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00、指控

　　在幽冥境中过了说不清楚多长时间之后，越云天逐渐感到了后悔，他当时不应该凭借本能将凌江镜推出去。

　　如今看来，幽冥境中的环境并不一定比外界更危险，而外界也并不比幽冥境内更安全。

　　万魔渊之内终日魔气环绕，有数之不尽的敛藏起来的魔物，越云天的灵力时灵时不灵，手中没有霜华，数次遇到战力远强于他现在状态的魔物，但即便如此，越云天也觉得面对这些要比面对复杂难测的人心要容易得多。

　　他在层岩障壁之上遇到盘桓的毒蛇、山洞中栖息的数不清的蝙蝠、还有疯狂渴望噬咬血肉的类人魔物，他与它们正面相对，有几次越云天几乎是命悬一线，但是最后都化险为夷，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遇到开了灵智的极难对付的魔头。

　　在万魔渊中待得越久，越云天就越熟悉这片地方，结合凌江镜所说，也逐渐摸索出了一点境中法则，于是他越来越善于隐藏自己，遇到危险的情况也随之减少了许多。

　　只是深渊之上暗无天日，没有日月更替，没有星辰轮回，越云天逐渐无法判断自己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多久，他只是感觉自己在这里仿佛已经待了很久很久。

　　虽然与凌江镜和他形容过的万魔渊相比，这里似乎已经变得安全了太多，但是想要存活，对于越云天这样剑神境的修道者来说还是一件相对艰难的事情，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越云天对找到少欣越来越焦虑，也越来越不抱期待。

　　他循着霜华与他之间微弱的感应前行，未免迷失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他在深渊山壁上留下刻痕印迹作为记号，有一次在向前探索某一处无果，退回之前分叉的节点之后，竟然意外发觉自己留下的记号竟然被动过。

　　越云天马上凝神注意，发觉那被人动过的记号明显是在指示一条道路。

　　越云天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他想到了雪少欣，尽管他对此不敢抱有太大希望，还是决定无论如何前去一探究竟。

　　待到沿着山壁顺着记号攀援，越云天看到了一处被草木覆盖的山洞，洞口很隐秘，他是仔细观察了半晌才发现，而掀开草木，周围设置着一个封禁法阵，那的确是越云天所熟悉的天予族咒文。

　　越云天知道必定是少欣无疑，心中大喜，而与此同时，阵法忽然打开，有人伸出胳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拖进了洞中。

　　越云天当即反身卸力，挣脱开之后就地一滚，贴到墙边，凝神去看时，发现少欣果然在这里。

　　但是刚才那把他拖进洞中的巨大力量显然不来自于少欣，还有其他两个人在这里。

　　是龙焕和东方宇明。

　　这倒也并不算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越云天略感疲惫，顾不得去对上龙焕那带着深刻敌意的眼神，而是关切地望向靠坐在石壁之旁的雪少欣，她的脸色苍白，先前一直闭着眼睛，这时候听到动静，见到是越云天，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说：“果然是你。”

　　越云天听她声音虚弱，但是性命应当无碍，马上松了口气，他想要过去检查少欣的身体情况，但是龙焕却挡在东方宇明和少欣之前。

　　越云天只好先回答少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找你。”

　　少欣点头，答道：“我坠入此境之中，得到龙焕和东方宇明相助。”

　　越云天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只是仍有不解，龙焕和东方宇明受长孙鼎挑唆，出来指控凌江镜是为了收拢天予族与魔族后人，借仙盟之力向方天涯宣战，还为了什么来着？

　　越云天见到这两人，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但总之他们也知道了少欣的身世，为何还是会对少欣施以援手？

　　东方宇明好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这时候率先开口道：“既然我们都坠入此境之中，总得想办法出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合适的盟友。”

　　越云天：“你如何判断合适？我又该怎么答应你们做盟友？就凭你们挑选镜哥斩杀方天涯、身受重伤的时候，伙同长孙鼎搅局么？”

　　龙焕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爆碳脾气，手持日月神戟就想要对越云天出手，东方宇明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

　　龙焕：“凌江镜心机深沉，图谋不轨，你若是他的同谋，我会先将你斩杀在此幽冥境中，以免你将来出去为虎作伥，伤害天下苍生。”

　　越云天皱眉问道：“我倒是很好奇，凌江镜在图谋什么不轨？愿闻其详。”

　　东方宇明笃定道：“凌江镜、方天涯和妖君伽蓬之间早有勾结，他对仙盟有深刻的恨意，他想要找回天予族和魔族的后人们，颠覆仙盟和整个人间。”

　　越云天神情不变，问：“有证据么？”

　　“我亲眼所见，确凿无疑，”东方宇明面容凝重：“当年我和龙焕被伽蓬和方天涯联合追杀，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那时候我们藏身在隐蔽的山岩之下躲过伽蓬和方天涯，却正好听到了凌江镜、伽蓬和方天涯之间的一段对话。那时候我们才发现……”

