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42、藏心

　　越云天这么想着，心不由自主地发慌，有点魂不守舍地答道：“我怕你生气，我怕你关我。”

　　“怕我生气，你还要专门惹我生气？”凌江镜竭力平和语气：“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骗你的，我本来是想着，等议事完，就叫你来见见他们。”

　　越云天有点委屈：“你现在就这么一说，你本来不会让我见的。”

　　凌江镜深吸一口气：“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越云天的声音都哑了：“你走之前本来也没有答应我。”

　　凌江镜揉了揉眉心，叹道：“气死我了，道理都是你的。”

　　越云天：“镜哥……”

　　凌江镜放缓语气：“我反思我自己，好吧，我以后不对你大声说话，我不吼你，如果我生气，我一定先缓一会再跟你说，一定听你的想法，如果你有道理，我就听你的，我保证，不再关你锁你，你不用这么害怕，好么？除非……”

　　越云天听着这话，又惊讶又感动，又愧疚又难过，而到最后一个除非，他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由得问：“除非什么？”

　　“两个除非，”凌江镜定定地看着他：“一是十四州中的事情，你要向我进言，便算得上是我的下属，当着其他人的面，别给我脸色看，你要犯了错，我一样得按律法罚你，不过你放心，我是罚给他们看，最多关你一阵子。有我看着，你不会错到哪去吧？”

　　越云天骤然听到凌江镜的妥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你真的允许？”

　　他激动的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凌江镜点头，道：“你需要明白，云天，我答允你介入，与沧山派对我们的态度息息相关，抛却我的影响，在天予族和沧山派之间，你的心无可避免地偏向他们，之前他们要带领仙盟与我们为敌，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让你入局。”

　　“但如今沧山派清醒了一点，宗英玄今天是对你说过了吧？如今这算是真正达成了和谈。我估计他们是刚刚出来，被仙盟先告状告傻了，甚至连你掌控龙环山秘境的事情都没弄清楚，顾裴之就急着来阻止和谈了。顾裴之是个聪明人，有他做仙盟盟主，很多事情我反而可以放心。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改变，因此我才答应让你介入。”

　　凌江镜把越云天垂下来的发丝轻柔地捋到耳后，说：“我承认不让你插手是有我的私心，但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也因为情况如此，必须这么做。我知道让你在我和沧山派之间，必须割舍掉沧山派，是委屈你，也让你为难了。”

　　越云天眼中有泪光闪过，脸也红了。

　　他垂眸：“对不起，我之前说的话，伤了你的心，也对不起。”

　　凌江镜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不伤心，你对顾裴之说‘我跟他一起，生一起，死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死在那里也不枉了。”

　　越云天哽咽道：“不会死的，我们会好好活着，修道者会活很久很久，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真要死了，我跟你一起。”

　　凌江镜轻声道：“我也跟你一起。没有你我活不了。”

　　越云天抓住凌江镜的手，把自己的脸放在他手掌下轻轻地蹭。

　　他想起来什么，又说：“我答应你，之前我也有错，我做你的下属的时候，会分清楚我的职责，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不会再把你是我的道侣这件事情混杂进去。那第二个除非呢？”

　　“聪明，你明白我要说的意思了。”凌江镜笑道：“第二个除非，则是基于你我的道侣身份。云天，浮藤星莲和紫叶樱的花环戴过了，这在我们这里，就叫做成婚了，你是我什么人，不用我再多提醒你吧？”

　　越云天听得明白，凌江镜想说的话，不是指道侣，因为道侣这个词，没有区分。

　　他知道，但是他不想说，而且他也没法不认。

　　于是他说：“嗯。”

　　凌江镜没等到他接话，也不恼，接着问：“所以你今天和宗英玄，说话就说话，叙旧就叙旧，设结界是什么意思？”

　　语气已经有点严厉。

　　越云天不想说因为水洺偷听，因为说起来势必要掰扯一番是不是凌江镜派他去的，是不是的，没法证明，现在气氛太好，他不想较什么真。

　　越云天答道：“因为师哥跟我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还和我说了之前师父给你写的两封信，你又不让我知道，我也不能阻止师哥让他觉得我跟你好像是有什么嫌隙一样，我又怕你出来以后听到不高兴。”

　　非常合理的逻辑，挑不出错处来。

　　凌江镜：“就是这样么？”
　　越云天认真点头。

　　凌江镜沉默了一会，沉默地越云天都有点忐忑了，凌江镜却忽然接着说：“以后不许叫师哥，叫他宗师哥。”

　　越云天皱眉：“那徐菲还叫你凌兄呢。”
　　凌江镜挑眉：“那我也叫徐菲菲妹来恶心你一下？”

