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63、秘密

　　龙焕后来的确从未找过他们，而在这之后，凌江镜和越云天又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越云天在偶尔的闲时，将他们住的地方收拾得越来越宜居，春天的时候，他有一天看着石洞外的空地，忽然间心血来潮，特意寻来桃花种子，在门前空地处种下。

　　凌江镜见他挽着裤脚，一个人又是埋土又是浇水的，忙得不亦乐乎，在旁边看了一会，问：“你现在已经会用灵力催它们长大了吧。”

　　越云天回头看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额上的汗，反而把一张脸弄得像是花猫一样，认真说：“用灵力催大有什么意思？它们自己长才有趣。”

　　凌江镜也不反驳：“你还挺讲究的。”

　　结果自从种下这桃花之后，越云天却常常心中惦记着，等到桃树出苗，就兴奋不已地拉着凌江镜来看，看完之后又有点惋惜地说：“应该要等到明年才能看到它们开花结果了，到时候咱们分桃子吃，自己种的，肯定比外面的甜。”

　　凌江镜看着他的神情，追问道：“你确定不要用灵力？”

　　越云天坚定道：“不不，看着它们长大呗。”

　　凌江镜道：“可以，但是你不许再这么惦记着，你的功课呢？”

　　越云天被凌江镜说了一通，只得赶紧又回去把心放在该放的地方，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凌江镜也会同他一起照看这些幼苗，和他一样常常惦记着，防着它们被疾风骤雨摧残。

　　越云天坚决不愿用灵力护养桃花的原因，是出于他想要用这些桃树的成长来记录下他和凌江镜相伴的时光，他心中越来越快乐，仿佛是只要每天能见到凌江镜就感到说不出的满足，那段日子，越云天也很笃定，他以后会与凌江镜就这样宁静地相伴上很久很久。

　　但是这年刚刚入秋的时候，许多事情就开始渐渐地起了一点端倪。

　　有一天凌江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越云天已经睡下，他本来睡得很熟，却莫名心有所感，忽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他披衣下床，走到外间，看到凌江镜不允许他进入的那间密室的门虚掩着，一点光亮从里面朦胧地摇曳出来，越云天就悄悄走了过去。

　　他在走近门边的时候看到了门口带着血迹的掌印，脑海中顿时“嗡”得一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伸手推开门，马上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凌江镜就坐在不远处的地上靠着墙，手中拿着一枚仿佛夜明珠一样的发光的灵珠，他怔怔地看着这枚灵珠，脸上没什么神情，似乎连目光也是空洞的。

　　而在那灵珠光芒映照下的半边脸上，显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地上有血迹形成的脚印。

　　自从凌江镜跟越云天约法三章之后，越云天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房间，而从凌江镜第一次当着越云天发作过烈火焚心之毒后，就一直很小心，越云天之后几乎再未见过凌江镜毒发的情状。越云天偶尔会见到这个房间门口的法阵亮起红光，但并不能确定凌江镜是不是在清除余毒。

　　越云天知道凌江镜有意避开他，因此一向听从吩咐，绝不自作主张踏入其中。

　　而此刻他意识到凌江镜不是毒发，他看着凌江镜身上的伤，感到一阵纠结的心疼，几步冲到凌江镜身畔，轻声问：“镜哥，你没事吧？”

　　换做往常，凌江镜早就在听到他动静的时候就会看向他，而这次越云天在他身边呼唤，凌江镜都仿佛是充耳不闻一般，越云天吓了一大跳，连声问：“镜哥？”

　　凌江镜这才将目光从那灵珠上移开，他看了越云天一会，目光中似乎带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最后却只是说：“没事，我只是……太累了。”

　　越云天一阵风一样地回房间拿来最好的伤药，红着眼眶半跪在一旁检视凌江镜的伤口，凌江镜顺着他的力气脱去了外衣，露出白皙而肌肉分明的身体，他看着越云天，温声问：“你哭什么？我不会有事的。”

　　越云天看到他身上狰狞的伤就忍不住了，他看着上面弥漫着的黑气，心疼不已，小声问：“你去了魔族的地方，对吗？是为了找徐掌门的下落，我猜得对不对？”

　　一直以来，越云天对凌江镜成谜的行踪都有许多好奇，而他心中也早就已经有了猜测，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将自己所想问了出来。

　　这一次这问题并没有触发到凌江镜的逆鳞，长久的相处已经使他给予他完全的信任，凌江镜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看着越云天，过了一会，说：“云天，你一直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许也有一点受伤虚弱的原因，此时的语气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越云天察觉到他的异样，愣了愣，问：“你现在是不是很疼？”

