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无涯》执笔青黛

21、九死一生

　　“——唱名！——”

　　“武宗帝之子萧贺景！大魏封王！帝国西北兵马副帅到十一月二日，俘于美林关外！”
　　“武宗帝之子萧凛！大魏封王！帝国帝都羽林军统领！十一月三日，俘于东门！”
　　“武宗帝之女萧韫！大魏长公主！十一月二日，俘于公主府！”
　　“武宗帝之女萧嫣！大魏次公主！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女萧瑢！大魏次公主！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女萧映！大魏次公主！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女萧茉！大魏次公主！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妃！贵妃赵氏！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妃！淑妃陈氏！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妃！德妃王氏！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妾！昭仪容氏！十一月二日，俘于皇城！”
　　“武宗帝之妾……”

　　“——宣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武宗帝萧万世！辱没天地，背道而驰，欺惑众庶，信用奸佞，此恶之行，人所共知，败坏宗氏，更私吞军饷，大建宫阙，贩卖军械，以慰私心，使我朝开战，屡战屡败，其恶之昭，罄竹难书，幸得天佑，得众阀之助，起兵共平之，剿灭昏君。赐尔等宗亲余党，斩首之刑，钦此！”
　　“——刽子手准备！——”
　　御刑台上的所有人犯都被刽子手下的刀锋架在脖子上，他们憔悴的面容似乎已经代表了曾经的帝国将要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可他们身为曾经的帝国权贵，身上依旧有着一股属于皇族的傲气！即使面临死亡，多么恐怖，多么不甘，他们也不愿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请监斩官！——”
　　赵成邺不知从何而出，走向了御刑台上的监斩台，嘴角不屑地冷笑起来，看向了萧彻。

　　“——行刑！——”

