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42、约定

　　越云天完全没想到薛少成与凌江镜的关系竟然这么近，而这也是凌江镜极少见地主动与越云天谈及自己亲族的信息。

　　越云天当然知道凌江镜对此有多在意。

　　虽然早在龙环山分离之前，越云天就一直对凌江镜的身世有所猜测，但是因为当年的争吵，凌江镜这次回来，越云天一直都没有主动提及这件事情。

　　凌江镜的目光茫然而感慨，似乎是在回忆渺远的事情，而越云天看得出来，凌江镜每次提到这件事情时，眉目之间都隐藏着一种深刻的憾恨与伤感。

　　强悍如凌江镜，在越云天面前极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越云天心中不忍，道：“镜哥，我知道了，你可以以后再对我说。”

　　凌江镜点了点头，携着越云天的手从山林小道中往回走，缓缓道：“好，那的确是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说清楚的事情，我暂时也……确实不想提及。云天，陪我走走吧，我送你回到你的竹林小舍中。”

　　越云天察觉到凌江镜此时的心情有些凝重，便牢牢抓住凌江镜的手，轻声安慰道：“好，我陪着你，你今夜不在我那里休息吗？”

　　凌江镜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是真的很想，你准备好了么？”

　　越云天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凌江镜的话是什么意思，立即紧张地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仍旧被凌江镜紧紧捉住。

　　“你还想反悔不成？”凌江镜侧目看他，说：“刚才可是你逼着我表白的。”

　　越云天：“……”

　　凌江镜看着他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知道你不会，哥教你。”

　　越云天这下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你不也说你不知道？”

　　凌江镜极其自然地分开越云天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鱼水之欢而已，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我见过的多了。”

　　越云天都不知道是否该追问凌江镜究竟是在何种情况下见到的，但仍旧是被凌江镜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有点恼，于是道：“我也见过。”

　　凌江镜“嗯”了一声，淡淡道：“在哪，见到的谁？”

　　越云天：“……”
　　他怎么能问得这么自然呢？

　　“回答我，云天，”凌江镜捏了捏他的手指，问：“我一直觉得你在这些事情上不开窍得很，在枫山的三年，你最后先对我说喜欢，可是我看你对我好像也不怎么感兴趣。”

　　越云天：“那是你没注意到……你非要问这么详细吗？”

　　凌江镜眼底有笑意闪过，“嗯”了一声。

　　越云天想了想：“……我其实很喜欢你亲我，或者和你一起睡的时候抱着你……”

　　越云天实在是说不下去，先闭上了嘴。

　　凌江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这次笑得几乎快要弯了腰，越云天气得用力甩开手，飞快往前走，凌江镜勉强止住笑，连忙追上来，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边。

　　凌江镜：“云天，那你愿意么？”

　　他这声音又温柔，又像是诱哄，像极了当年有时候哄少年时的越云天一样。

　　越云天以很轻的声音“嗯”了一声。

　　凌江镜确认道：“你真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越云天破釜沉舟地说：“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当初我和师哥去交州蓬莱郡……”

　　越云天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被凌江镜抓住了手臂，问：“你说什么？”

　　越云天迎面对上凌江镜，看到他的脸色瞬间已经凝成冰一样，越云天马上就知道凌江镜是误会了什么，立刻说：“我是说我们去诛魔的时候，在一个山洞里见到过欲魔引诱魅惑凡人与之苟合。”

　　越云天语速极快地把这句话说完，感觉凌江镜抓着他手臂的手用的力气仍旧没有丝毫放松。

　　这么多次，越云天感觉凌江镜仿佛是和宗英玄有仇一样，只要自己当着他的面提起师哥，他必定是要发作一番，越云天抱怨道：“这是又怎么了，你能不能先放开……”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江镜推到他们身畔的一棵树上按住，凌江镜低头看着他，说：“不能。”

　　越云天：“……”

　　越云天迎着凌江镜深邃而危险的目光，用仍然自由的一手横在身前抵住凌江镜的胸膛，弱声弱气地说：“你总是这样，我会觉得很没面子的，我好歹也是剑神境修为不错的修道者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提醒我，我打不过你呢？”

　　凌江镜：“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越云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镜哥，师哥待我，如同亲兄长一样，那天你回来带走我，手段的确十分、相当、非常粗暴，他担心我来找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你总不能因为我要和你好，就不让我认师父和师哥了吧？”

　　凌江镜眯起眼睛：“云天，你确定宗英玄对你，只有师兄弟的情谊？”

