灵,翻身起来,看见吧台边一个人影正侧坐着,一条长腿踩着吧台椅的底座,另一条腿有些委屈地蜷在吧台下,两只拖鞋散在一边,一个仰倒一个侧趴,一看就是被主人甩掉的。
温旻序一边翻杂志一边啃煎饼果子,身上衣服丝毫不像睡了一夜,平整服帖,被窗外晨曦镀了层暖洋洋的金边,精神极了。
秦宴愣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在梦里。
听到动静,温旻序回头一看,地铺上的少女刚醒,正遮着眼睛看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软得嫩乎乎,很好拿捏的样子。
她不由地起了坏心,“起了啊?昨晚没睡好?”
“嗯……还好。”
“噢——”
咽下早饭,拖着声音,调子却认真,“我还以为你昨儿梦游呢,尽做些怪事儿。”
“啊……”
秦宴呆坐着发早晨呆,闻言一下子吓得清醒了,“什……什么??”
天哪!不会昨晚偷亲温旻序被发现了吧!!
温旻序被她逗得咧开嘴笑,一笑就笑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逗你玩的啦,来吃早饭吧。嘉姐准备的肉松饭团和甜豆浆。”
秦宴掀被子的手滞了下,随即起身,“嘉姐,是昨天那个……店里的阿姨吗?”
“嗯,她叫冯嘉。嘉姐其实没比我们大两岁,只是很早就出来工作,看着成熟一点。”
温旻序晃着腿,本就生得很白,腿又修长,更是惹眼得很。她目光分给了手上杂志,随意一瞥,注意到自己便宜妹妹正脸颊泛红,直接会错了意,好气又好笑,只得解释,“那里其实就是个水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不不,我没那么想。”秦宴正拿着马克杯接水,闻言连忙挪开视线,“她……嘉姐看起来人不错,给你倒饮料的那个哥哥也不错,都很好,嗯。”
不要痴汉啊秦宴!!她在心里骂自己,说一堆有的没的,真是欲盖弥彰。
“你说阿尧哥?”温旻序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果子,笑得更开心了,“江尧啊,他人挺好的。大一学生,在海城大学工程系,和嘉姐早就认识,晚上有空就去帮忙。”
秦宴刚想说什么,温旻序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接起电话,“喂?嗯,还没回……没睡大街,笑死,也不是天桥下面……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
估计是哪个朋友,大概率是严曦?秦宴心不在焉地咬着饭团,算自己来海城后认识了几个人,严曦、冯嘉、江尧……还有学校的许老师、周老师、彭思扬……
噢,还有温冉和温旻序。
温旻序忽然向她看了一眼,停了一会儿才对电话里说,“不是。”
“是新同学,下周就能见到。”
挂了电话,秦宴问她,“是严曦吗?”
“是啊……嗯?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看到了——她是你好朋友吗?”
“也是我们同学,就坐前两排。昨天病假没来。”
温旻序说者无心,“我们”这俩字却一下子取悦了秦宴,她忍不住笑了笑,“是她喜欢喝乌龙茶?”
“你怎么知道?”
“昨天班里就一个空位置,桌肚里却有两瓶冰乌龙茶,你桌上的塑料袋的学校小卖部的,还有水滴,是你给她买的吧。”
“厉害啊……”
温旻序话锋一转,“秦叔叔这么关心我?我昨天确实做得不对,不该拆台的。”
“不是我爸……”
秦宴没料到这出,刚要开口解释,又忽地顿住。
哪里不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秒,温旻序的笑就映入她眼里,“秦宴,说实话,我们确实见过吧。”
“我不认识你,但你应该很熟悉我。”
秦宴忽然很感谢嘴里塞着的饭团,好让她名正言顺地沉默片刻,最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寂寞苍白又无人诉说的少年时代,能遇到你的文字,是荒野中的绿洲,是长夜里的萤光。
能遇到你本人,是盛放到极致的满天烟火。
在烟花冷却前,我多想记住每颗火点的形状,拼凑出完整的你、鲜活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