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精分大佬的黑月光》酒暮枢

54、霍乱（三）

　　他们没有去吃饭，而是打开特护病房的门，坐在简漫床边。

　　很奇妙的感受。这是他们第一次并排坐在一起，紧张得像两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于浅寒确定眼角没有泪痕，才把椅子挪近点儿。
　　他是有顾忌的。

　　他不想让简漫听到龃龉肮脏的事，脏了耳朵。尽管外界发出什么声音都感知不到。

　　自己已经不干净了，不能在除菌房里把脏东西传给妹妹。

　　一抬头，迎上“白司”的眼神。

　　他用手机打出一行字，【我们可以线上交流。】

　　白司眨着星星眼。勾勾他的小尾指，征询意见。

　　……糟糕，被看穿了，现在确实不想说话。

　　那场狂风骤雨的发泄仿佛耗尽所有的力气，积压太多垃圾的塑胶袋子猛地倒空，胸膛单薄地只能撑起骨架，风一吹就散了。

　　但抽空垃圾袋后感觉非常舒服，甚至有点爽。

　　于浅寒在下方打上一个字，【好。】

　　紧张兮兮的眼睛曳出一瞬光亮，极暖极融，裹着他的身子要将融化。

　　于浅寒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这个人啊。

　　【你有点像我曾经养过的金毛小狗。】
　　打完这行字，飞速删掉。

　　一阵热腾腾的气流穿过鬓发，白司贴着他的耳朵很小声道：“我看到了。”

　　他看到本来毫无血色的脸忽然烧开，手拼命捂住开水壶，手肘撑在膝头上，背过身。

　　仿佛完全忘了病房内还有第三个人。
　　简漫听到的话，一定会跳起来笑他吧。

　　白司给他调整心情的时间。几分钟后，白司收到了整件事的原委。字数不多，概括清晰准确，毫无拖泥带水，一看就明白。

　　他像台精准的扫描仪，敏锐的探针不漏过任何一个标点符号。

　　看完，胸中的油盐酱醋全部打翻。白司尝到口中一片苦涩，虽然事情和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于浅寒能有这个勇气和信任对他宣之于口，这是很大进步，从未有过的。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儿掉眼泪。

　　对此系统可以理解，每一分【心动值】都由宿主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踏踏实实，从来不会像其他宿主那样投机取巧。

　　他对本书的攻略对象，非常非常认真。每一个问题仔细审阅，努力写出“解”，将歪扭的字摆得端正，为了从阅卷老师手中讨多一点卷面分。

　　也是【心动值】。

　　就算【心动值】卡在49.5这个尴尬的瓶颈，考生也没有灰心丧气，反而越挫越勇，攻势凶猛。

　　系统可以笃定：他们的关系应该更进一步了。从“朋友”变成“能交心的好朋友”。

　　说到底，于浅寒并不觉得“白司”能想到解决办法。

　　他非常不喜欢委身于任何人。这件事和“白司”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没有义务要掺合一把。就算想出了解题思路，不但不会有糖吃，更有可能被触及利益者蓄意报复。

　　看吧，又陷入了思维的怪圈。
　　于浅寒安慰自己，纯粹当成聊天而已。就当大醉一场，一吐为快。
　　希望“白司”也能这么想。

　　白司看了很久很久，快把屏幕盯出一个大窟窿。

　　【我要帮你。】
　　指尖在键盘上跳跃，“作为好朋友的身份。”
　　【要帮你。】

　　【你信我。】
　　【我是哥哥的小狗。】
　　肉麻的话不要钱似的往于浅寒眼里送，终于在最后一句败下阵来。

　　【于哥哥不会抛弃小狗吧？小狗这么可爱，怎么能辜负他一片……】

　　“够啦！！！”
　　于浅寒夺回手机，白司咯咯直笑，撞出半个趔趄，一屁墩坐在地上。

　　“没事吧？”
　　于浅寒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扶上来。趁机被白司倒打一耙，小学生吵架似的抢回手机，指尖相碰，擦出一瞬电火花。

　　白司心里奇痒无比，很想再碰碰他。额角、颧骨、下颌的线条蜿蜒而下，目光如有实质，逐渐干结成颜料般的印痕。
　　当然，一切都是遐想。

　　现阶段，他完全舍不得碰于浅寒。
　　哪怕对方只是抿抿唇，自然流露出关切的眼神，都能叫他思绪乱飞。

　　【真心。】
　　【我是真心的。】

　　白司火速打出这几个字，正牵着衣袖的手倏尔一顿，仓皇逃窜却找不到合适的放置位置，最后交叠在胸前，装成超级严肃的老师模样。

　　“咳，这位白同学，形姿不端，要记扣一分。”

　　这太难得，白司乐得陪他玩角色扮演，贴近烧起来的耳朵，得寸进尺道：“明明形姿极端，衣领扣到最高一颗扣子，鞋带是全校最白，哪里过线了？”

　　没有过线，是过界了。
　　系统替宿主擦一把汗，“好朋友”的界限岌岌可危。

　　白司的眼仁颜色偏淡，胜在明亮饱满，傻愣愣盯着人的时候平白比别人多出三分真诚。

　　…………这人分明描摹的是他中学时代的样子。

　　白司得瑟地伸长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现雪白的休闲帆布鞋。
　　“看，是不是最白的。”

　　于浅寒仔细打量，争取不放过一点瑕疵。
　　得出结论，白同学是整个班最干净的小孩。

　　白司听了很高兴，尾巴在身后乱晃。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丁点大的高兴事都要嚣张地写在脸上。

　　简漫的长发从床沿滑下，飘落细长一缕。头发对两人不知羞的小学生行为表达严重不满，叫嚣着引起注意。

　　于浅寒把它捞起来，轻声说一句对不起，在被子里掖好。
　　白司觉得于浅寒偶尔露出的孩童心性意外可爱。

　　忍不住笑了声。

　　于浅寒当然知道在笑什么，咳嗽掩饰表演了太多次，不好用了。
　　他努力从桃花眼里挤出一点怒气，戳了戳“白司”的脸颊，“不许笑。”

　　指尖冰凉，白司的脸又非常烫，一点接触让两人同时噤声，说不出来哪里有点奇怪。

　　这种感觉，就像乌木檀松在雪原里燃烧。
　　于浅寒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眼角还有湿漉漉的红痕。
　　他本人一直没有察觉到，却叫白司盯梢很久。

　　像一支傲梅，从霜雪里小心翼翼探出一角，任人采撷。

　　白司很想把嘴唇凑上去，尝一下什么味道。

　　【人渣悔过系统】：“且住脑。”

　　“你神游太久，要回到正题了。”

　　“知道了。”
　　回答非常心不在焉。

　　小学生望着窗外的玉树走神被发现，恹恹不乐地将目光抛回空白的答题卷上。

　　谁叫窗外那棵玉兰树这么香，风一吹就把香味送进来，在脑海里酝酿成翻涌的花海风暴。
　　…………
　　于浅寒眼神没有离开过简漫。

　　“在想什么？”白司同学大胆举手发言。不知足地蹭了蹭于老师的肩。

　　于浅寒摇摇头，但嘴比大脑要快，可能太信任“白司”，脱口而出：“我在想她还会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