　　越云天既困惑又不可思议：“不然呢？师哥一向持身清正，一心向道，我连他喜欢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何况我们都在一起相处十二年之久了，师哥要是对我有什么想法，早就该说出来了。”

　　凌江镜继续追问：“如果我没有回来，而他又对你说了什么呢？”

　　越云天露出茫然神情，皱眉道：“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能对我说什么。”

　　越云天是真的被凌江镜问得十分困惑，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过去数年，宗英玄待他自然是极好，可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师兄弟。

　　凌江镜端起越云天的脸让他直视自己，说：“好了别想了。”

　　越云天无可奈何道：“你让我想的，还说我吃飞醋，我看你才是。”

　　凌江镜放开他，抬起手掌，但见他手中红光一闪，便现出半截碧玉萧，语气中很有几分嘲讽：“你学会了吹箫是么？今天早上我离开之前，看到你房间中挂着的玉箫。我是比不了你这气性，我只是弹了首琴而已，你转头就把自己的箫直接折了，云天，你知道我一路循着你的灵力来找你，却意外发现地上断箫的时候，有多担心么？”

　　越云天想起自己刚才难过得要疯，幸好只是一场误会，不由得有些尴尬，道：“我不小心弄断了，又忘了把这一半捡起来，还我吧。”

　　凌江镜道：“这玉箫总不会是宗英玄送你的吧。”

　　越云天：“……真要是师哥给我的，我绝对不敢折了它。”

　　凌江镜闻言，拿起这半管玉箫佯装要敲越云天，越云天本能地往后一仰，凌江镜却只是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然后说：“你等着，我之后给你一支折不断的，你给我收好了，算是定情信物之一。”

　　“之一？”越云天笑了：“还有什么别的不？”

　　凌江镜：“霜华难道不算么？”

　　越云天：“当然不算，你送我霜华的时候又没说你喜欢我。”

　　凌江镜看出越云天是故意逗他，于是调侃道：“那我也一样，我的都是你的，想要什么，尽管说，你要星星，我不给你摘月亮。”

　　越云天笑得眼睛都弯了，说：“那我要送你一台琴？说起来，除了霜华，我好像没有什么有特别意义的随身之物可以送你的。”

　　凌江镜：“刚才你看到我弹的那台琴，是我娘留给我的，就不必再送我琴了。咱们修剑道的人，的确除了剑之外，其他都是身外之物，不过你等我想想，我想个一对的咱们都可以带在身边的东西……算了管它呢，从今往后所有的东西都弄成一对的好了。”

　　越云天“嗯”了一声。

　　凌江镜道：“等我送你箫，你要为我吹奏几曲，我很想听。”

　　越云天想了想，说：“合奏吧，你今天弹得是什么曲子，有琴谱吗？”

　　凌江镜温柔地看着越云天，说：“没有，是我娘教我的，我姨娘也教过少成，那是巫灵族人思念故乡的曲调，叫做《望山月》，山是指天华山，巫灵族人曾经的聚集之地，那是一首很缠绵的曲子。”

　　越云天轻声道：“镜哥……”

　　“云天，”凌江镜道：“等我回来，我会亲自和你一起将琴曲翻作箫曲，与你合奏。我会找个机会将我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并不是厌弃我的身世才一直不愿与你提起，而是因为当年你太小了，而这件事情又太沉重、牵连太多。”

　　越云天心中感动，抓住凌江镜的手，说：“我愿意和你面对所有的一切……等你回来？镜哥，你要去哪？”

　　凌江镜深吸一口气，道：“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今晚必须得动身，刚才我是逗你的，我会给你时间准备的。我来找你，本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

　　越云天不由得皱眉，问：“什么事情，我耽误了你么，我能不能和你同去？”

　　“不，云天，”凌江镜道：“你得留在沧山派，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

　　越云天生怕这是凌江镜的托辞，追问道：“你要去做的事情危险么？”

　　凌江镜摇了摇头，他想了想，说：“我是去明月楼，协助师卿芳布阵，当年重建明月楼的时候，我用巫灵族咒术在明月楼的重要位置都留下了顶级传送阵法，使得紧急情况之下，我可以从沧山派迅速援助明月楼，只是当年我对于传送阵法的理解还不足够深刻，如今是到了需要加强的时候了。我还需要帮着师卿芳在明月楼内部核查一番，排除可能的危险。你知道，方天涯的确很有手段。”

　　越云天闻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凌江镜又笑着问道：“你不吃师卿芳的醋，是吧？”

　　越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