　　凌江镜摇头，说：“快三年了，我好像……终于要知道师父的下落了。”

　　凌江镜罕见地在越云天面前这样提起徐介恺，他的目光再次望向虚空中的一点，眼中有感慨的神色，越云天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他正在发烧，越云天于是有些明白，凌江镜可能是烧糊涂了，才毫无回避地对他提起这件事情。

　　而以凌江镜的修为都能伤成这样，越云天猜测他是去了魔气丰沛的魔域腹地，据书中所载，那里还有魔族所设的重重禁制和法阵，普通修道者甚至抵达魔族所辖之地周围都会出现身体不适。

　　越云天连忙以灵力帮凌江镜逼出毒血，当他的灵力注入凌江镜身体的时候，凌江镜显然感觉到了舒适，且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越云天这才放心，赶忙给他涂上伤药，再拿绷带将他的身体一圈圈地缠好，动作异常的小心。

　　等到包扎好伤口，越云天正准备让凌江镜去休息，凌江镜却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又揉了揉他的头。

　　越云天心中一动，凌江镜已经接着对他说：“我是去魔宫了。”
　　他将手中的灵珠拿给越云天看：“为了这枚顶级聚灵珠。”

　　越云天当然知道聚灵珠是什么，此时却顾不上好奇，只想催促凌江镜先去休息。

　　凌江镜却继续说：“此次我从魔宫归来，行踪或许已经为方天涯所知，那么这里很快就不会很安全了，云天，我想了想，决定将你送回沧山派。”

　　越云天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凌江镜这句话说得这样笃定，以越云天过往的经验来看，他从来没有能成功违逆他这样决定的时候。

　　凌江镜看着他，目光又温柔又伤感。

　　越云天反应过来，马上扑到凌江镜怀里，说：“这次我不会听你的，你不能这样赶我走……”

　　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哽咽。

　　凌江镜抱着他，轻声而坚定地说：“云天，听话。”

　　越云天心头一阵一阵地发慌，飞速思索该怎样劝说凌江镜将自己留下来，跟他说没有他自己以后会很痛苦？还是说沧山派远不如待在他身边安全？又或者是自己愿意陪伴他面对一切困难？

　　不，说这些凌江镜都不会听他的。

　　在这一刻，越云天真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急智，他忽然说：“这枚聚灵珠，是找到徐掌门的关键，徐掌门不在魔宫，他在龙环山对不对？”

　　越云天感觉到凌江镜抱着自己的右臂忽然僵硬，凌江镜放开他，然后再次端起他的脸，神色凝重地问：“我告诉过你这件事情吗？不，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越云天感觉到凌江镜全身的气势骤然间发生了变化，他见状马上答道：“因为之前你教我看十四州地图的时候，每次提到这个地方……我就会觉得这里有问题。”

　　凌江镜皱眉看着越云天，然后问：“除了龙环山，你还觉得哪里有问题？”

　　越云天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江镜，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试探着问：“或者是在……东谯州和越州交界的地方？”

　　凌江镜眼神闪烁，一阵沉默之后，他说：“是龙环山。”

　　越云天心中莫名一松，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说出刚才那句话之后，心中是因何惶恐。

　　凌江镜深吸一口气，思索半晌之后，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越云天，说：“云天，你不该说这些的，我改变主意了，我确实不能让你走了。”

　　越云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却松了一口气，答道：“跟我说说吧，镜哥，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达成所愿，将徐掌门找回来，我们以后……就可以一直一起待在沧山派了，对吧？”

　　凌江镜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是我低估了你的聪明。”

　　于是这天晚上，凌江镜终于将徐介恺失踪的事情明确告诉了越云天，徐介恺下落不明之前，留给凌江镜唯一的信息，就是龙环山似有异动，他决定前往探查，而从那之后，徐介恺就音讯全无。

　　在那之后的近三年间，凌江镜数次前往龙环山寻找线索，期间经历的种种他并没有详细对越云天说明，但越云天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正如龙环山所处之地在两界边界，其中所藏的秘密，也攸关修仙界与魔之间的平衡，而那会是平静表象之下深潜的暗流，不知何时，就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凌江镜接下来的话，更是令越云天彻底震惊。

　　“我师父所说的龙环山异动，极有可能与一种世间顶级的空间法术有关，或者说，是这种空间法术在龙环山形成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