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40、交涉

　　“凌远那时候已经死了，”越云天面无表情地答道：“他误杀了自己的妻子，活不下去，抛弃了镜哥，自尽而亡。而这些，当时只有七岁的镜哥亲眼看着，这不关他的事情，我想他最好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越云天说完这番话，手中火焰腾起，火舌一舔，就将那封信卷没了。

　　宗英玄见状，叹了口气，低头复又抬头，面容上带了点苦笑：“我们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可能怎么想，但别多心，师父写这封信给你的意思，不是觉得这样你就会放弃凌江镜，回到沧山派中。他告诉你你的身世，只是觉得你应当知晓，而凌远成为鬼修，这件事情中尚且大有蹊跷之处。”

　　越云天倏然抬眸：“蹊跷？”

　　宗英玄：“凌远成为鬼修，背后有人操控，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当年的方天涯，或是后来的长孙鼎。如果是他们，那么算得上是已经除去祸患，而如果另有他人，还需尽早提防才是。”

　　越云天的眼睛亮了起来：“是的，是这样的！徐掌门从奚庄那里收到的讯息，明明是凌远的尸身已经被处理了，但偏偏后来他又出现，又是在奚庄重伤沉睡的时候……可惜奚庄已死……但是总能查出来！”

　　宗英玄静静地看着他：“所以其实还是重要的对吗？”

　　话问的没头没尾，但越云天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越云天垂下头，说：“是……所以师哥，拜托你帮我查一下吧，究竟是谁在做幕后黑手，我亲手杀了他。”

　　宗英玄：“只怕很大可能是已经死在凌江镜手中的长孙鼎。”

　　越云天点头：“那也好，镜哥杀的，就是我杀的了，我只是一定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做的手脚。”

　　宗英玄向他郑重承诺：“好，我回去之后一定尽力查清楚。但我该怎么告诉你？”

　　越云天忘了这一节，见到宗英玄提起，待要说什么时，又忽然想起，金缕神树所罩着的范围界限，算得上是绝密，双方对战，绝不能提。

　　宗英玄想了想，交给越云天两道金纸符咒，道：“届时试试这个吧，我知道不一定管用，我将所查的讯息发给你，你看到了，就用另外一张写下已知晓的话，我若看到回复，就知道消息传到了。若是没有，我再想别的办法，这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什么。”

　　越云天知道金纸符咒是有距离限制的，猜到宗英玄到时候有可能会来这附近，忍不住提醒道：“你别靠龙月山太近。”

　　宗英玄点头：“我知道。”

　　“之所以这时候也向你说起这件事，还因为凌远的尸身在不久之前被我们找到了。”

　　越云天：“！他在哪？”

　　宗英玄：“不知道你刚才注意到没有，就在刚才放在中间的那个木盒中。”

　　凌江镜看着木盒中的骨灰良久，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而他眼神中分明是在隐忍着什么，眼睛中的光火，犹如两簇跳动的火苗。徐菲坐在一旁，静静等待，并不催促。

　　半晌，凌江镜终于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一直在找他，二十多年来难寻踪迹，把他烧成灰给我，这就是你们和谈的诚意？”

　　徐菲：“事出突然而从权，未能让你亲自动手。他的尸身是被人强行唤醒，堕入鬼修之道中，神智早已经如同他的身体一样在时间中腐朽。你若亲眼见到他的样子，恐怕是会觉得，能早一刻结束他的痛苦，就早一刻动手为是。”

　　凌江镜深吸一口气，关上盒子，放在一边，双手成拳，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向着另外一个木匣子点头，神情倨傲：“这个又是谁的人头？仙盟的地界，还有我在乎的人么？”

　　徐菲摇了摇头，道：“你打开看一眼。”

　　凌江镜挥手，隔空掀开了匣盖，里面的确是人头，一个中年男人的头，青筋暴凸，死不瞑目的样子，观其沟壑纵横的面向，便能看得出生前带煞。

　　凌江镜皱眉：“什么狗屁东西，也都能给我了？”

　　徐菲平静道：“你的确不认识这个人。这是当年跟着风旷的、天予族和魔族的后人。当年风旷要抢占魔域成为魔尊，你杀了他扶持司月伦，收拢了他手下部分愿意追随你的魔族和天予族后人，这些人觉醒魔族血脉，现在也还在魔域之中，但是风旷手下还有一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你当时受情况所限没有杀尽的，逃进了仙盟所辖之域中。”

　　“这些年他们藏身人间，常常为祸作乱，手段比寻常魔族高明得太多了，而且每次做完祸事，仙盟都很难追查出来。如今沧山派出山，顾师叔重新出任仙盟盟主，有他坐镇，清理了诸多此类魔头，他把最厉害的这个斩了送给你，这人在过去二十年间，在人间积攒了上千条性命，要做阵法，复活刀女。”

