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身世 ...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越云天从自己的床上醒来之后，仍旧感觉到头脑沉闷，等到记忆回笼，他心中立刻充满了对凌江镜的担心，爬起来就去找凌江镜。
他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温泉池水中看见了沐浴的凌江镜。
越云天这时候才心中一轻，缓步走到凌江镜身边，轻声叫道：“镜哥。”
凌江镜闭着眼睛，说：“云天，我没事。”
越云天心中一阵酸楚。
片刻沉默之后，凌江镜从水中站起身来，踏上岸边，背对着越云天，披上了外衣。
在他起身的瞬间，他身体和头发上的水珠已经消失，越云天看见他双臂伸展的同时，显露出坚硬而线条流畅的背部肌肉，健壮，但是并不过分夸张，一举一动之间，都令他感到力量和可靠。
越云天很少有这样注视凌江镜身体的时候，往常若是不小心撞见他在温泉中沐浴，他就会规规矩矩的避开。
但是这一次越云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毫无回避的意思，而且他知道凌江镜能感觉到自己在看他。
等凌江镜穿好衣服，转身看向越云天的时候，越云天才忽然间红了脸。
凌江镜却什么都没说，示意越云天跟着自己离开。
这天晚上，凌江镜告诉了越云天许多事情，他说了自己从幼时起开始修习天予族咒术的事情，而在这之前，越云天不是没有见到过有关咒术的传说，但那时从书中浮光掠影地一瞥，他从来也想象不到凌江镜竟然还会与禁咒有所关联。
而这是越云天第一次深入了解到什么是天予族，什么是禁咒。
凌江镜告诉他，天予族原本的名字，其实是巫灵族，是介于人与妖之间的一族，因为天赋血脉过于强大，后来才慢慢被人们称作是天予族。
天予族因为顶级咒术而闻名，族人有源自血脉的力量传承，因此虽然形貌与人完全相同，难免还是会被普通修道者在心中视为异族。
早年间，天予族曾经出过许多厉害人物，却与仙盟各家各派之间的矛盾而冲突不断，后来天予族族长雪弈与修仙界爆发争端，在那之后，天予族人便避世而居。后来魔尊昊天为祸十四州，因为看中了天予族的咒术而对之发动奇袭，修仙界援手不及，天予族便覆灭于昊天手中。
因为昊天将许多天予族咒术与魔族法术相结合，以至于现存的咒术基本上都被划归在禁咒的行列，人人谈起咒术，想起的不是过去同列仙门百家的天予族，而是会想到其与魔族之间极深的渊源。
而天予族为昊天所灭族，距今大约有三十年了。
凌江镜说到这里的时候，越云天便忍不住问他：“镜哥，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莫非，你是天予族族人？”
凌江镜闻言望向越云天，问：“如果我是天予族人，你会觉得我是异类吗？”
越云天马上摇了摇头。
凌江镜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不会。”
越云天从他的语气中感到亲昵和自然的相信，心中浮起一种快意的满足。
凌江镜接着说：“但我不是天予族人，昊天为祸十四州的那些年，到处都是流落在外的孤儿，我对我爹娘只有很少的印象，后来有一个女人救了我，从我还很小起，就教给我天予族的咒术，她说我的根骨和悟性极佳，有资格学习他们族中的秘术，作为交换，她要我学成之后，替她杀了灭族的仇人，昊天。”
越云天听得怔住了，惊讶的问：“你那时候才多大呢，她怎么能指望你呢？”
“因为她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凌江镜的目光空荡荡的，似乎是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她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所会的一切教给我，就死去了。我亲手埋葬了她，在她的墓前向她承诺，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杀了昊天，替她报仇雪恨。”
越云天伸出手去，握住了凌江镜的手。
凌江镜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分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就着这个姿势接着说：“她不让我叫她师父，甚至不愿意我对她有任何称呼，我只知道，她在天予族中，应当身份不低。临到离世之前，她心中都充满了恨。陪伴她的最后一段时间，她既折磨我，也折磨她自己。”
越云天望着凌江镜的神情充满了同情，轻声问：“她待你不好吗？”
凌江镜沉默片刻，说：“已经很好了。”
越云天接着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师父捡到了我，”凌江镜说：“师父说我的根骨很好，就将我带到沧山派，收为亲传弟子，那大概是我八、九岁的时候。”
越云天看着凌江镜英俊的侧脸，眼神中流露出敬佩与羡慕，他说：“镜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厉害的人，当年徐掌门捡我到沧山派的时候，我心里也很想着拜他为师，但是可惜我的资质不够，没能得他青眼，不然也许我就能这么一直待在你身边了。”
