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平阑

3、惊变

　　天下二分，雄踞一方，北秦与南诏连年战争不断。而自从南诏哀帝逼宫自刎后，各路豪杰更是揭竿而起，各自称王。其中势头最盛，最有称帝希望的当属先护国将军姜寿。
　　而此时的南诏都城，平洛的护国将军府正热热闹闹，为二公子姜瑜准备大婚的事宜，将军的二夫人薛氏正忙进忙出地为儿子张罗。
　　“啊呀，那个喜字怎么能挂在那里!贴在窗棂上，贴正一些!”薛氏扶着丫鬟仔仔细细地嘱咐仆人。要知道，她在这将军府二十多年，只有这一个儿子，虽是庶子，但天资聪颖，容貌无双，深得姜寿喜爱，如今在军营中已成为了副将，若未来姜寿登基，那自己儿子将前途无量。
　　“大夫人到——”话音刚落，姜寿的正妻宋氏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只听仆人们齐齐叩首问安，薛氏也恭恭敬敬地行礼。
　　“都起来吧”，宋氏缓缓说道，她也是来安排下人布置府中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姜瑜的嫡母，更是因为新娘子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养女，姜琬。
　　自从宋氏在去往佛寺的路上捡到那个差点被冻坏的女婴时并收养时，她便起誓要将孩子视如己出。十五年来，宋氏将养女与亲生女儿姜淮一同抚养，疼爱有加，如今出嫁，如何能不仔细着。
　　其实宋氏本来没有想要将庶子与养女凑成一对儿，传出去名声也不甚好听，可庶子姜瑜从小也养在她膝下，又偏偏看中了姜琬，在姜瑜的苦苦哀求下，家里的长辈终于点了头，同意他娶姜琬为正妻。宋氏心里也高兴得不得了，虽然姜瑜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可毕竟从小养在身边，对自己也算孝顺，养女还是嫁到自家里，她也放心。
　　沁水院，姜琬正在试妆，宋氏的亲生女儿姜淮在旁边说个不停，直叫姜琬脸蛋绯红。“你说，你既嫁了二哥，那我以后如何称呼你呢?二嫂?”姜婉咳嗽个不休，起身就要去拧她，又被全福嬷嬷按下上妆。
　　姜寿共有四子，嫡长子名为姜懿，庶次子名为姜瑜，嫡三女名为姜淮，四女也就是养女姜琬。如今，姜懿在外随父亲征战，姜瑜在家等待成亲。
　　姜府的公子成亲，姜家的女眷是做足了功夫，宋氏，薛氏以及姜府的老太君都忙了个底朝天，一是为了孩子们能够和睦幸福，二来也是昭示着姜家的如日中天，因此婚礼准备得格外热闹。
　　转眼就到了吉期，八月十四，宋氏特地把日子选在了今天，中秋将至，为的也是一家团圆。
　　世安斋中，姜瑜正在穿今天的喜服，他长臂一展，更显得蜂腰猿背，风姿卓越。红色的喜服裙摆及地，层层叠叠，极尽奢华，令他往常肃杀阴沉的气质也被冲淡了不少。
　　由于新娘是本家的养女，自然也就不必坐花轿，跨了火盆便到老太君的寿安堂拜堂行礼，众人都会在那里观礼。
　　就在此时，姜寿的仪仗到了府外，他虽然未曾对外称王，但实际早已用上了亲王的仪制。这次儿女成婚，他抽出空回家，也是对小两口重视的意思。
　　众人皆迎出府外，向家主问安。
　　就在姜淮忙着与父亲大哥亲昵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来人呐，有刺客!”
　　众人皆被这尖叫惊扰，仔细听来，声音竟是从姜琬所在的沁水阁中传出。
　　姜瑜剑眉一拧，率先冲向了妻子的院落。谁知一靠近沁水阁便闻得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走近一看，竟是跟随姜琬身边多年的仆人尸体。姜瑜心头一跳，往常在战场上的处变不惊之态全然不见，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慌神，姜琬呢，姜琬在哪里!