　　一声令下，他们的透露被无情地砍下！似乎连惊慌的神情还都还未曾来得及表露。他们的头颅掉落，还有未瞑的双目。
　　萧彻双眼惊恍大睁，额头青筋呈现，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顿时上前，欲扑向高台，他本来左肩上就有箭伤，现在这样更是鲜血直流。
　　“萧彻！”洛姮见他以卵击石，想上前阻止，却被左右的军兵死死摁住，将剑刃交叉架在了洛姮的脖子上。
　　两侧的甲冑身手敏捷地冲上前来，刀剑离鞘声刷刷作响，在萧彻的颈脖前交差架起，胁迫让他跪下。
　　谢禹裎上前向他们慢慢走来，脸上带着上扬的坏笑，冷笑一声，对萧彻说道：“萧彻，想死啊？放心！很快就轮到你了！”
　　“噢！忘记跟你说了，知道你父皇的头颅在哪吗？在那个鼎柱之上放着的，就是你父皇武宗帝的头颅。”谢禹裎一声仰天长笑。
　　这是何等滔天侮辱？看着昔日的亲人都一个个离他而去，看着自己父亲的头颅在那个小小的黄色箱合里装着，那可是曾经的皇帝！
　　可如今，他们为何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萧彻怒瞪着谢禹裎，挣脱开军士的威逼，扑冲到谢禹裎面前，带着恶魔般的低吼，狠狠地一拳锤向谢禹裎。
　　谢禹裎忽然受力，被萧彻打倒在地，后又慢慢起身，擦去嘴角的淤血，邪笑着笑道：“拿下！”
　　一阵狂风扬起，场中的黑色旗幡迎风怒展，旗幡中的金色凶龙狰狞舞爪，好似欲冲破旗帜飞腾而出。萧彻牙关紧闭，一张脸孔青白泛紫双拳紧握。
　　突然间，只听萧彻怒喝一声，如同崛起的狮豹，一拳击中一名甲冑，转瞬抢下一把战刀，刀似飞虹，势如疯虎般地杀出人群，向着台上怒斩而去。
　　“真是垂死挣扎。”一旁观斩台上的席坐上不知是哪个王公贵族忽然讥讽了一句。
　　赵成邺一挥手，高台上纷纷出现了架着弓箭的甲冑，齐齐地对准着萧彻。
　　一声令下，一排雨箭就向他飞去！
　　“萧彻！”洛姮顿时皱眉，摆脱了军士的束缚冲了出去，没有武器，她仅靠赤手空拳将箭雨打落！一招跃起，还未站稳脚跟，便被身后的军士上前死死挟住。
　　赵成邺邪声一笑，迈着傲慢的步伐向他走去，高贵的门阀士族之子，一身锦服，他冷笑一声，抬起了自己高贵的足底，狠狠地用脚将萧彻的头颅踩在地上，萧彻皱着眉头，死死想要爬起挣开，肩上的伤口鲜血猛地直流，悲痛欲绝的表情，似乎穿透了一切，他艰难地抬着头，含恨地看着他们。
　　“你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余孽，你若跪下来求我，说不定看在曾经你我也算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求求情？啊？哈哈哈！”说着，他又狠狠地将踩着萧彻的脚使劲往地磨摁了一番。
　　“赵成邺，够了！”高引不知从何出来，走到了二人面前说道。
　　“高引！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又当兄弟，又当小人，关键是，当完兄弟就能给朋友捅上一刀，捅完一刀又站出来保护朋友？诶呀，真是看得我好生佩服啊？”
　　“赵成邺！”
　　“别装了！他一个将死之人，你还想上演什么兄弟情深啊？当初协力助当今圣上攻打京师，可是有你们高阀一份力啊？”赵成邺转过头来对着被自己踩在脚底的萧彻说道：“萧彻，看啊！若要比起这个人来，我算是善良的了！”
　　一声令下，齐刷刷的箭刃射向萧彻，又一滴清澈的泪水划过脸颊，“不要！”洛姮欲冲出，却被两侧的军士死死拽回，他们将刀刃交叉架在她的脖子上，刀剑林立。
　　太多箭刃了，任萧彻身手再好也根本躲不过来，轰然间，血光四射，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奋身对付这些围在他身边想要拿他命的人。
　　萧彻多年性格为人豪浪，潇洒不羁。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发怒动手过，就连这些坐在监斩台上的王公贵族们也难知他的深浅。可是此刻，萧彻这样凶残如狼王般的嗜血眼神，就好像连常年征战上摸爬滚打于死人堆里的军士，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他往鼎柱之上的盒子走去，那里，装着他父亲的头颅。
　　高引上前拦住，说道：“萧彻，当今圣上对燕皇后依旧有情义，只要你态度诚恳，你随我面圣，我给你求情，你一定能活下来的！”
　　萧彻缓缓抬起头来，几滴鲜血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流下，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好像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你让开！”
　　“放箭！”赵成邺恶狠狠地下了令。
　　“慢着！”不远处的高引朝向这边喊道：“萧彻！还不快快随我面圣！”高引急切地喊道，眼神变得担心起来。
　　萧彻是那样有血性，他怎会向自己的杀父之人低头？他是帝王的儿子，身上流的，是帝王的血脉！即便前方深渊万丈，他也要含泪走下去。
　　短短两日，这些天，他失去了太多了，亲人鲜红的血液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那是一种力量，并非武艺，也并非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蛮力，而是一种刻骨的仇恨，坚定的信念，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疯狂与决心！
　　两侧的兵士踌躇不前，小心地半弓着腰，面对这个眼神疯狂的少年，却无人敢挪动脚步，巨大的杀气弥漫在空中。
　　轰隆一声巨声响起，凛天冬日，竟打起了滚滚响雷，遍地飞雪随狂风而舞，萧彻手臂大腿多处受伤，血液透过被划破的衣裳流落到地上。一滴，两滴，三滴……
　　砰的一声，赵成邺一跃飞起，一脚正中萧彻的胸口，刹那间，只见萧彻如断了线的风筝，鲜血漫空飞溅，整个人腾空旋转，跌落到高高的石阶之上，吐出了鲜红的血液。
　　“萧彻！”洛姮心底的悲戚终于忍耐不住，身后的官兵重重将她包围，反手扣住。
　　那些人，也嘴唇紧抿着，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也终于有些动容。
　　猎猎风声如同催命的冤魂，在浩大的御刑台上肆意地奔腾着，帝国的贵族，诸侯，将军，士兵，全都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之中衣衫染血的少年，他倒在地上，手中轻轻一动，又狠狠地抓在暗金的石阶上，眼神如倔强的孤狼，一点一点，踉跄地爬起来。
　　“放箭！”
　　萧彻疲惫的身躯终于抵挡不住，一支箭刃穿堂而过，又一支箭刃飞插在他的背部之上，他从血泊中走来，表情凝重悲恨，依旧往那高台的鼎柱而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望着那个鲜血淋漓的少年，望着那个昔日英姿飒爽，年少气盛的皇子，再一次从血泊中爬起，一步，两步，三步……
　　铁血的军兵皱起眉来，望着那个踉跄走来的少年，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只是在最后一刻，我亲眼看着那个军兵仍然还是将他踢下台去。
　　萧彻顿时口吐鲜血，一支箭刃刺进了他的腿部，他不得不倒了下来，他身上有许多鲜血，连他的衣裳也一同染红了。
　　他忍着剧痛，将多出来的箭刃掰弯，折断。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他倒在血泊里，嘴角流出许多鲜血，眼角满是泪痕，却还是虚弱无力地强撑着站了起来，满身血痕……
　　眼看萧彻再一次站了起来，身后的弓箭手又架起了弓箭瞄准了萧彻，赵成邺抬手，准备挥手下令。

　　“慢着！”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齐齐转头望去。
　　血泊之中，萧彻赫然回过头去，他终于放下了眼里的凶狠，所有的悲痛和委屈化作了泪水，一瞬而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