　　“你们听到了什么？”越云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东方宇明。

　　东方宇明皱了皱眉，接着说：“我们听到了他们之间做的一场交易，凌江镜说，他得到天予族和魔族的后人们，伽蓬说他要得到当时已经落入方天涯手中的少欣，而方天涯要凌江镜不为仙盟提供必要的援助，当时他们的对话之中，似乎意有所指的是，徐掌门是因为发觉了凌江镜的身世而决定要将他逐出师门，才被凌江镜和方天涯联合陷害的。”

　　越云天继续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龙焕冷冷答道：“八年前。”

　　越云天不置可否地冷笑：“八年前镜哥在幽冥境中。”

　　龙焕：“他诓骗世人的事情还缺这一条吗？我们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看来连你都被他彻底欺骗。”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越云天嘲讽道：“当初在点苍峰后山，镜哥指出方天泽假做法肃，是方天涯安插的内鬼的那一天，你们为什么不将听到的这些事情当众挑明？”

　　东方宇明看了龙焕一眼，答道：“其实是这样的，在沧云山拿回龙焕妖丹的那天晚上，我们的确就要向大家解释清楚这一点了，但是因为妖丹受到魔气腐蚀严重，龙焕的身体急剧受损，所以我们不得不先离开。我陪着龙焕闭关修行，等到他彻底祛除妖丹中的魔气，回复修为，我们才能赶来拆穿凌江镜的阴谋。”

　　越云天疲惫不已，道：“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未必就是真实，我没有注意到那天你们是何时消失的，但如果你们听得够久，就该知道方天涯手下有一名魔将叫做司月伦，有千面变换之能，故布疑阵，这是方天涯的惯用手段了，他们只是在给你们两个演戏而已。”

　　龙焕马上摇头：“怎么可能，当时他们明明是在追杀我们，如果知道我们在那里，以伽蓬对我的戒备，他一定不会让彼时受重伤的我活着离开那里！”

　　“也许是方天涯带着司月伦演戏，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欺骗伽蓬，”越云天略作思考，已经隐约窥见了真相：“伽蓬忌惮你的真龙之身，而你的修为高强，的确是比他更适合做妖君的妖，所以他选择和方天涯结盟追杀你。但是方天涯从来善用制衡之术，他要留着你将来和伽蓬相争，所以你活着对方天涯来说比死了更重要得多。也许方天涯当时发现了你，也许没发现，但是演戏给伽蓬看，制造镜哥意图颠覆仙盟的假象，有伽蓬为证，便可以将来让镜哥和我师父之间互相怀疑。他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师父和镜哥之间也的确互相怀疑过，方天涯最后麻痹大意，也是因为他以为自己的计策成功。”

　　但是龙焕和东方宇明显然不相信，他们目光对视一眼，说：“不，是你被凌江镜的说辞蒙蔽了，毕竟你是他的道侣。”

　　越云天心中愤怒，仍旧忍不住嘲讽：“那你还是被你那所谓的长孙鼎先生蒙蔽了。”

　　“长孙鼎先生的父亲为凌江镜的爹所害，而他又曾经被凌江镜追杀，”东方宇明的神情明显变得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寻找关于凌江镜所作所为的证据和线索，也的确找到了很多，我相信先生！”

　　越云天：“那是因为长孙鼎的父亲长孙穹先设计去害镜哥的父母，何况既然有世仇在身，那么长孙鼎的话更不可信。”

　　“你说的这些又是怎么回事？”东方宇明面露困惑，但最后仍旧摇头：“长孙鼎先生是好人，他不会编造虚妄的谎言胡乱罗织罪名，你……”

　　“镜哥才是真的好人，”越云天终于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难道他的所作所为，在你们眼中看来只是阴谋？愚蠢也该有个限度吧！倘若不是他不顾一切与方天涯生死决战，他怎么会重伤至此，轮得到长孙鼎大放厥词！”

　　东方宇明被越云天的忽然爆发吓了一跳，稍作犹豫之后情绪也激烈了起来：“如果他这不顾一切只是为了阻止方天涯说出当年他们的勾结呢？你有你相信的，我有我相信的，我知道的是长孙鼎先生这数十年来对人间的维护！当年昊天为祸作乱之时，是他在保护瑶城，保护人间百姓！凌江镜呢？他对人间的一切，都只有修道者高高在上的傲慢而已！一个眼中根本看不到众生的人……”

　　东方宇明说到最后，越云天手中五把飞刀齐出，带着他一身灵力疾冲向前，龙焕马上去挡，却仍旧没有拦住暴怒之下的越云天，蕴蓄着雷电之力的飞刀堪堪擦过东方宇明的脸，狠狠地钉在了墙壁上。

　　下一刻，龙焕发出一声怒吼，凶狠地扑向越云天，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