　　突然，一阵细细的哭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是姜琬在哭!自从姜琬十五年前到将军府后，便没有人能给她委屈受，虽然她腼腆娇弱，可是极少哭泣。一想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爱人身处危险之中，姜瑜心中就一阵慌乱，更是加快脚步朝楼宇跑去。
　　冲进正门，喜烛竟都灭了，只闻得一股甜甜的异香，姜瑜捂住口鼻，向内看去。只见一个蒙面男子正伏在姜琬身上亲她的唇，而华贵无匹的喜服也十分凌乱，甚至长长的裙摆已被撕碎扔在地上。
　　那贼人眼神极亮，见到有人来，便停止了动作，只见他一个翻身，让姜琬挡在身前，右手亮出了一柄极其锋利的匕首，抵在美人纤细柔美的脖颈上。“姜二公子，不要再向前了，否则你的新娘子立马就会没命!赶紧退后!”贼人用粗哑的声音说道，话毕，还在姜琬耳畔亲了一下，姜琬当即哭的更厉害了。
　　此时，姜家众人也都急匆匆的赶过来，众人只见新娘衣不蔽体，唇上新抹的胭脂也花了，唇角也破了，胸前更是点点红痕，引人遐想。宋氏一看到女儿在大喜的日子遭此横祸，直接就晕了过去。
　　长子姜懿沉声说道，“将夫人和三姑娘送回房!”一是刺客在此实在不安全，二是母亲受了刺激昏倒，而三妹又是未出阁的女儿，如何见得了这种场面。姜淮闻得大哥如此说自是不肯，妹妹还在刺客手里，自己如何能走?于是躲开了仆妇的搀扶。
　　“回去!”姜懿和姜瑜同时暴喝，姜淮被两个哥哥吼得眼泪汪汪，也知道自己在此处也只会添乱，令父兄挂心，于是随着母亲走了，临别时还一步三回头，挂记着妹妹。
　　家丁连着姜寿的亲兵已将刺客团团围住，姜懿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不愿看到妹妹狼狈的模样。
　　“小贼，何苦来羞辱我女儿!你今日所为，君子不齿!”姜寿冲刺客喊道，“你若肯不伤我孩儿，我可放你一条生路。但若是伤她一根毫毛，我姜寿一定将你碎尸万段!”谁知刺客听完后仰天大笑，“呸!我今日来便知不可能活着回去，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又如何能看着你儿女美满!今天我死也要拉上你这个闺女!”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姜家父子便猜到了来者身份，原来是姜寿三年前在军营中发现了有副将贪污军饷，致使手下士兵多有病痛，甚至负伤时也无法得到医治，一怒之下当着全军的面痛打六十军棍，最后念在他杀敌颇多，饶了一条命，赶出了军中。
　　姜寿知道今日必不能善了，便命精兵准备暗器，在高处埋伏，伺机而动。
　　“二哥……”姜琬中了迷香，声音微弱，可是眼泪却如同泉水般涌了出来，被贼人所辱，又当着众人的面，真是让她无地自容。姜瑜说道，“琬儿，别怕”其实声音里掺杂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他这些年是把姜琬放在心尖上的，如今看她受此折磨，如何不心痛。
　　许是为了刺激姜瑜，刺客的手仍在姜琬身上摩挲，“赵永，你住手!我们放你走，不要伤她!”姜瑜声音从前方传来，姜琬今晚已是精疲力尽，她深深地望向自己的丈夫，尽管还未拜堂，但在她心里，姜瑜早就是自己此生的伴侣，在他们定情的芙蓉树下，她竟觉得死在此刻也不错。
　　一声箭响划破了焦灼的氛围，谁知在箭进入赵永身体的时候，他偏偏紧紧抱住了姜琬，于是锋利的箭头也刺入了姜琬的肩头。
　　赵永身体里的血汩汩流出，染脏了喜服，姜琬只觉肩膀一阵剧痛传来，瞬时，痛意似传遍了五脏六腑，身体软软倒下，阖眼之前，看到院子里的芙蓉花缓缓下落，落到鬓边，她的听觉渐渐消失，她看了一眼爱人，慢慢闭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