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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一·聊赠一枝春 ...

  •   胡妩死后一年,江月宴请求辞去后妃身份,她想在□□做个女官,哪怕依旧困在这里,她也不想再作为妃嫔留下了。
      席风晚遣散后宫,她也离开了后宫,在前朝凤藻宫为掌书女官,掌管朝中书院典籍与后宫事务。江月宴极其满意这个安排,她自幼年起便立誓要有一番作为,现如今竟是因挚友去世,帝王心伤遣散后宫。
      华芷在乐府当管事,她编纂的乐谱传遍大街小巷。
      她和月宴都能自由入宫,方便探看四个孩子。长雪的身子比起三个哥哥姐姐要差一些,盛春枝一直陪她到三岁。三岁之后,长雪慢慢的懂事了,盛春枝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胡妩死后第三年,席风晚的后宫里空无一人。他早已经遣散所有人,江月宴的身份是女官,华芷是乐府统领,可盛春枝并没有求来什么位分,不是后妃,也不是朝臣。
      胡妩死后三年,席风晚依旧没有释怀,他每天下朝后除了处理政务辅导孩子功课,就是坐在瑶倾宫里看着胡妩的牌位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他手里攥着那支金钗,胡妩十二入宫那年从家里带来的,胡妩在他怀里咽气之前,嘱托他留下金钗做个念想。
      “陛下。”盛春枝第一次踏入席风晚的政殿,也是最后一次,“长雪公主日渐长大了,应当为她安排照顾生活起居的侍女和掌事嬷嬷了。”
      “朕知道,这些年有劳你费心了。”席风晚咳嗽几声,端起茶喝了几口,让盛春枝随意坐下,“坐吧,政殿少有人来,你陪朕聊聊天吧。”
      “是,”盛春枝点头,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其实臣妾今日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朕能做到的都答应你。”席风晚淡淡笑了笑,他看起来憔悴太多。
      “陛下,春枝自请出宫,春枝只想趁着还有时间,好好看看万物山川。”
      席风晚沉迷一会,点点头:“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你了,阿妩走了之后,一直是你照顾三个公主,你的要求,朕没有资格拒绝你。”
      “您是陛下呀,您一句话下来,作为臣子我们都只能遵命。”
      “可是我觉得,我只是个没了妻子的鳏夫,就算有帝王的头衔,也没什么用了。”席风晚笑的很累,一直这样淡,似乎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你和傅将军,从前也曾交心吧?”
      “不,臣妾与他只是从小认识,觉得他为人还不错,”盛春枝笑着低头,她说她不在意,可她腰间还挂着他送的玉,“那时候我一直想嫁给他,我知道他善武,我也天天缠着我爹要练剑,我只是想能配得上他。”
      “他给过你什么承诺吗?”席风晚收起了卷宗,看着我。
      “没有,他从没给过我任何承诺,是我一直强人所难。”盛春枝永远忘不掉那一年,那个少年骑着白马踏遍京城,只为愿赌服输给她摘那第一枝桃花。
      她忘不了那年偷偷下江南,却在某个拐角撞上特意来捉她回去的少年。
      兴许真是她自作多情,有兴许是她不够好,才让他在边塞那些年选择与其他女子约定厮守终生。
      “其实他当年...”
