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血巫》葬剑

5、绝不动摇

　　斯内普睁着茫然的眼，表情依然犀利。牵着他的手冰冷、有力，诉说着主人坚不可摧毫不动摇的意志，令他感到熟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雾气弥漫的伦敦，有谁也这样牵着他的手。
　　那时他还未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那时他只是……
　　头突然一阵剧烈的晕眩，斯内普双膝一软就要跪在地上，他甚至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动作做了好了跟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的准备，但是——
　　冰冷的寒意包裹了他，跟地面截然不同的柔软，那是某个人的怀抱。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遥远的记忆里，谁的声音铿锵有力平稳地像一条直线永无波澜起伏，谁的表情万年如一冷硬地就像是被冰冻过的大理石板。
　　——没用的家伙。记忆里的谁这样说着，任由他摔在地上，一只手还牢牢扣住自己的手腕，铁箍似的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那时自己愤怒不甘地狠瞪回去，只看到……青金色的……
　　青金色的……一双眼。
　　那是……谁？

　　伊萨提兰·拉沐亚几乎是在瞬间将人搂入自己怀中，淡淡的血香透过皮肤侵入他的嗅觉，刺激他的食欲。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
　　千年以前，曾有人告诉伊萨提兰，如果血族爱上一个人类，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给他初拥。对血族来说，心爱的人类的血液比纯洁少女的鲜血更加吸引他们，那是血族的天性。
　　不死的身躯和强大的力量，这两项优势让血族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但也因此被名为孤独的诅咒困锁千年。以至于如果不能将爱人置于与自己相同的黑暗中的话，便想要将他们吞食殆尽与自己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伊萨提兰用理智克制着本能的欲望，这在他饮下席瑟特带来的食物之后变得比之前容易许多。
　　——他长得更高了……却也更瘦了。
　　怀中的身体消瘦不堪，轻轻搂着也能感觉到皮肤下的骨骼嶙峋。环抱着的双手不自觉用力，让西弗勒斯更靠近自己，却在醒悟到自己这一行为的同时抑制住这样的冲动。

　　——你还好吧？
　　斯内普可以感觉到伊萨在手心上写下询问，但他心底一片混乱无法回答。
　　那双熟悉而陌生的青金之眼纠缠在心底，他分不清是蛇毒造成的幻象还是其他的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在黑暗中紧紧地、紧紧地抓住对方的手，就好像真的能抓住那莫测的真实。
　　五指用力到苍白，圆润的指甲狠狠地扎进肉里，撕裂般的疼痛袭击了他的大脑。
　　究竟是纳吉尼的毒素在召唤背叛者下地狱，还是拦阻在“什么”面前的尖锐荆棘禁止他窥探某种东西，魔药大师努力想要分辨，哪怕越是用力去想就越是疼痛难忍。
　　直到失去意识为止，他都没有停止。

　　伊萨提兰叹了一口气，将的昏迷的人抱紧了些——他也只能在对方无法感知到的情况下稍微放纵一些自己的心情。
　　他在冰堡艾斯诺居住了千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感觉到冰雪的寒冷严酷，连自己那具冷暖不知的身躯也因为涌上心头的寒意而战栗。
　　几乎被毒素侵蚀殆尽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寒冷，就像人类其实并不是真的能忍受永生的孤寂。
　　他无比渴望将永恒的生命置于金盘中双手奉上给那人的同时，也明白不管是曾经十七岁的青年还是面前历经岁月心中千疮百孔的中年男人，都只会将之视为永恒的炼狱。
　　他怕的是爱情在永恒的时光中消磨、喜欢的人在漫长的生命中后悔，届时哪怕一个痛苦的表情就可让他万劫不复。
　　“威尔德。”低声呼唤他唯一的仆从，伊萨提兰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令自己变得比这座城堡更加冰冷。他将昏迷中的人交给下仆，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眷恋。
　　“带他回去。”
　　“遵命，我主。”话音刚落，威尔德已经忠实地执行了主人的命令。

　　伊萨提兰望向窗外，石像鬼伽贡尔的双眼在屋顶上闪烁着焰色的光芒，火羽的赤鸟在森林的上空盘旋徘徊，发出婉转的清啼。
　　冰堡之主的青金之瞳更加深沉，苍青色渐渐沉郁下去，变成夜空一般的深蓝，就连金色的光芒也暗淡了几分。他轻轻朝外踏出一步，身影顷刻间消失在冰雪的城堡中。