　　“哼，”徐菲说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声：“看来昊天的战绩真是后无来者，他都已经是前前前任魔尊了，后来者还在惦记着他手下的天魔。仙盟中也真是养了不少废物点心，二十多年了竟然毫无所觉。”

　　凌江镜的心火几起几落，眼前这魔头，身体中还曾流淌着一半天予族人的血，尽管知道曾经的往事，凌江镜在这种时刻，还是有种被狠狠打了脸的感觉。

　　当初没能斩尽杀绝这些自甘堕落的魔头，的确是一大败笔。

　　凌江镜强压住暴躁，冷笑道：“要这么说，不单岳逢霖是废物，我更该是废物了。”

　　徐菲叹了口气，道：“若说要像你这样的五州尊主是废物，只怕谁都不能答应。”

　　凌江镜：“徐菲，但愿你别觉得我多心，你对我说起这个，我只会觉得你是在嘲讽我。”

　　徐菲静静地看着凌江镜，道：“凌兄，你有诸多不易。接下来这番话，你是希望我以公论，还是凭私心？”

　　凌江镜的神情也恢复了平静：“都可以说，你在我这里不需要藏着掖着。你刚才说得对，若是换了旁人来这样打我的脸，恐怕今日难以活着走出这扇门。”

　　“兄长，”徐菲笑了笑：“小妹刚才的话，只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不会。”

　　“反而你心地太好，永远要主动将一堆烂摊子揽在自己身上，你活着这一身筋骨，沉甸甸地挂的全是责任，虽说是强者多劳，智者多忧，可走到今天这一步局面上，未免也太为难自己了。”

　　“实话说，沧山派经过当年前车之鉴，的确也很难一心一意地冲在最前面，令人恶心的人和事，从来都不会少，所以尽管之前发了两封信，如今又带了一封来，顾师叔也没指望着你会听信其中的只言片语。”

　　“我们已经重新入局十四州，立稳脚跟，所做的事情有很多是为了给人看看。只要你约束魔族，你不仅不是我们的敌人，还是天下百姓最应当感谢的恩人。”

　　“就只是，于公于私，我都想劝你一句，你和天予族与魔族的后人，最好还是划清界限，他们的存在，只会让你立身不稳。这匣子里的头，便是证明。”

　　“徐菲。”一直默默听着的凌江镜忽然打断了她。

　　徐菲却接着说：“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些没有堕入魔道中的，我也并没有让你杀了他们。如今仙盟域内的混血后人，仙盟自会动手，你要约束好魔域中的，提防好你周围的，谁都不知道他们的魔族血脉会因何觉醒。而所有这些人在十四州中的声名，都会牵连到你的。你早做打算，有备无患。”

　　凌江镜：“多谢你提醒，此事为我族内务，你不必多说了。”

　　徐菲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还想提醒你一件事，顾师叔的信，你稍后再看吧。”

　　凌江镜停住了拆信的动作，道：“说。”

　　“前两封信的内容，镜哥必定不会同意。如今你们将凌远的骨灰和作乱魔头的头颅带给镜哥，第三封信呢，又说得是什么？”越云天听完了宗英玄的叙述，皱眉追问。

　　“第三封信中内容，大概就是要凌江镜约束好手下魔族，仙盟域中作乱的魔头，我们格杀勿论。除此之外，两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就不开战事。”

　　越云天闻言，放下了心。

　　宗英玄：“其实这局面和你也很有关系，毕竟因为你是龙环山秘境的唯一境主。”

　　越云天垂眸，神情有些许愧色。

　　“我倒是有个问题很好奇，这不是师父让我问的，我只是想要知道。云天，倘若仙盟和凌江镜之间再爆发无可挽回的争端，你会用龙环山秘境对付仙盟吗？”

　　越云天神情挣扎，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师哥。”

　　宗英玄就温声道：“好，我不问便是。”

　　“除了这些，徐菲还有话会对凌江镜说，也是我要提醒你的，”宗英玄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越云天手上的书册，道：“师父亲自经历过，知道心魔的厉害。百年以来十四州中没有其他人度心魔，师父当初寻找这功法，花了不少功夫。”

　　越云天垂头看这书册。

　　宗英玄看出他有顾虑：“云天，你大概不会以为师父在这里做过什么手脚吧，你放心，你自己琢磨，或是拿给凌江镜看，甚至或者找个人来先练都可以。师父没有让徐菲亲自交给他，是觉得以他的性格，可能会当场烧掉。”

　　越云天连忙说：“不不，我怎么会怀疑师父的用心？那我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只是师哥，我很想知道，无情道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