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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他被绑架了,幽闭在昏暗肮脏的地方,拼了命想逃。
      终究是个手无扶鸡之力的书生,连绳子也磨不开。慌乱惊恐的时候,门打开了,不祥而冷清的灯光随着阎将军挺拔的身影与坚定的脚步声照进来。
      “先生,都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不说话,您的肠胃不好,学生很是担心。”阎将军并不如陈少白料想中的严刑逼供,甚至还亲手割开他的绳索,献宝提着酒壶一样轻快说道:“这是您最爱喝的汾酒,学生特地从山西给您带来了。”
      “哼,吃饱了,好送我上路。”学生么?他的学生么?走狗!
      阎将军听他此言隐隐心痛,闷声说:“怎么会呢?您是我的授业恩师,学生谨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终于开口说话了。”
      “即是恩师,你应该放我出去。”陈少白忍不住得寸进尺。
      阎将军冷下脸:“放您出去好给我捣乱?”
      “阎孝国,你还记得你毕业的时候我给你的评语吗?”陈少白似是要攀关系提旧情,可阎将军重重放下酒壶,看来旧事不堪。
      陈少白扬着下巴教训他:“功课优秀,头脑愚蠢。一介莽夫,难为大才。”
      阎将军听他说完,毫不犹豫地将酒祭地。
      “先生错怪学生了。你以为我是鹰犬,只懂得对朝廷必恭必敬为命是从——学生不是。学生斗胆问一句:国家受尽欺凌,可是最终洋鬼子给你们什么?除了连年的战乱,除了百姓民不聊生之外,还有什么?”
      烛光剪影,不知灯下黑。他看见的东西,身在香港的陈少白能知道多少?
      可这位“恩师”始终坚持己见:“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有人天生就是主子,而且还冠以天子之名,其他人生下来就得称奴才?”
      阎将军一怒而起,拱手东拜:“皇权乃天赐,从来如此。”
      陈少白不甘示弱地爬起来,慷慨陈情:“所以才要改变,所以才要建立民主的中国。孝国,亏你接受的还是西式的教育,你根本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大,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
      阎将军的声音死气沉沉,分明带着莫大的抵触情绪:“学生正因为受过西式教育,才睁大眼睛看清楚,洋人全是狼子野心!就凭你们几个开个会游个行就能救中国?”他抢过陈少白该有的循循善诱,“先生,你是个教书匠,干不了大事。”
      谈判崩裂,陈少白一时有了动武的念头,拎起地上短刃意图劈下去。只是力气小,被阎孝国单手握住,不能上,不能下,不能左,不能右,只得松手。
      “见血就晕,这是您的老毛病了吧?”阎将军完全不顾自己的手鲜血之流,大声呵道:“这就是你们的胆量!如果让你们成功了,国家必亡!”所谓武夫和书生,往往互相轻贱,“我不杀你,也不想再看到你。”师生情谊,泯然国家存亡之际。

      李宅的情况安逸多了,至少方红恨不得拍碎玻璃的叫门也没被人斥责。李玉堂匆匆出来见她,这个爽利女子开门见山对大商人说:“我想找你要一百大洋,葬了我爹他们。”
      “拿钱。”李玉堂面对陈少白多年压榨尚且面色如常,可怜女孩的区区要求又怎会不允。
      方红知道李老板是好人,全无拘束。
      “我饿了。”
      那就上饭。一碗一碗再一碗,下人都看傻了。
      放了碗,方红直言:“我想见见你那个朋友,我爹是因为他而死的。”
      李玉堂长长地呼了口气,“你爹死的时候,我的朋友也失踪了……他去找你爹帮忙。”
      方红很明白李玉堂的言外之意,“我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有的人死了,一了白了;有的人死了,未完成的事业有人继续。
      报社内,李玉堂代替陈少白开始了迎接孙文的安排动员。
      “明天上午九时,孙先生上岸,天星码头起码上千人,这可是十面埋伏。苦力、商人、旅客、平民,鱼龙混杂。杀手必藏匿其中。大家务必步步为营。”人人都严肃听着,李玉堂也不能只管吓唬他们,还要说点鼓舞士气的话:“码头上的大头绿衣是我们最好的防护,而且洋人很多,对方不敢明目张胆。”
      恰到断句,阿四领着一群人推门闯进来,几乎吓着在座。
      阿四冲到李玉堂面前,十分诚恳地对他说:“老板,都是我的兄弟,比我跑的快。”
      李玉堂欣慰地笑了。
      “敌暗我明,必须有一个人在楼上打旗语。”
      一个眼镜兄弟站起来大声说:“我来!”
      李玉堂在地图上给他指了位置,“在楼顶把风。”又一路画下来,“我们明天的路线是:辅仁文社,孙母家,最后是日报社这里。要分外注意这三个地方。”
      眼镜兄弟点头说“明白”,他身后的大家也都明白。
      “我们人手有限,从皇后大道到辅仁文社,主力靠你们俩一前一后保护。”
      方红心领神会地扫了一眼大个子王复明,结果阿四横在中间。他又不会打,不堪挨打,偏不怕死的凑热闹。什么是民主什么是革命,根本不懂。
      李玉堂叮嘱:“记住,寸步不离。”陈少白的事业,他这算全盘接过。“昨天谭九跟我说,皇后大道有萨那间店铺在同一天租出去了,至于租给什么人,不清楚,所以经过的时候,快速通过,不能停留。”
      他们有部署,对方也有。码头看了地形瞧了人流,路边建筑通通走了看了上了顶,新租店铺的也是他们,预备下炸药准备招待叛逆孙文。
      香港政府不会对这么大的事全无知觉,只是不能插手。
      洋大人下了命令:“今天早上弥敦爵士表示,关注到有一位中国绅士明天到访香港,皇后大道以外的事情我们都不必理会。Keep one eye open,close the other。”
      史密夫眨着他不大的眼睛,思虑万千中答了一句“Yes Sir。”
      大节在仁,成就大仁者毁天灭地。
      阎孝国哗啦一声推开门,头顶着“大节在仁”的牌匾接受一众手下黑压压跪地请罪。
      “大人恕罪,我等来迟了。”
      磨戟拭刃寒光凛,壮士热血荐轩辕。
      这是孙中山到港前一天,大家都准备好应对明天,风起云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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