      “陛下不必说了,我知道他是不喜欢我这样的。”
      席风晚沉默了,盛春枝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半个月后朕会安排马车,对外就说你出宫为国祈福,朕会给你足够的黄金保障你的生活,你要是想回来看看长雪,就和我写信,我会派人接你。”
      盛春枝抬起头,眼里却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含笑点点头,轻轻开口:“多谢陛下。”
      那天夜晚,盛春枝褪下那一身红装,放下梳起来许多年的发帘放了下来,她又穿上了那一身粉色衣裳。
      袖口绣着灼灼桃花,轻纱披帛,她好似还是那个女孩。那个跑街窜巷,上树摘桃的姑娘。
      可惜她已经三十岁了,她并不年轻。
      她走出宫殿,长雪很听话,答应她会好好吃饭。长月长风都已经十一岁,也答应她会照顾好长雪。
      她笑着告别,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最后甚至不顾形象的提着裙子奔跑起来,她跑在这偌大的皇宫,跑在这困住了胡妩,困住了席风晚,也困住她的皇宫。
      她推开宫门,接应的人等在门前,侍卫恭敬的将门合上,她瞧着门外的明月,义无反顾走下那层层台阶。
      而知道她看清马车前抱剑而立的男人时,心头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傅远山。”
      盛春枝站在最后两节台阶上,轻轻开口喊出了那个名字。
      “...盛贵妃娘娘。”
      “陛下早就遣散后宫了,说我是女官合适一些。”
      他有些吃笑,起身放下剑,仔仔细细看着盛春枝:“瘦了。”
      “还老了呢。”盛春枝没有抬眼,她缓缓走下那两步台阶,她看见傅远山抬手,她也将手递了上去。
      “......”傅远山将她扶上马车。
      “谢谢你,还愿意来送我最后一趟。”盛春枝再抬头看他,眼里的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傅远山,这几年我学会怎么照顾自己了,我不是小姑娘了。”
      “......”傅远山还是没开口。
      “走吧。”
      “其实当年,在边塞是夫人一家救了我,那时候断水断粮,她大我五岁,家里人担心她嫁不出去走不出边塞,又说愿意施以援手帮助军队,我考虑了十日,直到敌人的奸细放出鼠疫,我才不得不求他帮我。”
      “你可以向陛下求助吗?”
      “粮草和援兵根本到不了那么远,我带着的军队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回去,太远了,春枝,我们病的奄奄一息,啖人肉,喝人血,去的时候三万人,回来只剩一万多人。”
      “......”
      盛春枝只剩沉默。
      “我与她并无半分男女情意,她父亲借我的权利从边塞爬到京城,我与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现在也已经不需要我,不需要垂垂老矣的傅氏家族。”他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可看起来没有恳求,只是在叙述,“她提了和离,我也答应了,我自请前往戍守边疆。”
      “边疆?”盛春枝只抓到这一个重点,她疑惑的开口问道,“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你为什么...”
      “傅家衰微,这一代只剩下大哥的小儿子,二哥的二子三子身体还算得上康健,我这个叔叔也应当替他争一争,为家族争一争。”
      傅远山沉默,盛春枝也沉默。
      “那你呢,春枝,你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我要舍下这些前尘往事,去追求我自己的人生,以我自己的方法名扬天下。”
      “我就在边疆,等着哪天听到你名扬天下的消息。”
      “哈哈,借你吉言,你会为我高兴的吧。”
      “嗯。”
      傅远山扶她坐好,为她拉下马车帘。
      “远山,我想问问你,你到底,到底有没有...”
      盛春枝开口想要个答案,却发现自己问不出口,她很希望傅远山能明白她的意思。
      “那年在二十四桥,明月夜,你划着船从桥下过,以为自己够小心,实际上我就站在桥上,看着你。”
      “那年在大漠,你找不到水源快昏死过去,是我带着昏迷你走了一段,我从来不是奉盛大人之命找你的,我是自愿找你的。”
      “那年在边塞,我听闻你入宫为妃,恨不得立马放下手头所有事回去问问你。我知道陛下是个贤德之人,前朝也有皇帝放后妃回府再结良缘,但我怎么都想不通,怎么能让你受世人非议。”
      “盛春枝,我的心思你真的,一点都不曾看出来吗?”
      马车里的人再也没出过声。
      “春枝,那年我去边塞,是为了讨取功名回来,堂堂正正给你一个将军夫人的位分的。”
      “那块玉是我亲手雕琢的,是我打算送给你做提亲定情的信物。”
      盛春枝一言不发。
      两人隔着一层马车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我是想过和你相守终老的。”
      “那你呢...春枝...你呢?”
      盛春枝还是没有说话,傅远山擦干脸上的泪痕,上马驱车。
      “如有来生,我愿意娶你,我想要你的答案。”
      马的蹄子在原地踏了几下,盛春枝呜咽着,缓缓开口。
      “嫁。”
      马得了令,踏蹄而行,傅远山没有再提问,两人一路上相顾无言。
      盛春枝在扬州的渡口下了马车,和傅远山告别,便在渡口上了船,一路南下。
      “傅将军,远山哥哥,山长水远,你我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保重。”
      原来江南无所有,只好聊赠一枝春。
      “春枝,你...”
      “走吧,且走吧。”
      她没有再回头,直直上了船,离开了渡口。
      “来生,傅郎一定要早一些找到盛娘,两人要和和美美,一生平安。”
      长情不达长明殿,傅郎深情流水浅。
      一程山水不归人,盛娘不与春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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