　　越云天深吸一口气：“行，我改，反正以后也叫不着。”
　　凌江镜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越云天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满心都是快意，而凌江镜抱着他，闭着眼睛。

　　越云天太高兴了，高兴得睡不着，有点恨不得起来拉着凌江镜撒欢，他忍不住地想，是他误会，镜哥明明这么好。

　　但凌江镜没什么动静，越云天想他是不是累到了，他们这样的修道者，修炼的时候可以一直不睡，平时则是一天睡两个时辰也够了。

　　等了一会，凌江镜呼吸绵长，但是越云天知道他没有睡着。

　　于是他起身，趴到凌江镜身上，吻了吻他。

　　凌江镜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用力回吻。

　　凌江镜一边吻，一边很快就把他的衣服剥走，唇分之际，越云天有点疑惑：“你要是想的话，刚刚在等什么？”

　　凌江镜声音带点狠意：“我在等，看你什么时候能主动点。”

　　这一夜凌江镜发狠得比平时更厉害，就像是彼此很久没做过一样，越云天最后数次试着要逃开都被他抓回去，越云天的脸贴着枕头，凌江镜伏在他耳边，在他求饶的时候，抓住他的头发，说：“你记好第二个除非，今天的事情，没有下一次了。”

　　越云天的意识已经混沌不清，还是被这句话的语气拉得醒过来一点，边落泪边答应。

　　等到越云天昏睡过去，凌江镜躺在他身边，等了一阵，又碰了碰越云天，他是真的累惨了，没醒过来。

　　于是凌江镜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放在自己这边，然后掀开被褥，找出了那本他藏起来的书册。

　　凌江镜打开书册，飞速地扫了一遍，皱起了眉头。

　　水洺刚才来找过他，说云天从宗英玄那里看了一封信，看完之后神色不对，而宗英玄提到的话里，好像是说了一句什么顾裴之后悔当年将越云天送到自己身边。

　　听起来仿佛是顾裴之处心积虑地将他送到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信里写的是什么？为什么现在找不到？之前他撤下结界的那一瞬间，看到的也只有这一本书册而已。

　　凌江镜眉头紧皱，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云天瞒着自己的？

　　顾裴之绝对还留了一手。

　　凌江镜百思不得其解，烦躁得不行，几乎想要把越云天摇醒了逼问他。

　　但是那不行。他看到他今天当着徐菲和宗英玄的面，害怕成那样子，凌江镜心里很难过，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宁愿云天跟他大吵几回也不愿意云天怕他。

　　凌江镜强逼着自己冷静，仔细思考，他不怕别的，唯独害怕任何云天会离开他的可能。

　　但今晚云天对他说的话，他知道云天不会走。

　　他可以相信徐菲，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信任顾裴之，他总觉得顾裴之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从他身边撬走云天的想法，顾裴之要的，是确保龙环山秘境不会成为对付仙盟的杀器。

　　那么顾裴之无非是想要挑起自己和云天之间的矛盾，这一点他做不到，难道顾裴之真的觉得派宗英玄来就可以挑拨离间了？宗英玄没这个本事。

　　那么就是挑起云天和天予族的矛盾，像是和水洺这种现在身在龙月山的、天予族和魔族后人之首。

　　凌江镜想到这里，回想起今天水洺对越云天的态度，又感觉很烦躁。丹岩当时就在殿外听候调遣，他以为这种情况下，丹岩会像之前一样自觉跟上去听一下，但丹岩过后给出的理由是，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徐菲，不知道徐菲会不会借和凌江镜之间的关系，对凌江镜说什么，所以他还是想听听情况。与之相比，云天的确爱他很深，见个师哥也没什么。

　　凌江镜简直有气无处发，他确实是想要知道宗英玄会对越云天说什么，但不应该是水洺去听。

　　云天因他偷听而动气，险些迁怒到自己身上，而水洺见到那封信，又被云天发作过一通，凌江镜已经能感觉得出他对云天的不满。

　　如果不是这事情太过巧合，凌江镜几乎要以为这是顾裴之的设计。

　　凌江镜看着手中的书册，是去除心魔的功法，只是不知道其中会不会动过什么手脚，顾裴之没有让徐菲交给自己，而是让宗英玄交给云天，而云天又这么瞒着自己。顾裴之是不是就是等着想以此在自己和云天之间埋下龃龉？

　　凌江镜心想，我偏不生气。

　　但其实云天是真够气人的，刚才氛围那么好，他却一个谎话瞒得严严实实。

　　凌江镜掐了掐眉心，将这书册放回原位，把越云天抱回去，心想：“算了，不急，之后留心总会查出来的，不能再吓着他了。”

　　至于所谓的心魔，他觉得自从云天回来，虽然一直大吵小吵不断，但是他却感到了很久以来都没有的安宁平和，只要云天在，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