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词》青山路

2、好，以后日日都来

　　“小姐！”风棋咋咋呼呼地跑进来。
　　手一抖，墨水顺着笔尖滑落，滴在纸上，绽开…
　　“小声点。”风棋下意识点了点头。
　　陈词鷃撇了她一眼，从一旁压在镇纸下的纸中，抽出一张，重新开始写。写了一遍觉得不满意，将纸揉成一团扔掉，纸上未干的墨蹭到了手上，心里觉得烦闷，将笔扔在一边。
　　“发生什么了又？”
　　“齐姨娘昨日不知给老爷灌了什迷魂汤，竟答应她让她去给你找个医生来，还在别人面前乱说……”
　　“说什么？说我有病？”
　　“小姐怎么知道的……我听见有人说，齐姨娘请的医生中午就要来了，他们分明就是狗仗人势，小姐好着呢，哪有什么病…”风棋嘀嘀咕咕半天。
　　“没病吗？”陈词鷃抬头看着风棋，“也许吧。”说完又低下头，细细观察自己手上的墨迹。
　　风棋看着难受，她陪小姐好多年了，夫人去世前一个月，小姐就性情大变，比她小一年的陆家的二少爷——陈越，整天不是齐月哄着，就是陈旗岩陪着，大小姐就一个人搬个小凳子，坐在夫人床边，摸着夫人的手，一边摸一边说：“娘亲，阿词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大夫人那时候精神已经很不好了，有时候发起病来，连亲生女儿也不认识，乱砸东西，使劲地捏陈词鷃的小手，先开始小孩子还忍着，后来忍不住了，才哭了出来，她说“娘亲，不痛。”那句不痛，不知道是对大夫人说，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夫人去世后，老爷就来过一回，大小姐慢慢地不爱说话，脾气也越来越怪，有时候不如意了，一天内，屋里侍奉的人能换三遍，她因为从小陪着大小姐，所以并没有被责难。
　　“你在想什么？”陈词鷃看着眼里有雾气的风棋，这是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风棋摇摇头，收起情绪，“小姐，我们就这样吗？”
　　“哪样？”
　　“就什么都不做，等着刘管家把人带过来吗？”
　　“那你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风棋摸了摸头。
　　“不必做什么，来者是客，你把屋子再打扫打扫。”陈词鷃支使风棋去打扫屋子，把院子里的杂草拔拔。
　　来就来，正好她最近的日子无聊了些。

　　“刘芸！”刘芸听到这声音，身子一抖，转过身去看见刚从房中出来的齐月，正插着腰瞪着了她一眼。刘芸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头发随意束在脑后，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睫毛比一般人长，特别是下睫毛，齐月突然涌上了一股危机感。
　　看见齐月看了过来，女人对她笑了笑。
　　“她是谁？”齐月指着刘芸旁边的人。
　　“外面请来给小姐看病的医生。”
　　“哪有医生长这样的，就只有她一个医生？”齐月很不满意，这要是让陈旗岩看到，那还得了，虽然她是府里唯一的姨太太，但齐月从来没相信过陈旗岩，她总觉得陈旗岩在外面有人！
　　刘芸苦笑，“本来有好几个，但不是临时有事，就是自己出事了。”
　　齐月抬高下巴，“你，看完病赶紧走，听见了吗？钱不会少给你的。”说完又指了指刘芸“等会儿带她从后门离开。”说完，扭着腰肢，甩着手帕走了。走了几步后，又不放心地回头给刘芸递了个眼神，让她不要忘了。
　　刘芸点点头，转头又对着后面的人笑了笑“走吧。”
　　到了陈词鷃的院子前，发现门紧闭着，刘芸敲了几下门，没反应，又“砰砰砰”敲了几下，“风棋！快过来开门！”自然是没人理她。
　　“嗤”旁边的岑木霏摸了摸鼻子，刘芸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
　　刘芸又是气又是尴尬，对岑木霏说：“可能还在休息。”说完又狠狠拍了好几下，那架势，不把门拍烂誓不罢休。可里面的人，就跟聋了一样，硬是不开门。
　　“我来吧，”岑木霏一把抓住刘芸还想继续拍的手，在门上轻扣了三下。
　　屋里的看书陈词鷃抬起了头，“你去开门。”风棋放下手中在绣的手帕，起身去开门。
　　“进…进来吧”风棋本来已经摆好臭脸了，谁知一开门就对上岑木霏笑吟吟的脸，顿时卡了一下，好漂亮！
　　“谢谢。”
　　刘芸本来也想进去，没想到风棋直接把门重新“嘭”地关上，差点夹到刘芸的鼻子。“你！”风棋重新打开门，白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是医生？”
　　不等刘芸说话，又把门关上了。嘿，这小妮子，刘芸朝门口的台阶啐了一口。
　　陈词鷃看着眼前双手空空如也的长相妖艳的女人，这是医生？
　　这不是医生，是狐狸精，陈词鷃心里想。
　　“现在的医生都长这样吗？”陈词鷃将书放在一旁。
　　“谁说我是医生啦？我叫岑木霏，是慕名而来的客人。”眼前之人刻意咬重了慕名而来四个字还冲陈词鷃眨了眨眼。
　　“慕谁的名？齐月的？”
　　“她哪配？我自是慕陈词鷃小姐的名而来。”
　　旁边站着的风棋捏住了自己的袖口，这这这……这女子说话好生轻佻，风棋小心翼翼地去看陈词鷃的表情，奇怪，她家小姐看着怎么还挺高兴？！！
　　也不知是不是她说齐月不配取悦了陈词鷃，大小姐笑起来，从窗前的位置上，挪到岑木霏的对面，自己给岑木霏沏了一杯茶，岑木霏垂眸看着这双过分苍白的手，只有指尖和指甲稍微有点颜色，手背上还能看到细细的血管，她太瘦了。
　　“谢谢。”
　　陈词鷃一手撑着头，一手给风棋打了个手势，让她先出去。
　　“你真的是医生吗？”
　　“至少今天不是。”
　　“那是不请自来的客人？”陈词鷃歪头，身子往前凑了点。
　　岑木霏放茶杯的手一顿，摇了摇头，“是——慕名而来的客人。”
　　“寻常女子，可不这么讲话。”
　　“那说明我非寻常女子，说不定我还有什么特殊身份。”
　　特殊身份，狐狸精吗？陈词鷃脑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荒唐大胆的想法，她又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她发现岑木霏的鼻侧，有颗小痣，不是黑色的，更偏褐色，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妖娆明艳。
　　岑木霏感觉到对面不加掩饰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还稍稍挺直了背。
　　陈词鷃看完了，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又想到自己的计划，干巴巴地说了句“长得不错。”
　　“噗”岑木霏没忍住，偏头用手抵住嘴，笑了出来。没办法，陈词鷃这幅不情愿的样子太可爱了。一转头就看见陈大小姐冷冷地盯着她，快速收了笑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
　　自、恋，陈词鷃不愿同她讲话，自己拿起一旁的书随便翻了一页看起来，任岑木霏再说，她也不理她，一页书看了十几分钟，岑木霏也不觉得无聊，在陈词鷃的书桌上，随意抽了本书《苏州十景》，随意地翻看着，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抬起头看看陈词鷃。
　　气氛难得的安静温馨，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直到风棋来敲了敲门，岑木霏才要走了。
　　走之前，陈词鷃突然扯住她的衣服，“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所以你以后要经常来。”陈词鷃真挚地看着岑木霏，岑木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
　　等岑木霏走出院子后，陈词鷃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她盯着岑木霏的背影，若有所思，陈旗岩会喜欢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