　　长长地一声呼哨，赤色的鸟儿盘旋而下，落在自己主人的肩膀上亲热地用鸟喙蹭着主人的脸颊。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中世纪的猎装，赤红的卷曲长发像是张狂而又肆无忌惮的铺洒开来的烈焰，衬着那张美丽容颜更加的绝世出众。
　　“很久不见了，伊萨。”与外表地美丽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声音，嘶哑中带着尖锐的金属声，刺耳至极，听上一句就绝对不会想要听下一句。
　　冰堡的主人出现在她面前，环绕在他身边的冰冷尖锐的气息说明他对来人的敌意。
　　“圣·海凡德，远道而来是要替教廷向拉沐亚宣战吗？”
　　“虽然想过你不会给我什么好听的言语，不过暌违七百年的再次相见你这句话还是令我有点伤心。”海凡德家的主人，娜薇塔·海凡德略带忧郁地说。
　　“无稽之谈。”伊萨提兰完全不为所动，依然冷冷地看着娜薇塔。
　　娜薇塔笑了，那笑容如绽放的罂粟，引人踏入地狱。她一边用手中的猎鞭逗弄着火羽，一边冷声说：“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毫不客气。不过你是否忘记了我的身份？区区七百年，你的礼教就全部喂给狗了吗，拉沐亚？”
　　“背叛者何须礼仪。”伊萨提兰的声音比她更冷，他披风一震，雪亮的长剑已握于手中。
　　“果然，你恨我。”素手轻扬，令赤鸟振翅而起，娜薇塔低声说，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我不恨你，海凡德，从未。”伊萨提兰说道，一字一顿。
　　“你，不配。”

　　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娜薇塔微微后退半步。她低下头，发丝的阴影覆盖了脸上的表情。
　　“伊萨，自从那件事后，我们一直都没能够好好谈谈，因为我认为时机不够，你还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就算跟你说了也是枉然。”娜薇塔轻轻的、带着点示弱的语气说道。“七百年后，你也懂得了爱，伊萨，难道现在的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永远不。”冰堡之主那双眼内平静无波，冷酷的表情没有一丝裂痕。
　　“你为他饮下圣水，以至于被焚烧的喉咙永远无法复原；你为他屠戮同胞，用同族的血液妆点你的爱情；你为他走入光明，匍匐在虚伪的神明脚下……那个男人甚至不爱你，却因为你做的所有不得不跟你在一起，尝尽百年独孤。”
　　凌厉的破风声响起的时候伊萨提兰往左偏了偏头，避过了犀利的鞭子。
　　“住口！”娜薇塔狠戾地看着伊萨提兰，像是固守自己最后领土的母豹。她的双眼泛着红光，那是她怒极的证明，“如果艾兰德是那个巫师，你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我不会，娜薇塔。”
　　像是强调一样，伊萨提兰郑重地再次重复。
　　“我绝不会像你，以爱之名，画地为牢。”

　　“呵呵……哈哈哈！”娜薇塔放声大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背叛族人、投靠猎人这类我听都听腻了的老话，不愧是我的弟弟！”
　　“拉沐亚，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不及时伸出手，最后什么都握不住！我爱艾兰德，我对他的爱永无止息，化为荆棘守护一切，化为烈焰焚尽一切，化为锁链将他留在我身边！即使此身终将成为灰烬，也必然永世相随，同生……共灭！”
　　“为了他，就算让我跪下去舔教皇的靴子我也乐意！”
　　娜薇塔话锋一转，盯着伊萨提兰漠然的表情，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懦弱的家伙，爱不敢爱，却用一堆的理由束缚住自己，拉沐亚，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你心中的野兽比任何人任何血族都要疯狂，用你的利齿将他撕碎，将他囚禁在你身边！”
　　“然后变成你手中的棋子，海凡德？我从未忘却你蛊惑人心的伎俩，哪怕你的声音有如报丧，依旧能引人心甘情愿地落入地狱。”伊萨提兰长剑一划，裂风之声呼啸而过，“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

　　“本来是想要与你合作，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娜薇塔收拢鞭子，整个人化为黑色的蝠影飞上天际，只是那嘶哑的声音还不断传如伊萨提兰的耳际，“我得到了血石，如果你不想给那个巫师初拥，也可以把他交给我，看在你是我唯一的亲弟弟的份上，拉沐亚，我可以替你背负你爱人的怨恨。”

　　“不必。”
　　话音虽小，那声音中的坚定却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