凌江镜“嗯”了一声，目光悠远，似乎是在想象那样的情景，他沉默片刻后说：“那样是很好。”
越云天听到他这样的低沉声音，莫名感到脸上发烫，于是索性靠在凌江镜的肩膀上掩饰。
他接着说：“镜哥，你到那位夫人的墓前告诉她，她的仇敌已死了吗？我知道昊天是你的师祖翁掌门所杀，那时候你也在吗？”
“是，我在，”凌江镜的声音在越云天头顶上方响起：“当时的场景，所有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天地失色，山川震动，所有人都如同蝼蚁一般被卷进对战的漩涡之中，一个坚持不住便会灰飞烟灭，而直至翁师祖使出沧云剑最后一式天地同悲，与昊天同归于尽的那一刻，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只有眼前的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又好像一辈子那么长。”
凌江镜的语气那么平静，越云天却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他们都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凌江镜接着道：“魔族剩下的散将，已经不足为惧，所有人都在泄愤，将那些魔物斩尽杀绝。最后一切尘埃落定，我躺在地上，心里那口气松下来的时候，就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心中只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我敬佩师祖，为他的离世感到难过，第二则是，也许有朝一日我也会有这样的结局，那就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越云天闻言，更用力地握住了凌江镜的手，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论如何，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的，你要是死，我也……”
说到一半，忽然不知道哪里形容不出来的不妥，越云天马上闭嘴，起身坐了起来，他不去看凌江镜，却感觉连自己的手掌心都开始发烫，又连忙说：“你不会死的。”
凌江镜不自然地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过了一会才说：“说远了。总之，我是要告诉你，我会天予族的咒术，当年昊天从天予族中抢来种种咒术记载，与其魔道相结合，衍生出许多骇人听闻的法咒。所以如今的修仙界已经无从辨别哪些是天予族原咒术，遂将这一途彻底划入了禁咒范围之中。时间过去久了，印象已经形成，仙盟中不是所有人都会如你一样相信我，他们甚至有可能会怀疑我与魔族有关联。我想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应当会有麻烦了。”
越云天听得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马上变得忧心忡忡起来，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不如我们先回沧山派向顾剑尊说明此事？”
凌江镜想了想，道：“没关系，云天，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心。”
也许是注意到了越云天微微有些失落的神情，凌江镜接着说：“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越云天心中常常为此担忧，但等了十几天，竟然始终无事发生。
除了最开始凌江镜出过一次门，除此之外，就一直都在陪伴他修行，越云天见到凌江镜气定神闲，料定他已经讲这些事情处理妥当，遂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事实证明，他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距离卫康宏无端挑衅之后的一个半月，卫家人就找上了门，彼时凌江镜态度强硬地将越云天留在了石洞中，独自出去应对。
到这时候，越云天已经不是担心凌江镜会寡不敌众，而是担心他一时收束不住怒气，与这些人爆发出更加激烈的争端。
之后凌江镜若无其事地回来，仿佛只是出门散了个步，平平淡淡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将卫家人赶走了，越云天见到他的神情，就忍不住有些忧心。
凌江镜却道：“你发愁什么呢？着种种纷争，的确扰人心境，我无心应付他们，大不了带你换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住，只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放心，我有分寸，等着看仙盟如何评判吧。”
越云天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这时心中就有些不舍得，他想起自己种的桃花树，想着过不了多久，等春天来的时候，就要开花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